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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茅盾文学奖]第4届-王火:战争和人-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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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不容易,熬到了星期二,下午五点钟,童家霆第三次准时去到陈玛荔公馆。他学校里上课请了假,心里估计今天一定会有冯村舅舅的好消息。

  家霆是个守信的人,遵嘱换上了那套美军橄榄绿毛料空军服。对着镜子,他自己也觉得这套衣服确实抬人,使他看上去既英俊健康,又十分潇洒,倜傥得很。那种橄榄绿发出柔和的光,衬得人遍体生辉。美国人在战时把最好的衣料、式样、颜色献给军人。好像也是吸引人去献身的一种手段吧?家霆走近陈玛荔公馆门口时,看到停着一辆蓝色的小汽车。经过门房,走进青砖洋房到了那问熟悉的客厅时,闻到一阵优雅的香水味。他眼前红光一闪,看到陈玛荔已经坐在沙发上等候他了。

  陈玛荔今天一身红。火红的旗袍上,是一件瘦腰身的火红西式短上衣,脚上是一双火红的高跟鞋,身边放着一只火红的带金链的皮夹,涂着口红,分外艳丽。她坐着对家霆笑,用英语说:“我的孩子,你真守时!你穿这套衣,太漂亮了!我注意到你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说着,站起来,卖弄地问:“我穿这套衣服好看吗?”家霆有点窘了,应付着说:“好看!”

  她笑了:“走,今晚我们一起享受享受。我陪你去吃晚饭,还看一场电影!”说着,走近过来,香水味更浓烈了。她提着皮夹,说:“走吧!”家霆完全出乎意外,说:“呀,Aun十,冯村舅舅的事怎么了?” 
 
 


 《战争和人》

 
 
四(6)
 
  “啊,出乎意料,叶秋萍到今天还没有回来。”陈玛荔摇着头,“据说,近几天一定会回来。回来我就办,你放心。”她补充说:“别把今晚约你出去纯粹当作是玩,今晚我带你去的地方,也许能见到一个人。能见到他,救冯村就有希望。”她说得神秘,使家霆不能不跟着她走了。

  出了门,原来蓝色小汽车是停放着等她的。上了车,陈玛荔说:“盟军招待所!”司机似乎很熟悉,点头“晦”了一声,汽车飞快地驶行在马路上。陈玛荔介绍说:“盟军招待所属于军委会战地服务团,实际就是属于励志社的。我曾是励志社的副总干事,同他们有点老关系。现在,招待美军的费用大得很。那里吃得舒适些,我们可以过一个愉快的晚上。”

  家霆心里不快活。冯村的事使他心里有疙瘩。陈玛荔的作为又使他感到像一个谜。哪有什么心情去吃饭。何况,他历来不喜欢沾人家的光。连在上海那次初遇到欧阳索心在“白拉拉卡”吃饭时因为身边没有钱,当时都使他红了脸。今天,随着陈玛荔去吃饭,多么别扭。他处在一种不好说也不好问的被动境地中,只好抱着客随主便的态度,进了嘉陵宾馆附近的那个美军出入的“战服团”招待所。

  充溢着乡下浓汤和蕃茄牛尾汤香味的餐厅,很大很大,布置得洁净明亮,约摸有二十多只小圆桌,每只小圆桌上都罩着雪白的桌布,摆设着花瓶和鲜花,陈列着调料瓶和锃亮的刀叉。音乐正播放的是《蓝色的多瑙河》。墙上贴的是一些色彩鲜艳印刷精美的美军宣传画,宣传报国和捍卫民主自由,宣传从军的人马上有工作、有收入,能到欧洲、亚洲和中国旅行。白衣侍者好像都认识陈玛荔,见到她带了客人来,特别恭敬。时问还早,只有西边屋角一只圆桌上坐着两个戴船形帽的美国军人在喝啤酒吃冷盘。

  刚坐下,侍者拿来了菜单,恭敬地站在一边。陈玛荔看着英文菜单,说:“我来做主点菜好吗?”家霆点头说:“谢谢!”陈玛荔夹着英语向侍者点菜,点的是:蔬菜浓汤、冷盘、白汁桂鱼、英国铁排鸡。又用上海话对家霆说:”改吃蜡烛鸡好吗?是一道俄国菜,要皇磊油作馅心,外面卷一层鸡脯肉,外形像一支蜡烛。俄国人不敢恭维,这道菜蛮好。你也许没有吃过?”

