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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25-李敖:李敖杂文集-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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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陷溺(self a bsorption)、一片假惺惺! 

  难乎为妓 

  中国传统中爱情出了毛病,最基本原因,是男女结交不靠自由恋爱,而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男女间事,一开始就不是两个人间的私事(private affairs),而是父母媒妁「大锅炒」的亲事。这样的结交,一开始就以家族本位代替了爱情本位,夫妻之间,想在这种本位下产生罗曼蒂克的爱情,实在气氛不足。所以,中国的爱情故事,像「浮生六记」式的闺房记趣,为数就少。中国的女人结婚後,相夫教子,做黄脸婆,已无罗曼蒂克馀地;男人结婚後,如果想爱你爱在心坎里,对象却很特别,被选中的对象,不是别人,却是青楼情孽 妓女。 

  以前的妓女和现代不一样。现代妓女都很忙,忙得不打话,就上床,实不考究任何水准与情调;以前妓女却斯文扫床,大家得先「小红低唱我吹箫」一番,绝不许公鸡见母鸡、公鸭见母鸭式办事。骚人墨客去找她们,必须经过基本的过门儿。这种情形,在唐朝发展得最具「规模」。唐朝知识分子以走动妓院为正业之一,从元白到李杜无一例外。在杜牧的诗里,可以看到太多太多「不饮赠官妓」、「娼楼戏赠」等作品,这说明了男欢女爱,不在别处,正在秦楼楚馆之中。秦楼楚馆是中国式爱情的大尾闾和大市场,中国式爱情沦落至此,想来也真可悲。 

  另一种变相的沦落,是佛寺道观的媒孽。由於传统中男女交际层层设限,大家只好藉可以公开见面的所在、公开见人的职业,得到不少偷情的自由。唐朝的女道士许多都是私娼,其中水准与情调,有的很高,自然就是大家漫爱的最佳人选。李白有送女道士褚叁清的诗,施肩吾有赠女道士郑玉华的诗,例子举不胜举。这种文人和「尼姑」的恋爱,相对方面,也就是太太小姐跟「和尚」眉来眼去的张本。传统里所以有这些畸形的爱情故事,究其原因,都是社会环境封杀爱情的缘故。

  男乎为妓 

  因为社会环境封杀,另一必须点破的畸形是 同性恋情况的严重。这是中国文化的一大特色,乡土得要命,以中国文化和乡土自豪的,实在不可不知。 

  照「阅微草堂笔记」的说法,中国同性恋历史之久,可以上溯黄帝时代。中国自古就流传「美男破产,美女破居」的谚语,「晏子春秋」记齐景公与羽人的事;「韩非子」「说苑」记卫灵公与弥子瑕的事;「战国策」「说苑」记安陵与龙阳的事;乃至「史记」「汉书」记高帝与籍孺,惠帝与闳孺,文帝与邓通、赵谈、北宫伯子,景帝与周仁,昭帝与金赏,武帝与韩嫣、韩说、李延年,宣帝与张彭祖,元帝与弘慕、石显,成帝与张放、淳于长,哀帝与董贤等的事,都是习见的例子。两晋南北朝时代,竟有许散愁向统治者自白,表示:「散愁自少以来,不登娈童之床,不入季女之室!」不搞後庭花,竟成为一个人足以自豪的美德!可反证当时男色的普遍! 

  同性恋不但有普遍性,甚至普遍到别有地区性,褚人获「坚瓠集」里,就记有「闽广两粤尤甚」的「南风」,清朝的福建省、广东省以及首都北京,在这种风气上都前卫得十足。北京的特色是戏子做相公。相公者,像姑也,像姑娘而实非姑娘,当时地位还不如妓女,倡优排名,只能跟进,伶人见妓女,得行礼请安。清朝法律中明定优伶子孙以至受逼被奸的男子,不许参加联考。一律成为被联考拒绝的小子,可见多邪门儿,这种优不如倡,直到梅兰芳出现,才算人心大变。梅兰芳的出现,使举国若狂,使中国人的奇异爱情尺码完全情不自禁。这种流风,只要看到「梁山伯与祝英台」的反串,看到中国人喜欢男不男女不女的「女扮男装」或「男扮女装」,就可恍然大悟了!

