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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夜行歌-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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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声音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
  “你答应陪我一起回来。”
  “我可没答应,是你硬要拖我过来。”她简直有些咬牙。“我又没求你救我。”
  “可我为此擅自调动下属得罪了我爹。”他无辜的睐了睐眼睛,“再说你旧伤发作差点丧命,怎可能再让你一人独处,实在不肯来我也只有缺席,虽然后果会导致爹痛打或将我赶出家门也认了。”
  “是你多此一举非要我来,现在的情景也好不到哪去。”她别开头懒得看他,恰好瞥见青岚和宋羽觞凑在一起望着这厢低议,不远处沈淮扬凝视良久,像是想说什么。
  “那是沈淮衣的弟弟。”
  她收回视线盯着脚下,许久没有作声。
  “我告诉他是你送回了淮衣的骨坛,大概有许多话要问。”他柔声低询。“愿不愿和他谈谈?”
  “人是死在我手上,还有什么好说的。”黑眸如一口幽深晦暗的井,寂落而消沉。
  “我不信是你,是不是教王………”
  她沉默了好一阵,久到他以为不会得到答案。
  “淮衣………劝我离开天山,那时我刚想起一切,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说的很慢,声音也很轻,遥远的记忆多年后仍刺痛心扉。“教王………对我来说太强大,报仇根本不可能成功。”
  “我很害怕………淮衣说我不该在那里,想带我一起走,冒险去窃赤丸的解药…………”
  “他泄露了行藏?”
  “他闯过了重重机关,没有留下一点痕迹,可解药………”纤细的身子颤抖起来,他心下一沉。
  “假的?”
  迦夜脸色惨白,仿佛又见到了多年前的一幕。
  “他………费尽心机盗出来的却是蛊引。教王故意用这种方式………惩罚敢于犯禁的人。”她永远无法释怀。“………他死得那么痛苦………”
  “这不怪你………”他立时明白了后果。蛊引的厉害他亦深知,一旦入体,势必激活体内潜藏的蛊虫,穿入肺腑撕咬,剧烈的疼痛令人只求速死,直至最后蚕食入脑,其间生受的折磨不可想象。
  终于清楚了困惑多年的疑问,愈加心疼她的自责。“你没有错,他一定希望你那样做。”
  她脸色苍白的摇头。“他是为了我才冒险行事,你不明白他有多好,最后我用寸光刺进了他的身体………他还………对我笑………”细指无意识揪住了心口,她抬起眼,被锥痛折磨得难以控制。
  “像对我娘一样,从这里扎下去,我还记得把利器刺进胸膛的感觉,一辈子都忘不了………”
  清冷的声音渐渐激动。
  “你知道我多恨教王,我重要的留恋的人都被我亲手杀了,为什么我还活着,像行尸走肉一样当杀人工具………我要他死!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不管变成怎样的刽子手,哪怕是令人憎恶的妖魔,能杀了他我什么都不在乎………”
  “迦夜!”
  谢云书按住了单薄的肩膀脱口低唤,散乱失常的眼神令他心惊。
  “迦夜,他死了,你已经杀了他。”
  她窒了窒,顿住了话语。
  他轻柔的劝解,试着让隐约狂乱的双瞳冷静下来。
  “教王死了,你成功了。你没有任何过错,别再责怪自己,他们都希望你好好活下去。”
  他后悔问了本应埋葬的话题,背负着那样黑暗的过去,永不弥合的伤口,唯一能做的仅是不再提起,一个人………能承受多少心神俱裂的伤害?