  家霆确是没有吃过,只好点点头。

  陈玛荔最后又点了布丁和咖啡,叫了两小杯红葡萄酒,说:“这地方不错吧?”

  唱片换了《圣母颂》,家霆忽然又想起与欧阳素心在上海“白拉拉卡”里吃饭谈话的情景了,不由地一边点头,一边神思飘荡起来。她看着他,问:“你怎么啦?”

  家霆连忙回神,笑笑说:”没怎么呀!”他的脸显得非常敏睿,眼深沉明亮,笑起来好看,坐的姿势有风度。

  你似乎不太高兴?”她说,“今晚,我想让你高兴高兴的。把你冯村舅舅的事暂时放到一边吧。我看得出你对他的感情。我答应貅搿盏鞘昙釜簧器。警来的美军渐渐她又把他当孩子了!家霆只好点点头。达“术日天千川州多了,门口老有汽车声、吉普声,进来的美军散散落落坐满了好几只桌子。侍者已将红酒、冷盘和浓汤端上来了。家霆将白巾展开铺在膝上,用瓶插软纸拭净了刀叉和汤匙。高脚杯的玻璃哩竺翼最盂的辉映凝聚到杯边的一星亮点,犹如红宝石戒指映眨薹惑譬眼。她同他碰杯,用英语说:“祝你快乐!”花影迷离,酒色鲜红i警磊了一口酒,两颊渐次泛出红色。家霆只是用嘴碰了碰玲珑剔透的高脚玻璃杯,他不会也不爱喝酒。

  她笑眼望着他,说:“Adnis!我以后叫你Adnis,好吗?”家霆问:“Adi?”他在上海上教会学校时,读过英文的希腊神话。Ad。ni。是希腊神话里的一个美男子,他是司美和恋爱的女神维纳斯的爱人。  

  她笑笑,开心地说:“是呀,Adnis!我喜欢你叫这个名字!”难以回答,家霆只好仍旧笑笑,显得拘谨。无论从哪方面来说,他心里都没有空隙要用她的感情来填补,也不感到自己应当同这样一个Aun十发生什么超乎寻常的情感。他觉得局面很糟。陈玛荔只喝了几匙汤就推开了盘子,侍者收去汤盆。她用叉选着芦笋吃。家霆见她这样,汤也不喝了,吃起冷盘里的鲍鱼来。她忽然神秘地问:“Adonis,你有隐瞒我的事没有?”“Adonis”的名字似乎她已做主确定了。

  家霆为难了,指的什么事呢?本来嘛,我的事你知道得不会多的,我也没有向你好好谈过我自己。是指的什么事呢?因此问:“您指什么?” 
 
 


 《战争和人》

 
 
四(7)
 
  陈玛荔笑笑:“《生活文艺》上开始在发表一个连载《间关万里》是你写的吧?”

  家霆“哟”了一声,说:“怎么?您看到了?我还没有见到呢?他们早说要发表,我以为发表还早呢!”

  “我是今天上午见到的!刚出刊。”陈玛荔吃着冷盘里的牛肉说:“你的文章我也看了,文笔很好,但不该写这样的东西。我感到再往下写,写到河南灾情等等,估计你要揭短,我不希望你那样做。这对国民党不利,对抗战不利,会帮共产党的忙。更糟的是《生活文艺》的背景可疑,不该在它上面发表文章。”

  家霆露出一点愠色来了,闷闷吃着冷盘。

  陈玛荔语气缓和过来了,说:“以后,你写了好的东西,拿来交给我,我给你送到好的刊物上去发表。当然——”她笑着看家霆,“Adonis,你发表东西我总是高兴的。这说明你是聪明有才能的,年纪轻轻,出手不凡,前程远大!”

