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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拯救乳房-第20章

小说: 拯救乳房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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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疆把被子在稻草上铺开,冷和脏,都安然接受。训练走入正规,她吃苦耐劳乐于助人,在容貌和身材上的缺憾,渐渐被忽略。她要证明给队长和政委看,自己是个好兵。    
      军列很沉得住气,一动不动在一个小站上待了整整一天。女兵们很快就闻不到车内的骚气了。天昏地暗之时,军列突然开动,猛烈的惯性让女孩子们东倒西歪,之后一片欢叫。    
      列车先是向北,然后向西向西。军列的速度很不稳定,有时快的不可思议,有时一停就是半天。吃饭也很没规律,到了兵站,从狭小的车门送上几筐馒头,大家狼吞虎咽,再没了往日的淑女风度。菜是大青萝卜,咸的人恨不得呕血。白天还比较容易度过,在某个小站上停留的时候,可以下车洗洗脸,走动一下,能看到土地已由略带红色的南方土壤变成苍黄一片。晚上是漫长和枯寂的,女兵们躺在地上,小声谈论童年的往事。挨在安疆旁边的是个名叫应眉的女孩,长得非常漂亮。即使在黑暗中,安疆也能看到她长长的睫毛和漆黑的眸子。    
      应眉读过真正的高中,是女兵中的高级知识分子。应眉很喜欢这个手脚勤快的小妹妹,每逢到了小站抢刷牙水的时候,温良的应眉总是无可奈何地站在蜂拥的人群外面,一脸苦笑。安疆一人拿着两茶缸,如同抡着两板斧,冲的进去,挤的出来,从此应眉不但能刷上牙,而且还能用安疆节约下的半杯水,在如花的容颜上洒几点露珠。每天除了政治学习和集体活动以外,应眉常和安疆坐在铺位上聊天。    
      夜深了。应眉附在安疆的耳边说,你知道目的地是哪里吗?    
      安疆也用极小的声音说,不知道。火车停了就知道了。    
      应眉说,火车停了,还要坐汽车。    
      安疆吃了一惊,说你怎么知道的?    
      应眉说,我是偶尔听队长和班长聊天的时候说的。    
      安疆说,真希望到了地方之后,咱俩能分到一起。比如我当话务员,你也当。我当护士,你也当,对了,你的学问比我大,你应该当医生的……    
      正说到这里,班长大声斥责道,谁个不睡说个没完?闭嘴!    
      安疆和应眉就把头埋进被子里,假装睡的很熟,但马上又把头钻了出来。褥草的味道是在难闻。    
      终于,到了。当女孩子们的双脚重新站在土地上,确知自己从闷罐子里彻底解放的时候,禁不住热泪盈眶。那种有节奏的摇晃感在三天后还死死攫住她们。    
      安疆听不懂周围人的方言,这里是铁路的尽头,距家乡已有几千里。稍事休整之后,女兵们又继续向西。这次,改乘大卡车。在战争中缴获的美制卡车,性能还不错。安疆和应眉幸运地分在一辆车上,并排坐在自己的背包上,那是她们温柔的座椅。几乎没有路,或者说地上原来是有路的,被连年的战火和无数兵马碾过,也就没有了路。每天早上在兵站吃一顿饱饭之后,就上路了。女兵们紧紧挤在一起,如果从天上俯瞰这支队伍,完全分辨不出这些军人的性别。她们戴着严严实实的军帽,头发塞进帽子,脸上敷着厚厚黄尘,牙缝里都填满沙砾。    
      有人在半夜哭泣,安疆一声不吭。艰苦已经大大超出了她的想象,自由和平等的快乐充满胸膛。在路上颠簸了一个月,到了最终目的地。大漠蓝天,雪峰壁立,军人在这里平息叛乱,屯垦戍边。安疆惊奇地发现,这里的杨树要比内地高大,这里的柳叶要比家乡肥厚。连空气都陌生了。家乡空气糯软,是向下滑溜和圆润的,这里的空气粗糙,是向上飞扬和带有毛刺的,经过喉咙时会挂破嗓子。    
      原以为到达目的地,会有强训练,没想到先改善生活,后理论学习。经过旅途劳顿萎靡多时的女兵,如同蔫菜泡在清泉中。特别是应眉,蒙尘的细瓶器洗去烟尘,焕然一新美艳照人。    
    


