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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西幸残歌-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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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狐锋是云行天手下里面打得最南的一个,他没有参与围攻京都之役,回来得也最晚,令狐军大都留在了岭东一带,那里还有些地方没能全然平靖,随身带回来的只是几千亲卫和一干有功将官——是蒙恩参与大典来的。云行天接见了他,也谈了谈自已的北征之策,原是准备着又遇上反对的,却不想令狐锋极为赞同,道:“中洲并不缺粮草战士,缺的就是项王这股悍锐尚武之气。国无强敌外患者国恒亡,只有不时征战,才可让中洲之民永绝懦弱习气,成就强悍意志,就算是一时痛苦,那也是该的。”
云行天听到同一句话,却教袁兆周和令狐锋解出截然不同的两般意思来,不由莞尔,道:“好,你这话该让军师也听听。”令狐锋听到“军师”二字,犹豫了一下,道:“有件事,与军师有关,也与云军有关,不敢隐瞒,请项王定夺。”云行天见他神色郑重,道:“何事?”令狐锋道:“我身边有个亲兵,他的兄弟在云军中当个队长,那日我无意中见他与兄弟在帐中谈笑,有稀世奇珍之类的言语,我偷偷一看,只见他手上拿着一枚夜明珠,鸽卵大小,光华四溢,绝非常物。我私下里暗自询问我那亲兵,得知竟是军师同意,云军私分了京都安王府中的宝物!”“竟有此事?”云行一天霍然立起,道:“他们竟如此大胆?军师素来谨慎,怎会……兹事体大,你可有证据?”令狐锋道:“那名云军的小队长我已着人看着了,夜明珠也扣在手上,项王一问就知。”
袁兆周突奉云行天之命赶至王府,心中就有些不安的预感。极到府中,见那枚夜明珠置于案头,云行风跪于地下,就已是明白了大半。于是跪下道:“项王,此事是晚生擅专,求项王只治罪晚生一人。”“你好大的胆子!袁兆周。”云行天道:“你还想保别人?”袁兆周头一回听到云行天直斥自已的名字,不由心上一酸,伏地道:“项王,云军将士随项王最久,劳苦功高,请项王不要让他们过于难堪。”云行天愈怒道:“就是因为跟我最久,与我同休戚,所以才不该有私心,我云行天所有难到不是云军所有么?这天下就是姓云的了,他们为何还要营营苟苟的弄这些东西?个个都没出息。云军是我自家的事,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来掺一手,给我滚出去,明日不必来王府里了。”袁兆周面色煞白的站起,转身跑出门,在门槛上绊了一个,险险跌了一交,冲了出去。
袁兆周出去后,令狐锋劝道:“军师的话其实有些道理,几日后便是大喜的日子,让云军将士们面上无颜不好,总要看在老将军分上不是?这样吧,着行风大将军与各位将军副将统领们通个气,中秋之后,再自家交出来,即住不究,如何?”云行天一听也是,对云行风道:“起来吧,云军成了这个样子,遥叔在地下有知,不知会气成什么样子,方才令狐将军的话可听到了,就这样办吧。”云行风道:“是,不过好教项王知晓,我自家也是一芥未取的,底下的兄弟们多有将东西变买了银子花了的,到时他们交不出来,还请项王略为体谅。”他说这话时神情庄重,但云行天却觉得他的声音很是古怪,好象极力忍着什么,云行天望着他辞时的背影,也不由想,“我对云军,是不是太苛了点?”