  迦夜到了极限,如一根绷得太紧的弦在重压下苦撑,被铅灰色的宿命反复拉扯,再下去终有一日断裂。
  “………别想太多,你做得已经够好………更不曾对不起谁。”
  当杀掉仇人的信念占据了全部心神,成功之后她还能剩下什么?这一瞬,身畔的人竟是那样脆弱,让他充满了忧虑不安,极想把她拥入怀中仔细安抚。恰在此时传来了青岚的呼唤,哗然入席揖让之声盈耳,宴席已开,礼法所至,他必须与兄弟同去敬酒陪宴。
  迦夜回过神,镇定了一下情绪,拨开压在肩上的手。
  “你去吧,我没事。”
  “你答应我不会擅自离开。”他担心的审视。
  “嗯。”她勉强应了一声,又在他的目光下补了一句。“我答应你………若走我会跟你说。”
  他仍没有放开手,拉着她走近宾朋满座的正厅“你暂时和我娘坐一处。”
  “不用。”她立住了脚,眉尖蹙了一蹙。“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她十分坚持,他只有妥协。
  带她到人少的偏苑,嘱咐下人备好精致的饮食,迫不得已的去了正厅尽人子之责,一心企望着华宴早些结束。
  迦夜情绪不稳,他终是挂心,唤过四翼中潜藏之术最精的墨鹞暗里留神看顾。
  
                  锥心
  发了好一会呆,她揉了揉额角,提起石桌上的酒壶斟了一满杯,慢慢的咽下去,紊乱的思绪似乎缓和了少许。
  清冽的美酒入口香甜绵软,第一次纵容自己头脑空白,一杯接一杯的品尝。独饮了半晌,一壶酒饮下去,热气上涌,就着苑内的花泉洗了把脸,微凉的水气一激,顿时清醒了一些。
  身后传来了足音,她回头瞥了一眼,顿时僵住了,指尖几不可觉的发颤。
  斯文而带着书卷气的少年,干净腼腆的笑………
  多年前的那个人又立在身前,捂住受伤的臂膀对她微笑………别怕,我们过了关………你不会死………
  灰蒙蒙的夕阳忽而化成月夜,他在花树下朝她伸出手………迦夜………我们一起走,离开这个鬼地方………
  一刹那,又幻变成垂死的模样,强忍着非人的痛,连硬挤出来的笑容都变了形,嘴角的血不断涌出,每一次咳震都带出大量的鲜血………对不起,没能帮上你………反而让你难过………………
  她茫然注视着眼前的人,不敢细忆的过往一片片闪现,忘了身在何处。
  “叶姑娘。”对方迟疑的呼唤,犹豫不定。
  幻相破灭了,她退了一步,轻轻合上了眼。
  “叶姑娘,请原谅我当日的无礼,我实在不知姑娘就是千里迢迢送大哥回来的人,沈家上下铭感厚恩,请受淮扬一拜。”
  还未拜下,眼前一花,纤影已飘然避开。
  “不用。”清冷的声音起伏不定,她没再看他。“………淮衣………对我有恩………我理当送他回来。”
  少了虚弱,眼前的女孩有种难以接近的气势,他略窘的开口。
  “我害姑娘险些丧命,冒犯在先,罪责甚重,若是有什么法子能够稍事弥补,淮扬万死不辞。”
  她淡瞟了一眼局促的人,目光落在远处的花架上。
  “无妨,反正我也没死。”
  少年噎了一下不知所措,想了想再度出言。
  “叶姑娘在天山和我大哥是旧识?”
  “嗯。”
  “他在那………过得怎样。”
  少年期盼答案的目光闪亮,迦夜呆了一阵,说得有点困难。
  “魔教的训练很辛苦………不过他做得很好,武技和意志都很强………非常出色……总能闯过试炼………”
  咀嚼着她说出的每一个字,少年的眼中漾起了骄傲,好一会才问出下一个问题。“大哥是怎么死的?”
  沉默了半晌,女孩简短的道出。“他遇到了一个很可怕的对手。”
  “大哥是………”
  “战死的。”黑眸霎了一下,闪着微光。“他正直坚强,勇敢果决,至死不曾退避,没有辱没沈家半点声誉。”
  少年红了眼眶,又忍不住自豪。
  “大哥………死的痛苦吗?”