四。安疆的一生军旅舞曲

      把女兵们成功从家乡带到部队,干部们以为自己可以打道回府了。上级领导说,你还要在这个岗位上继续工作,只有你们最熟悉这些女兵。政委知道接下来的任务十分艰巨,还是服从了。队长梗着脖子说,给我个处分吧!我背着处分走。上级考虑队长以往战绩,破天荒同意了他抗旨不尊,让他回战斗部队。    
      临走的时候,队长说,老伙计,我跳出苦海了。听我一句话,拼着直落三级,也还是      
    离开这是非之地。    
      政委安静地回答,你喝多了。回去休息吧。    
      政委担起双重担子,第一件事是给上级领导打报告,要求特批一批大米。吃米饭的日子,柔弱的女兵好似女匪。吃饱之后,下田种菜。    
      在劳动和学习革命知识之外,是唱歌跳舞。大家手拉手围成内外两个圈,随着乐曲反向跑动,圈子旋转不停……乐曲突然停止,大家原地停住,两圈人结成一对对舞伴,翩翩起舞。    
      乐曲激烈火爆,节奏快如旋风,再温良的人,也只好随着队伍狂奔。高速运动,对青春勃发的女子,有明显煽动作用。只要跑上这么一阵,什么羞涩啊拘谨啊,都烟消云散,嘻嘻哈哈你拥我抱,彼此在身体的撞击中感受蓬勃的生命力。    
      安疆腿脚灵活,舞却跳的不好,乐感不灵,跑起来跌跌撞撞。安疆用功,没事就练。    
      队里要和友邻部队组织舞会,大家喜气洋洋,提前把军装洗了,在枕头下压出两道裤缝。讲究的还用军用水壶灌上热水,把衣领烫得熨贴些。联欢的日子到了,女兵们早早吃了晚饭,把操场泼上薄薄一层水,待水气沁入地下,平整洁净如金黄的地板。    
      女兵们双手扶膝,端坐在小板凳上,等着天色渐黑。    
      友邻部队来了。一彪人马,岁数都不小了,脸上神气惊人相似,不怒自威。左右都是矫健的小伙子,那是警卫员。    
      面容沧桑的首长在里面围个小圈子,兴致挺高。政委组织相应数目的女兵,围成外围。乐曲响起,两个圈子奔跑起来,像正在磨合的齿轮。乐曲停下之后,里圈的首长和外圈的女兵正好结成一个个对子,跳起舞来。首长们的舞姿悬殊很大,有的真像那么一回事,有的简直是齐步加正步。好在女兵们经过学习,知道首长们出生入死,舞跳的不好,也是最可爱的人。玲珑小脚被踩得肿了起来,脸上依旧微笑盈盈。    
      剩下的女兵唱歌鼓掌,安疆就属这一拨。看到应眉被一个高大的军人揽住走动,像押一个俘虏。    
      音乐终了,政委宣布队伍解散,稍事休息。首长们被各自的警卫员包绕着,喝水或是抽烟。跳了一曲的女兵们,脸色红红,兴奋中夹杂娇羞。应眉大口喘气,好像刚刚在深水扎了猛子。安疆说,你被一个大高个搂着紧紧……应眉说,那是副军长。安疆说,真的吗?应眉说,他亲口说的。安疆说,我没看到他和你说话啊?应眉说,死丫头,你盯着我们?安疆委屈地说,怎么是“我们”?我没盯他,我盯着你啊。    
      话还没说完,政委集结新的队伍。这一次,凡是上次跳过舞的女兵不再入选,换上一批新人。安疆再一次坐冷板凳,呆呆看别人起舞。好在这一次有应眉陪伴,可以把悄悄话说下去。    
      没有电,只有几盏大瓦斯灯照明,但每个年轻姑娘的脸,都是极好的反光镜。灯光打到她们脸上,她们就用十倍的亮泽把灯光反射回去,边疆漆黑的夜空中,有了来自大地的点点光斑,如同无数星辰坠落旷野。    
      安疆问应眉,今晚上这是怎么回事啊?那些人来干什么?    
      应眉说,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安疆说,我以为你会知道的。    
      应眉说,凭什么呀,你这么想?    
      安疆说,就凭你比我们读的书都多呀。    
      应眉沉吟着说,书上没讲过这个。    
      舞场经跺踏踢搓,地面水分已蒸发贻尽,每一步跑动,都搅起沙烟。    
      副军长下场,找到政委说,这拨不是刚才那拨女娃了。    
      政委说,换了一部分人。    
      副军长说,换回来。    
      政委一下子没听明白,反问道,把什么换回来?    
      副军人很简短地说,女娃。    
      政委在舞曲半截叫停,让第一次组队的女兵们再次下场。应眉走了,安疆第三次留在场外。    
      到了互相找舞伴的时刻,安疆看到副军长推开了正好跑到他跟前的女兵,四处睃巡。安疆再愚钝,此刻也猜到了副军在寻找什么。安疆简化了对他的称呼,下意识地想到以后可能会常常提起他。副军用侦察过无数敌情的目光飞快扫描,走到正和另一位首长跳舞的应眉面前。那位首长看到副军之后,就把扶着应眉腰肢的手松开,举到右眉梢,形成一个军礼。他可能是师长吧?安疆想。简短交谈之后,师长离开了,落寂地走到一旁,点燃了烟。副军和应眉跳起舞来,旋转着,从舞场中心向边缘漂移,很快安疆就看不到他们了。    
      安疆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永远的劣势。她不漂亮,没有秀丽的身材,平凡甚至是丑陋的。    
      舞会后,应眉总是很忙,或者说,应眉不忙,可总是处在待命状态。副军有空,会派警卫员和雪白的战马,来接应眉。应眉不能和大家一道去菜地劳动,她不能满面尘土一身粪肥气味去见副军。应眉也不能和大家一道吃饭,副军只有在吃饭的时间才有闲暇,很愿意请应眉吃饭,让炊事员炒应眉最爱吃的腊肉豉鱼。副军一定要应眉吃很多,如果应眉吃得不够多,副军就不高兴。应眉饭量窄,如果在女兵训练队吃饱了,到了副军那里,就吃不下多少饭了。    
    


