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希金诗选(下)-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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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见凉风轻微的声响
而月光下哗哗的水波中
荡起的浪圈已平复如常。
他都明白了。他最后一次
用诀别的目光四处一看；
俘虏放牧过牛羊的田野。
荒寂的山村。四周的栅栏。
拖着锁链攀登过的悬崖
和正午时休息过的溪流；
当山中好汉车尔凯斯人
高唱起自由歌曲的时候。
天空中的黑暗渐渐淡薄；
白昼已来到昏暗的山谷；
朝霞升起了。逃脱的俘虏
已走上一条遥远的小路；
在他前面朝雾里已看见
俄罗斯耀眼的刀光剑影；
在一座座高高的土台上
守哨的哥萨克互相呼应。
尾 声
缪斯；幻想的轻捷的朋友；
就这样一直飞向亚细亚；
只为了给自己编织花冠；
采撷高加索缤纷的野花。
魔女为生长在战争中的
民族的纯朴服饰所迷恋；
她也穿戴上这样的新装
常常地出现在我的眼前；
在那些荒漠的山村四近
她独自个在山岩间徜徉；
而常常在那里倾心谛听
孤苦伶仃的少女的歌唱；
她喜爱那些武装的村庄。
勇敢的哥萨克人的机警。
起伏的山丘。寂静的坟场。
嘈杂的喧哗。马群的嘶鸣。
主宰歌曲与故事的女神
怀着对过去种种的回忆；
或许；她将要重新讲起那
可怕的高加索古代传奇；
她将要讲起远方的故事。
姆斯提斯拉夫12的大决战。
背叛的勾当和俄罗斯人
死在格鲁吉亚女郎胸前；
我要歌颂那光荣的时辰；
在那时候我们的双头鹰
嗅到血腥的战争；便飞上
那愤怒的高加索的山峰；
那时茫茫的捷列克河上
第一次响起战争的雷霆
和俄罗斯的咚咚的鼓声；
盛怒的齐齐阿诺夫（② 均为俄罗斯征服高加索的名将；高加索山民的残杀者。）来到
谢切；傲视一切。威风凛凛；
我歌唱你；高加索的魔王；
柯特梁列夫斯基②啊；英雄！
无论你风暴般飞向哪里。。。。。。
你的行踪像一场黑死病；
杀尽。绝灭了那里的人种。。。。。。
而今你放下仇恨的钢刀；
战争已不再娱悦你的心；
倦于世事；带着光荣创痕；
在故乡的深山的寂静里
你在享受着悠闲的恬静。。。。。。
但这时。。。。。。东方又发出哀号！
高加索；低下白雪的头颅；
顺服吧；叶尔莫洛夫（同前二人。）来到！
战争狂暴的呐喊平息了；
一切俯首于俄罗斯刀下。
高加索骄傲的子孙；你们
曾战斗过；死得多么可怕；
但我们的鲜血不能拯救
你们；无论是耀眼的铠甲。
无论是纯真自由的爱情。
无论是深山。无论是骏马！
正好像拔都（元太祖孙；术赤的儿子。他曾西征俄罗斯；更渡多瑙河攻占波兰。匈牙利等地；全欧震动；号〃金帐汗〃。〃拔都的后裔〃指鞑靼人。）的后裔一样；
高加将索背叛它的祖先；
忘掉贪欲的战争的声音；
抛掉可怕的战斗的弓箭。
行人将能够放心地走进
你们聚居的幽谷和深山；
而你们传说的悲惨故事
把你们的苦难永远流传。
普希金原注
1．别式图；更正确地说；应作别式陶；高加索山名；距离乔治耶夫斯克四十俄里。俄国历史上的名山。
2．山村；高加索各族人民称乡村为阿乌儿（аул）。