  太阳穴突突的跳,她尽可能说得自然。“没,一瞬间就结束了。”
  涉世未深的少年不曾察出异样,只觉得安慰。
  “多谢叶姑娘告知,家父家母也能稍感慰藉。”
  实在没力气再说,她点点头想逃开。
  “叶姑娘。”少年急急的唤住,踌躇了片刻。“可否容在下一个不情之请。”
  迦夜顿住了脚听下去。
  沈淮扬清秀的面孔闪过一抹尴尬。
  “请姑娘饶莎琳一命。虽然她曾对姑娘不利………”
  听谢云书大致提过幕后的主使,并未过于留意。结仇无数,她早就懒得去想报复者是谁。
  “她怎样了。”
  “她被南郡王世子交给谢世兄任意处置,被押在谢家的地牢等候发落,我知她冒犯了叶姑娘,但请念她去国流离辛酸坎坷,被仇恨蒙敝了心智,本质不坏。如何惩诫都行,莫要取了她的性命,也算是行行好事。”
  “放了她也无妨,你既然有心就把她接出去照应,总比送回南郡王府要好。”迦夜随口应承,沈淮扬未想到她如此好说话,不禁大喜过望。
  “姑娘不计较她鲁莽得罪之处?”
  “得罪?是指要杀我?那算什么。以她的心计阅历而言做到这步实属难得,差一点就成功了,我该赞一声才是。”
  沈淮扬听得两眼发直。
  “如果她还想报仇再试试也无妨,运气好会有可能。”
  她浑不在意,沈淮扬倒紧张起来。“不会不会,在下必定会力劝莎琳打消妄念,决不让她再来惊扰姑娘。”
  望着少年轻松起来的背影,她又想起了那个人,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手心。长期握剑给白净的指掌添了些薄茧,曾经有人描着她的掌纹笑嘱………茧子要修一修才不碍握剑…………这样一双手变形了多可惜………………总有一天………你会放下剑,做一个寻常的女儿家………
  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
  似乎只是沉默。
  五岁拿起剑,已不可能再回头,真要放下的时候大概是死的那一天。
  放不下的宝剑,离不了的江湖,这条漫长的道路永无尽头。试图救赎她的人比她更早的逝去,最后只余下凄怆的怀念。
  而此刻固执的留在身边不肯放手的,又能坚守多久。
  
  “请你放过他。”打断思绪的是她极不想见到人。
  甜美的声音有种过度紧张所致的尖锐,勉强作出镇静的表相,隐不住距离和怨憎。白凤歌立在月门边,像是鼓足了全部勇气。
  默叹了一声,迦夜没有理会,抬手倒尽了残酒。
  “这样说有些无礼,可…………你会毁了他。”白凤歌强迫自己走近了几步,注视着喜怒莫测的素颜,孩子般的外表下有着足以令人恐惧的力量,她厌恶又不得不继续。
  “谢世伯不会容许他娶一个魔教出身的女人,何况他为你一意孤行调动大批部属,激起来贺宾客的诸多猜疑,闹得满城风雨。你不明白谢世伯有多生气,把谢大哥和青岚骂得抬不起头…………”
  “中原有中原的规矩,家世清白比任何事都重要,你进不了谢家,没人会接纳你,甚至将因你的身份而害得他被排挤…………他是谢世伯最看好的人,前程似锦,未来必定是武林首屈一指的人物…………你会让他失去一切。”
  迦夜侧手托腮,无所事事的抿酒,像是没听到满含怨嗔的指责。
  “你并不喜欢他,不然怎可能那样对他,你在利用他的迷恋折磨他,以此为乐…………只缘他身份特殊,出身江南大家,所以希望从他身上得到更多,离开了魔教,你想在中原获得更多的权力地位,才不肯放过他…………”美丽的眸子浮起了泪光,白凤歌说得有些哽咽。“可这样下去什么都没有,你会害他身败名裂一无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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