袁兆周回到家中,静坐了片刻,自已动手,打了个小包袱,想道:“九年!九年前就是这几样东西带出来,九年后依旧是这几样东西带回去,真如同做了场春秋大梦。”然后命人召集了府上的僮仆家人,道:“每人在帐上领二十两银子,各自散了罢。”任由他们错锷万分,自家飘然离去。袁兆周出得府来,雇了一辆马车,命车夫出城西而去,行了一会,袁兆周却觉出不对来,挑起车帘,喝道:“停下,停下,这是往城西去的么?”那赶车的人转过头来一笑道:“南辕北辙,那也是有的,有个人想见一见袁先生,命我来迎。”袁兆周细细的看了赶车的人几眼,镇定了下来,道:“是你?你让我去见谁?”那人笑道:“去了自知,袁先生不必多问。”袁兆周默然放下帘子,由他去了。
中秋正日终于到了,三更开始百官罗例入万德正殿朝贺,那朝仪之庄严之繁琐也不必一一细述,新朝国号为“威”,云行天定下年号为“武德”。这一天真正的热闹起来还是入夜大婚开始后,赢雁飞的凤辇过后,白日里被拦禁起来的正街上一下子挤满了人,几万盏彩灯亮起如同白昼,百戏杂耍层出不穷,烈酒如水般洒在衣襟尘埃之中。不过这万众欢庆时却还是出了点小小的岔子,赢雁飞的凤辇在朝天门处被人拦住了。那人正是前朝遗老朱丹寒,此人以八十高龄之躯,藏于金水桥下,居然给躲过了禁军的巡察。待赢雁飞至时,便冲了出来,指辇高骂赢雁飞失节事贼,行为无耻,护卫去拉他,却不防被他一头撞死在金水桥上。
这事传报到云行天手上时,云行天笑对鲁成仲道:“你那血光之灾的签已应了罢,这种事总归是难免的。”鲁成仲正色道:“这不是宫内的。”原来鲁成仲通宵在宫中忙碌,半夜时偷闲出宫吃点点心,却碰上一名和尚,硬迫他抽支签,他不胜其烦抽了来看,却是支下下签,说是今日宫内可见得血光之灾。是以鲁成仲一整日都紧张得要命,寸步不离云行天左右,更是极力劝他取消在朝天门与百姓同乐之事。却被云行取笑,道他一生在刀剑里打滚,却还怕起血光之灾来。但鲁成仲依然难解心上那点不祥之感,本已是入秋月余,天时却还如同夏日里一般,炎热气闷,心头有说不出的压抑难受,总觉着会出什么事似的。鲁成仲传下令去,命铁风军将士,这夜均不得饮酒。
赢雁飞着凤冠霞帔进殿时,云行天不由想起了当日初见她,也是在此处,看着她那掩在重重珠光之下的娇颜,云行天这才觉得自已坐了整日的这张宝座舒服了起来。赢雁飞跪下听旨,不过是些“懿德庄淑,行止端肃”之类的套话,直念了小半个时辰,云行天早已奈不住,心中直把那拟诏的学士骂了十多遍,才终于到了“堪为天下母仪,着册立为后。钦此……”云行天立即起身,下座扶她起来,百官再度拜下,高呼:“皇帝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
这呼声传到了万德殿后面的一座小偏殿时,殿里的女人们都有些说不出的滋味。“说来好笑,”赵氏道:“我们几个平日里生了多少闲气,却倒底让那个女人平空把这皇后的座子坐上了。”董氏道:“不要这样说!皇后她也不是平空坐上的,当年我们撤到后方去,她在这座城里与蛮军血战,是吃过苦的,对皇上有功,这原也是该的。”赵氏冷笑道:“我们几个也不必说了,但姐姐为皇上吃过的苦头却是没人及得上。皇上未能成势之前,日日行军打战颠沛流离,姐姐生下的儿子便没能养住,他若是立了姐姐,我们倒也服气了。”董氏依旧淡然道:“我是奴婢出身,又生的丑,那里有皇后的气度,这话妹妹你再说,就是害我了。”赵氏道:“好,我不说了,就是你胆子小。说起出身容貌,这里也有不比她差的,漆雕妹妹是蛮族大汗的格格,这身份还有更高得过去的么?”漆雕宝日梅并不搭腔,外头已有人传,“各位娘娘参见皇后……”
