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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天龙八部(旧版)-第1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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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既将他提在手中,自然而然的起了照顾的念头,铜镜一推,已护住了智清,只听得啪的一声闷响,铜镜声音哑了,有若破锣,原来已被那老僧一记劈空拳打碎。
  乔峰回镜挡架之时,已提著智清跃向屋顶,只觉智清身子极轻,和他魁梧的身材颇不相称,心下暗自庆幸,但那破锣似的声音一响,自己竟然在屋檐上立足不稳,膝间一软,又摔了下来。他自行走江湖以来,从来没过到过如此厉害的对手,不由得吃了一惊,一转身,便如渊停岳峙般站在当地,气度沉雄,浑不以身受强敌围攻为意。
  玄慈又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乔施主,你到少林寺来杀人之余,又再毁佛,且请吃我一掌。”他不疾不徐的说了这几句话,双掌自外向里转了个圆圈,缓缓向乔峰推了过来。他掌力未到,乔峰已感胸口呼吸不畅,顷刻之间,玄慈的掌力如怒潮般汹涌而至。乔峰抛去破碎的铜镜,右掌还了一招“降龙十八掌”中的“亢龙有悔”。两股掌力相交,嗤嗤有声,虽是声音极为轻微,但玄慈和乔峰均后退了三步。乔峰一霎时间只觉全身乏力,脱手将智清放下。但他内力精深,一提真气,立时便又精神充沛,不等玄慈第二掌又再拍出,叫道:“失陪了!”提起智清,飞身上屋而去。只听得玄难、玄寂二僧同时“咦”的一声,极是惊异。要知玄慈方丈适才所出那一掌,是他毕生功力之所聚,叫作“一拍两散”,所谓“两散”,是指拍在石上石层四“散”,拍在人身魂飞魄“散”。这路掌法就只这么一招,只因掌力太过雄浑,临敌时根本用不著使第二招,敌人便已毙命。而这一掌以如此排山倒海般的内力为根基,要想变招换式,亦非人力之所能及。不料乔峰接了这招“一拍两散”,非但不当场倒毙,居然在极短的时间之中便即回力,携人上屋而走。玄难和玄寂自是大为讶异不止。玄慈叹道:“此人武功,决不在你我之下,为祸江湖,今后武林中隐忧非小。”玄寂道:“现当及早除去,免成无穷大患。”玄难连连点头,玄慈方丈却遥望乔峰去路的天边,怔怔的出神。
  乔峰临去回头向三僧一瞥,只见地下那面铜镜已披玄寂一拳打得碎成数十块,每一块碎片之中,都映出了他的后影。乔峰心头又是没来由的一怔,自己也是不胜之奇:“为什么每次我看到自己背影,总是心下不安?到底其中有什么古怪?”但其时急于逃离少林,心头虽浮上这层疑云,在一阵急奔之下,便又忘怀了。
  少室山中的道路他极是熟悉,几乎闭了眼睛也找得到每一条小径山路。他窜向山后,尽拣陡峭的窄路行走,奔出数里,耳听得并无少林僧众追来,心下稍定,将智清放下地来,喝道:“你自己走吧!可趁早别安逃走的念头。”不料那智清双足一著地,便即软瘫委顿,蜷成一团,似乎早已死了。乔峰倒是一怔,伸手去一探他的鼻息,只觉呼吸极是微弱,若有若无,再去搭他脉搏时,也是跳动得极慢极慢,看来立刻便要断气。
  乔峰心想:“我心中存著无数疑团,正要问你。可不能让你如此容易便死。这和尚落在我的手中,只怕阴谋败露,多半是服了烈性毒药自杀。”伸手到他胸口去探探他心跳如何,突然大吃一惊,只觉著手轻软,这和尚竟是个女子!