  难乎为继 

  写到这里,大中华、小爱情的一些切片,已经稍具轮廓。大致的结论是:中国过去的爱情传统,是不平等的、缺少相对主体的、人格分裂的、胆怯的、娼妓本位的、男色的、没有人权的、缺少罗曼蒂克的、病态的。我读古书,少说也有叁十年,我实在无法不做出这样的人不快的结论。 

  从古书中,我实在找不出中国男人有多少罗曼蒂克的气质,所以,根本上,严格说来,他们形式上的「爱情」也简直不成其为「爱情」。吴伟业、陈其年歌颂的「王郎」、曾国藩歌颂的「李生」,我总恶心的感到,这些都是变态,不是爱情。一如「红楼梦」里演戏过後的柳湘莲,被薛氏之子误为相公,而要按倒在地一样。你不能说这些是爱情,爱情不该这样陈旧、这样粗鲁、这样拙劣。只要稍用水准、稍讲情调,你就会发现:过去中国式的爱情,实在不及格、不及格。中华文化复兴吗?在爱情的范畴里,我们能复兴到什麽? 

  十一月五号报上说,台北西门闹区的情杀案,是「在某单位服役的中尉军官庄水昆,因情感纠葛愤而行凶,他先在部队内杀死了一名卫兵,并将这名卫兵的体藏放在车辆底下,然後拿了一支枪从新竹赶至台北,到自己一见锺情的部属妹妹许美月家中,将许美月击毙、击伤她的哥哥,并纵火焚屋,然後畏罪饮弹自杀」。看吧,又来了!中国式的爱情!随便一个例子,就显露给我们多少病态、多少粗鲁!但你别忘了,这种行为并不是「某单位服役的中尉军官」个人的行为,这种行为是陈旧、拙劣爱情传统的反映,只有根本不懂爱情为何物的人,才如此焚琴煮鹤、如此赶尽杀绝、如此霸王硬上弓。真正的爱情绝不这样,这样不漂亮的、不 脱的,绝不是真的爱情! 

  现代的中国人,必须练习学会如何走向现代化,用现代化的水准与情调,开展现代化的爱情。迷恋秋雨梧桐,何如春江水暖?感叹难乎为继,何如独起楼台?在罗曼蒂克的爱情上,中国文化和乡土都无根可寻、无同可认,虽然本是同根生,无奈土壤不对,对现代的我们实没好处。 

  觉醒吧,中国的情人们!大情人正等我们来做。此时不做,还待何时?难道真等地老天荒吗?别迷糊了!地老天荒只能做大浑蛋,绝非大情人。要做大情人,可得趁早呀!

  「中国时报」一九七九年十一月十日〔附记〕

  刘声木「艾楚斋四笔」卷二有段文字记朱彝尊的「风怀诗」,他说: 

  吴县张应南户部藏有朱彝尊风怀诗手稿,与刻本不同涂改满纸,均有「颠倒鸳鸯」小印钤记,前後有名人题跋甚多。其妻兄吴县曹君直孝廉元忠曾亲见之。太仓某家藏有「鸳水仙缘」弹词一种,记风怀诗及洞仙歌词曲本事。吾乡姚庚甫大令景衡,年七十馀,尝为後学讲风怀贰百韵隐事,语语有证云云,语见桐城萧敬甫徵君穆庚子札记。 

  声木谨案:秀水朱竹坤太史彝尊,诗在我朝,虽为一大家,而风怀一诗,实为全集之玷,亦无庸为之穿凿附会,务必牵合及于某某而後已。纵使太史自暴其恶於众,後人更不必为之穷形尽象,刻画无盐,吾不知为之笺证者,欲师其事乎?抑欲师其诗乎?未免两失之矣!这段很有趣味的老夫子文字,更可反衬出朱彝尊的大勇。