嫔妃们参见皇后的地方本该是在皇后的寝宫贤坤殿正殿,但因云行天定下晚间要携有功将士皇后嫔妃在朝天门上与民同乐,因此上只得在万德殿的偏殿中草草了事。之后云行天携赢雁飞在前,一干人等在后,上了朝天门。云行天一挥袖,去下面顿时如开了锅般的欢呼起来,纵使先前一再着人调教过了,这时依旧没人听得清他们叫的是什么,但不论听不听的清,那等狂热崇敬的势头却是谁都感得到的。直闹了半个时辰,才渐渐的平息下去,这才赐宴歌舞。
酒过三巡,有一列南方选来的舞姬上来献舞,内中有一女,善舞长袖,身姿纤丽,柔若无骨,编舞的宫人深知此女技高,将她排在最近云行天处。舞至乐声最急之时,舞姬袖中突然现出一道银光,奔云行天而来,云行天从桌上操出一只大盘扔去,舞姬面前不见了云行天,便将剑光一转,刺向了赢雁飞,剑尖堪堪刺破了赢雁飞的霞帔,却不能再前,此时杨放已扑了过来,撞开舞姬,鲁成仲将那舞姬压在地上,扯脱了她的双臂。云行天一把赢雁飞揽在怀,惶急的问道:“有没有事,有没有事?”赢雁飞笑道:“原先还道这些事物好麻烦,没想到还有这一重功效。”原来皇后所应佩饰物极多,方才那剑却正刺上了一样。云行天松口气,命鲁成仲道:“着她起来。”
鲁成仲押她站起,置剑于其项上。那舞姬傲立昂首,并无求饶之色。云行天问道:“你为何行刺?”舞姬朗声道:“京都城中人,个个欲食尔之肉,寝尔之皮。”云行天默然,半晌道:“你欲求生么?”舞姬道:“只求速死!恨不能使你先至黄泉。”云行天点头道:“也好,你叫什么名字?”舞姬道:“青楼之女,并无姓氏,小字怜惜儿。”云行天道:“好个怜惜儿,着史官记下其名!”赢泌和在一边谏道:“不可!如此岂不是要记下京都之事?”云行天冷然道:“即是我所为之事,便不怕后人评说。”舞姬闻言瞪视云行天道:“原本也只有这等人物方可为二公子之敌。”言罢,把项颈往剑上一递,剑刃入脖,顿时鲜血汹涌而出,淌在地上。鲁成仲心道:“原来那血光之灾的签却是应在此事上。”心中反倒一松。
众人都为此事乱成一团,却有一名宫女递了张小纸条至董氏手中。董氏展阅,神色一变,正欲立起,却又缓缓坐下,问道:“这东西哪里来的?”“是云军中一名统领,说是贵妃远亲的,着手下送来的。”“送信的人呢?”“纸条递到我手上时便死了。”“你看过吗?”“奴婢怎敢?”董氏“喔”了声,将纸条在手中揉碎,淡淡道:“你去吧!”
上面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下面的人群依然无知无觉兴致正浓。门楼上的嫔妃们固是吓的不轻,那些见惯生死的大将们也有些不快,席间的气氛就有些低落。赢雁飞亲自倒了一盅酒递与鲁成仲,道:“鲁将军幸苦了。”鲁成仲面露难色道:“未将护卫皇上有责,不便饮酒。”云行天却道:“你的签也应了,还不放心么?饮了吧。宫外有三千铁风军看守,城外驻着两万云军将士,城内有三万杨军守卫,他们都有排班候值的。你这般小心,是平日里练兵不严呢,还是怕云行风大将军杨放大将军谋反呢?”云行天哈哈大笑,鲁成仲不得已接过酒盅,仰头饮下。再过一会,夜已深浓,平地里突然起了一阵旋风,吹的飞沙走石,寒意泌肤,乌云翻滚,眼见着似个要变天的样子,云行天便下令回宫,自又有一番行礼忙乱。
至贤坤殿,入了新房,依着民间习俗饮过交杯酒,吃下子孙饽饽长寿面并一应早生贵子诸般好口采的点心。若是在民间这下头就是闹洞房的时辰了。有几个年青好事的将军原也计议过几样把戏,但一到云行天身前,多年积威之下,又那里闹得起来,不咸不淡的顽笑了几句,各自识趣离开。
宫女们退下,云行天笑吟吟地站在妆台边看赢雁飞卸妆。赢雁飞将满头珠翠一样样取下,乌发一缕缕滚落,侧头取梳理那一头光可鉴人的青丝,红烛喜服映的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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