  乔峰急忙缩手,越来越奇:“他……他是个女子所扮?”从怀中取出火折一晃,去照智清的脸时,只见他腮边一点点的都是青色须根,喉头也有喉结,显然是个男人。这一来乔峰可更加胡涂了,伸手一摸他的光头,那也是全无虚假。他是个豪迈豁达之人,不拘小节,可不像段誉那么知书识礼,顾忌良多。提著智清后心拉了起来,喝道:“你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你不说实话,我可要剥光你衣裳来检验了?”智清口唇动了几动,想要说话,却说不出半点声音,显是命在垂危,如悬一线。
  乔峰心想:“不论此人是男是女,是好是歹,总不能让他就此死去。”当即伸出右掌,抵在智清的后心。自己丹田中真气鼓荡,自腹至臂、自臂及掌,传入了智清体内,原来适才乔峰和玄慈方丈对了一掌,玄慈那“一拍两散”的掌力实是非同小可,乔峰其时左手之中提著智清,这掌力传到智清身上,竟令他身受重伤。乔峰以真气输入他的体内,初时只盼暂时保住他的性命,然后徐寻解药解毒。不料他这浑厚充沛的内力,恰正是智清所受重伤的对症良药,真气源源灌入,智清便如一盏油尽的枯灯中添上了新油,脉搏渐强,呼吸也顺畅起来。乔峰见他一时不致便死,心下稍慰,寻思:“此处离少林未远,不能逗留太久。”当下双手将智清横抱在臂弯之中,迈开大步,向西北方行去。这时又觉智清身躯极轻,和他魁梧的身材颇不相称,心想:“我除你衣衫虽是不妥,难道鞋袜便脱不得?”伸手扯下右足的僧鞋,一捏他的脚板,只觉著手极是坚硬,显然不是生人的肌肤。他微微使力一扯,一件物事应手而落,竟是一只木制的假脚,再去摸智清的脚时,那才是柔软细巧的一只脚掌。乔峰哼了一声,暗道:“果然是个女子。”
  当下展开轻功,越行越快,直奔出一个多时辰,估量离少林寺已有五十余里,东方也现出白色,天已黎明,乔峰抱著智清,走到右首的一座小林之中,见一条清溪缓缓绕著花树流过,于是走到溪旁,掬些清水,洒在智清的脸上,再用他僧袍的衣袖擦了几下,突然之间,他脸上的肌肉一块块的落将下来。乔峰吓了一跳:“怎么他的肌肤烂成这般模样?”再凝目细看时,只见他脸上的烂肉之后,露出如象牙、如美玉般光滑晶莹的肌肤来。智清被乔峰抱著疾走,本已昏昏沉沉,这时脸上给清水一激,睁开眼来,见到乔峰,勉强笑了一笑,轻轻说道:“乔帮主!”实在身子太过衰弱,叫了这声后,又闭上眼睛。乔峰见他脸上花纹斑烂,凹凹凸凸,瞧不清他的真貌,于是将他僧袍的衣袖在溪水中浸得湿透,在他脸上用力擦洗几下,只见灰粉簌簌,应手而落,露出一张少女的脸蛋来。乔峰失声叫道:“是阿朱姑娘!”原来乔装智清混入少林寺菩提院的,正是慕容复的侍婢阿朱。她改装易容之术,妙绝人寰,踩木脚增高身形、以棉花耸肩凸腹,更用面粉浆糊堆肿了面颊,竟连与智清日常见面的智光、智渊等人也认不出来。她迷迷糊糊之中,听得乔峰叫她“阿朱姑娘”,想要答应,更想解释何以混入少林寺中,但身上半点力气也无,连舌头也不听使唤,竟然“嗯”的一声也答应不出,心中一急,又晕了过去。
  乔峰初时抱著智清行走之时,心中怀著极大敌意,认定此人奸诈险毒,自己父母和师父之死,定和他有极大关连,所以不惜耗费真力,救他性命,乃是要著落在他身上查明种种真相。心下早已打定主意,倘若智清不说,便要以种种惨酷难熬的毒刑拷打于他。哪知此人真面目一现,竟然是那个娇小玲珑、俏美可喜的小姑娘阿未,当真是做梦也料想不到。乔峰虽和阿朱、阿碧二人见过数面,又刚从西夏武士的手中救了她二人出来,但并不知阿朱精于易容、阿碧擅于音律,倘若换作段誉,那便早就猜到了。