3．官吏（Уздень；音译乌兹金）；长官或公爵。
4．军刀（Шашка）；车尔凯斯人的军刀。
5．房（Сакля）；茅草小房。
6．马奶（кумыс）；由马乳制成；这种饮料在亚细亚山居民族和游牧民族中饮用甚广。气味甘凉清香；又极滋补身体。
7．格鲁吉亚的良好气候补救不了这片美丽国土经常遭受的贫困。格鲁吉亚的歌曲十分悦耳；大部分沉痛动人。它们歌颂高加索武力过去的胜利。我国英雄巴枯宁和齐齐阿诺夫之死；歌颂反叛。残杀；。。。。。。有时也歌颂爱情和欢乐。
8．杰尔查文在他致祖波夫的杰出的颂歌中；第一次以下列诗节描写高加索的惊人画面：
年轻的领袖啊；远征凯旋后
你率领着大军走遍了高加索；
你看见过恐怖。自然的美景：
从可怕的峰巅；愤怒的大河
怎样倾泻下来流入深山绝壑；
静卧了整整几个世纪的积雪
从山顶上怎样霹雳般地坠落；
羚羊怎样俯下了自己的双角
在昏暗中向自己身底下看着
雷声怎样轰鸣电光怎样闪烁。
你看见过；天朗气清的时候；
在那里阳光怎样在那冰雪上。
在河流中辉耀；怎样反照出。
显现出了动人的壮丽的景象；
一点点的细雨怎样在彩色的
泡沫中散开；发出闪闪微光；
在那里蓝中带黄的大块石头
高悬着；怎样向着松林眺望；
而在那面；黄中带紫的云霞
透过森林娱悦着我们的目光。
茹科夫斯基在他致沃耶科夫先生诗中也有数十行优美的诗句描写高加索：
你看见过捷列克河在奔流中
在一座座葡萄园间怎样轰鸣；
车奇尼亚人或是车尔凯斯人
埋伏在岸上；常常坐在那里；
披着外套；拿着致命的套绳；
而在天蓝色的云雾的帷幔下；
在远处；恰好就在你的对面；
一重山后高高耸出又一重山；
而在群山中屹立着白发巨人；
长着两个头颅的厄尔布鲁士；
像一朵白云；在那里辉耀着
它那可怕的伟大壮丽的雄姿：
那覆盖着藓苔的高大的山岩。
带着吼声从花岗岩上倾泻到
无底深渊里的黑暗中的飞泉；
森林多少世纪以来；无论是
斧声；或是人类快乐的语言；
都不曾搅扰过它的静静的梦；
在那里；白日的光辉也不曾
照透它那阴暗的永恒的浓荫；
在那里；偶尔可以看到牡鹿；
当它们听到苍鹰可怕的叫声；
挤成了一堆；树枝簌簌作响；
而羚羊拔起它轻捷的四只腿
在那山岩上拚命地四处飞奔。
在那里；奇异的造化的壮观
一一地都呈陈在我们的眼前！
但是在那。在那掩隐藏匿在
深山峡谷里的幽暗的僻静中；
巴尔加尔。巴赫。阿巴塞赫。
加姆奇亚人。柯尔布拉克人。
阿尔巴尼亚人。车奇尼亚人。
沙普苏克人营造他们的园庭。
火绳枪。铠甲。军刀。长弓
与战马；那长着快腿的战友。。。。。。
这一切是他们的财产和神灵；
他们羚羊似的在深山里奔跑；
从岩石后边跳出来狙击敌人；
他们或散布在泥泞的河岸上；
或散布在树林深处的茂草中；
他们在这些地方等待捕获品；
自由的山岩是他们栖身之地；
但是白日在他们山村中只能
给他们投射一线阴郁的阴影：
他们的生活。。。。。。只是一场梦；
带着一钵烟草；口衔着烟管；
他们亲密地围成了一个圈子；
幽灵似地坐在弥漫的烟雾中；
谈说着关于战争杀伐的故事；
或者在赞叹着他们的祖父们
曾经使用过的准确的火绳枪；
或者在磨石上磨他们的军刀；
准备在新的杀伐中走向战场。
9．红酒（Чихрь；音译：契希尔）；格鲁吉亚的葡萄酒。