  (本文转录自「李敖祸台五十年庆祝十书」第六册的「君子爱人以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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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道与是非

  我读「列子」这部书,其中有一段话吸引了我,为了醒目,我把它排成新诗的样子:

  列子师老商氏,友伯高子。 

  进二子之道,乘风而归。 

  尹生闻之,从列子居。…… 

  列子曰…… 

  自吾之事夫子,友若人也, 

  叁年之後 

  心不敢念是非, 

  口不敢言利害。 

  始得夫子一盼而已。 

  五年之後 

  心庚(更)念是非, 

  口庚言利害。 

  夫子始一解颜而笑。 

  七年之後 

  从心之所念,庚无是非, 

  从口之所言,庚无利害。 

  夫子始一引吾并席而坐。 

  九年之後 

  横心之所念, 

  横口之所言, 

  亦不知我之是非利害欤? 

  亦不知彼之是非利害欤? 

  亦不知夫子之为我师, 

  若人之为我友。 

  内外进矣! 

  对这段话,大义理家或大考据家,自然纷纷有他们的解释,我懒得研究他们是怎麽解释

  的,我只想照我自己的意思,给它来一番「李氏新解」。 

  我的「新解」是,这段话的妙处,乃在它把一个学生的受教育的历程,做了一番有意思 

  的比喻。它描写学生在老师的「春风化雨」下,对「是非」「利害」观念的层层演变,从「不敢念是非」一变为「庚念是非」,再变「庚无是非」,最後变为不知人我的是非。而这种演变,做老师的,自然随时从旁奖掖或示以颜色,老师看到孺子可教,遂由一盼到一笑,由一笑到「排排坐,吃果果」,最後浑然一体,师徒一致,形成了一个「学网」,在「学网」之中,他们谈的只是辈分和名分,谁跟你谈是非? 

  重名分,是中国传统的特色。子曰:「必也正名乎?」於是,在正名过程里,师生是其

  中一个强而有力的名分。但是,孔子似乎觉得,老是「名分至上」、「辈分第一」,似乎也不太好,至少在「仁」面前,「名分」「辈分」应该让一让,所以他说:「当仁不让於师。」所谓「当仁不让」的「仁」字,大义理家和大考据家们又纷纷有他们的解释,我认为这个仁字可以解释做一种对「是非」的观念,一种对「是」(真理)的固执,一种对「非」厌恶。如果这样解释,我认为「当仁不让於师」一句话,实际上就是说:「在真理和是非面前,不能因为有师生的名分就马马虎虎。这是不能让的,就便是老师,我们也要批评。」读过亚理士多德的「尼可马堪伦理学」(Ethica Niachea)的人,都会在第一部第六章里,看到他批评他的老师柏拉图的话,他指出真理和师友都是亲爱的,但在不可得兼的场合,他选择真理。 

  孔子说「当仁不让於师」的本意,就是在此。仁是真理,信奉真理的人是「不忧」的,

  因为真理可以使自己「内省不疚」,「内省不疚,夫何忧何惧?」所以,信奉真理的人,才会说:德之不修,学之不讲,闻义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忧也。 

  但是,问题来了,就是一旦真有一个「德之不修,学之不讲,闻义不能徙,不善不能改」的局面出现了(比方说,这个局面是一个大学的文学院),以「仁者不忧」自命的人,是不是要表现一次「是吾忧也」的气概呢? 

  照孔子的说法,是要表现的。因为孔子说「仁者必有勇」,仁者应该表现出「当仁不让」的勇气。 

  但是孔子没有想到,这种表现有实际上的困难,它不能发衍为一种使人遵行的传统,原因很简单 它触了另外一种传统。 

  另外一种传统就是中国的「名分」传统,在名分传统底下,一个讲求当仁不让的「是非」传统,是无法发荣滋长的。换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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