  他见阿朱复又昏晕,忙再以真力助她疗伤,这时已看清她并非中毒,乃是受了掌力之伤,略一沉吟,已知其理,不由得暗自歉疚:“她所以被玄慈方丈的掌力所伤,是因被我擒在手中之故,倘若我不是多管闲事,任由她自来自去,她早已脱身溜走。决不致遭此大难。”他心中好生看重慕容复,爱屋及乌,对他的侍婢不免也是青眼有加。
  乔峰心想:“她所以受此重伤,全是因我之故。义不容辞,非将她治好不可。须得到市镇上,请大夫医治。”说道:“阿朱姑娘,我抱你到镇上去治伤,冒犯勿怪。”说著伸手抄起她的身子,快步向北而行。不久天便大亮,他将阿朱僧袍的衣袖拉将过来,遮住她脸,以免行人见到他怀抱少女而行,大惊小怪。
  又行出二十余里,到了一处人烟稠密的大镇,早市买卖,甚是热闹。乔峰一问途人,知道这镇叫做许家集,是附近粮食、棉麻、牛皮等物的集收之地。他找到当地最大的一家客店,要了两间上房,将阿朱安顿好了。客店的店伴见他二人夫妻不像夫妻、兄妹不似兄妹,形迹颇为可疑,但见乔峰凛然生威,却又不敢多问。乔峰身边并无银两,皱起了眉头发愁,阿朱有气没力的道:“我怀里有金钏金锁片……”乔峰道:“很好,你取出来,我去兑换。”阿朱右手动了一劲,却无力气。乔峰以事在紧急,便伸手在她怀中取了出来。只见那金钏和金锁片打造得都是十分精致。锁片上还镌著十个字道:“诗儿满十岁,越来越顽皮。”乔峰微微一笑,心想:“这多半是她十周岁时父母或者伯叔给她的饰物,兑掉了可惜。”于是将那锁片放在她枕头之下,拿了那金钏上街去兑了十八两五钱银子,请了位医生来看她伤势。
  那医生把了她的脉膊,不住摇头,沉思半晌,药方不肯开,医金也不肯收,连称:“可惜,可惜!对不住,对不住。”夺门而走。原来他察觉阿朱脉息似断线,不但病入膏肓,而且转眼便死,生怕自己迟走得一步,她当场咽气,那便受她连累。
  乔峰吃了一惊,又去另行请了一个医生。这一次那医生药方倒是开了,但说明“姑娘的病是没药医的,这张方子只是聊尽人事而已”。乔峰看那药方,上面写了些甘草、薄荷、桔梗、半夏之类,都是连寻常肚痛也治不好的温和药物。他也不去买药,当下又运真气,以内力输入她的体内。顷刻之间,阿朱苍白的脸上现出红晕,说道:“乔帮主,亏你救我,若是落在那些贼秃手中,那可要了我的命啦。”乔峰听她说话的中气甚足,大喜道:“阿朱姑娘,我真担心你好不了呢。”阿朱道:“你别叫我姑娘什么的,直截了当的叫我阿朱便是了。乔帮主,你到少林寺去干什么?”乔峰道:“我早不是什么帮主啦,以后别再叫我帮主。”阿朱道:“嗯,对不住,我叫你乔大爷。”
  乔峰道:“我先问你,你到少林寺去干什么?”阿朱笑道:“唉,说出来你可别笑我胡闹,我听说我家公子到了少林寺,想去找他,跟他说王姑娘的事。哪知道我好好的进寺去,守山门的和尚凶霸霸的说道,女子不能进少林寺。我跟他争吵,他反而骂我。我偏偏要进去,瞧他有什么法子?”乔峰微微一笑,道:“诗儿满十岁,越来越顽皮。这是谁给你的?”阿朱道:“是我爹给的。”提到她爹爹,脸上便现出难过的神色。乔峰心想大概她爹爹已经过世了,当下便不再问此事,说道:“你改装进了少林寺,那些大和尚可并不知道你是女子。最好你进来之后,再以本来面目给那些和尚们瞧瞧。他们气破了肚子,可半点奈何你不得。”他本来对少林寺极是尊敬,但一来玄苦已死,二来群僧不问青红皂白,便冤枉他弑父、弑母、弑师,犯了天下最恶的三件大罪,心下自不免气恼。阿朱从床上坐起身来,拍手笑道:“乔大爷,你这主意真高,待我身子大好了,我便男装进去,再大摇大摆的女装出来,让个个和尚气得在地下打滚,那才好玩呢。啊……”突然之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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