10．车尔凯斯人与所有野蛮民族一样；对待我们异常殷勤。他们视客人为神圣。如有出卖客人或保护不周；他们认为是莫大的耻辱。库纳克（即朋友）以生命担保您的安全；而您可以同他们一道深入卡巴尔达群山各地。
11．Байран或Байрам；除斋节。Рамазан；伊斯兰教的斋戒节。
12．姆斯提斯拉夫；圣。弗拉基米尔的儿子；绰号〃勇士〃；特姆塔拉干（塔曼岛）的封公。曾与柯索格人（大约就是现在的车尔凯斯人）作过战；单独与其大公决战而战胜了他。（参见《俄国史》卷二）
（余 振 译）〃加 百 列 颂〃
加 百 列 颂（写于一八二一年四月；当时《高加索的俘虏》还没有写完。长诗一直以手抄本的形式流传。一八二八年；手抄本传到了彼得堡大主教手里；普希金曾以犯有国事罪受到传讯。）
这是真心话；我很珍视
那希伯来少女灵魂的得救。
到我这儿来吧；美丽的天使；
来吧；接受这祝福的圣油。
我要拯救一个尘世的姑娘！
她迷人的微笑使我高兴；
我要向基督和诸天之王
在虔诚的诗琴上弹唱。
也许；这谦卑的敬神的歌声
终于把她的心灵打动；
而圣灵。。。。。。我们思想和情感的
主宰；终于充满少女的心中。
她年方二八；真纯而温顺；
黑眉毛；两只隆起的小阜
在麻布衫下有弹性地颤动；
珠玉似的牙齿；一双秀足。。。。。。
呵；希伯来姑娘；你为什么
笑了；脸庞泛起了红霞？
不；亲爱的；你真的弄错了：
我不是写你。。。。。。是写马利亚。
在那远离耶路撒冷的荒野；
这美人度着平静的岁月；
没有美妙的幻想；没有欢愉；
也没有那浪荡子的追逐
（魔鬼为了害人才把他们保留）。
她的丈夫；一个可敬的老头；
鬓发苍苍；是个拙劣的木匠。
那个村子里只有这把手；
因此；他日里夜里都很忙；
一会儿拿锯；一会儿拿斧头；
一会儿又拿尺；却没有时间
把自己的美人儿看上两眼；
而这朵被埋没的花儿；命运
早给注定了另一种荣幸；
也不敢在这枝茎上绽开。
懒惰的丈夫不曾在早晨
用他的老壶把鲜花灌溉；
像个父亲；他和纯洁的少女
同居：他养活她；如此而已。
然而；朋友；那至高的上帝
此刻正从他高高的天廷
欢喜地注视着他的奴婢；
那少女的胸脯和苗条的腰身；
他情火中烧；便以深邃的智慧
决定给这珍贵的园子；
给这荒芜的寂寞的苗圃
赐以厚爱；施以秘密的报酬。
寂静的夜正笼罩着田野；
马利亚在屋里正睡得香甜。
按上帝旨意。。。。。。她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在她的面前
那幽深的天穹突然打开；
一群天使在骚动喧腾；
闪着令人目眩的光彩；
许多六翼天神在翱翔；
小天使随意拨弄着琴弦；
天使长们则端然静坐；
用蔚蓝的翅膀遮住了脸。。。。。。
他们前面是创世主的宝座；
包围在五色彩云中间。
突然；他光彩夺目地出现了。。。。。。
大家都跪下。。。。。。琴声沉默了；
马利亚屏住呼吸；低下头；
一面听着上帝的声音；
一面像树叶似地颤抖：
〃人间可爱的女儿之花啊；
听着；以色列的鲜艳的希望！
我是出于爱情把你召唤；
我的荣耀必须让你分享：
等着接受不可知的命运吧；
就来了；就来了；你的新郎。〃
上帝的宝座又罩上白云；
一队天使又起来飞翔；
天廷响着乐琴的声音。。。。。。
马利亚张着嘴唇；合起掌；
在天廷面前呆呆站住。
呵；是什么引起她的激动；
是什么使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