四。安疆的一生有人出嫁了

      没有人来接安疆谈心。安疆很自卑,觉得那些被请去谈心的人,比自己要革命得多。后来,舞会也很少开了,大多数女兵都有人来接她谈心了。    
      安疆和应眉的谈话,也越来越隔膜了。应眉和副军谈话的时间,要比和安疆谈话的时间多多了。应眉说,安疆,我把你的事跟他讲了。    
         
      安疆装作不懂,说,他是谁?    
      应眉说,你知道你还问。咱们俩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说话的机会,你要是这样,我就不和你说了。    
      安疆慌了,说,我有什么事?我怎么自己都不知道?    
      应眉说,我知道你的心。咱们坐过一个闷罐火车皮,又坐过一个汽车大厢顶。我不愿自己走了,留你在这里……    
      安疆抓住应眉的手心说,你要到哪里去?我不让你去!    
      应眉说,我就要到副军那里去了。我走这条路,你也要走这条路。我已和副军说了,叫他找一个好军人,职务高一些……    
      安疆到了这时,才明白了谈心的核心内容。她原本抓着应眉的手指,这会儿握住了应眉的手腕,说,应眉,你不是还要作医生吗?你怎么还没看过一个病人,就先成了人家的老婆!应眉,你别骑他的白马,你别吃他的豆豉腊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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