  家霆总是感到自己在她面前很不自然,却又怎么也自然不起来,只好也笑笑说:“记不清是谁说的了,我记得有这样一句话:‘最弱的人,集中精力于单一目标,也能有所成就;反之,最强的人,分心于太多事务,可能一无所成。’我其实很笨,并不聪明。只不过,那个阶段能集中精力,才写了点东西。像现在,有了冯村舅舅这种事分心,简直书也读不下去,文章也不想写了。”

  她又笑了,脉脉地看着家霆说:“上帝赋予你了才能,应当珍惜。对于我来说,我的人生好像包括两部分,过去的是一个梦,未来的是一个希望。我曾热衷于我的事业,希望使事业成为我的喜悦,使喜悦成为我的事业。可是,梦醒来却未能给我喜悦,我只有把喜悦寄望于未来。希望能看到你成功,成为一个名记者,成为我私人的朋友,甚至能成为我贴心的助手。我能为你的成功出一分力,我愿意把你的事业看作是我的事业。你懂得我的意思吗?”她说话常常一泻千里,看得出才思的敏捷与思维的丰富。家霆感到她的眼光里蕴含着一种他说不清也不愿去想的光波,坦然地摇头,但语气平和地说:“不太懂。”

  她宽宏地笑了,带嗔地说:“好吧,你以后能懂就行!”

  这样谈谈说说,吃完了晚饭。其实,差不多每道菜都剩了一些。最后吃了布丁喝咖啡了,餐厅里的桌子坐满的已占大半了。陈玛荔看看腕上的金表说:“在这里再坐一会儿,去看《卡萨布兰卡》,影片是美军空运来重庆的,在隔壁放映厅里放映。男主角亨佛莱·鲍嘉专演铁汉;女主角英格丽·褒曼美得叫人动心。我看过一遍了,这是陪你看。”

  家霆说:“不看了吧!我想早点回去。自从冯村舅舅出了事,我心情一直不好。”他是说的实话,也是用这话催促陈玛荔出力。说出口以后,想到陈玛荔说的“今晚我带你去的地方,也许能见到一个人。能见到他,救出你冯村舅舅就有希望”,忍不住问:“您说的也许能见到的那个人,会在这儿吗?”

  她笑了,说:“我真想抽支烟,可惜这儿不能吸!”又说:“等会儿看电影时,也许能见到他。反正,一同去看看《卡萨布兰卡》吧!”她似乎喜欢把与他的交往弄得浪漫而神秘。家霆简直没奈何了,只得由陈玛荔摆布了。

  这时,进来一个年轻的约摸二十六、七岁的美国人,戴一副眼镜,穿一套西服,眼光犀利,似乎有敏锐的观察力,步履轻快,看得出他的精明强干。陈玛荔轻轻向家霆说:“Adonis,这个就是美国《时代》杂志的记者十eodore Wi十”

  正说着,美国记者过来了,同陈玛荔握手寒暄,家霆听到他们互相问好。美国记者到另一桌上去坐了。陈玛荔说:“这个人,我检查过他的稿件,他是不受欢迎的。年初,他到河南去了一次,从洛阳未经检查,就把电报发往纽约,报道河南大灾,说老百姓正在饿死,夸大耸动。消息在美国传播,蒋夫人正在美国活动,十分生气。他后来求见蒋主席,说什么河南人吃人,狗也吃尸首,灾荒纯属人为,未对灾荒进行控制等等,蒋主席大发雷霆。这使我想到你写《间关》,你是不是该把后面的部分删一删、改一改?”家霆忍不住了,说:“Aun十,你不知道!我是亲眼目睹的,我经

  过河南大灾的无人区,真是人间地狱!今春《大公报》发的通讯和社论《看重庆,望中原》并不失实。事情有过而无不及”

  四周“嗡嗡”的人语,像荡起的波涛似的浮动。陈玛荔看着家霆的眼睛,不再说什么了。她似乎已经察觉到家霆是有个性的,她不愿使家霆不愉快,说:“好了,Adonis,不谈这些不愉快的事了。今天本来是出来找快乐的。我是想使你高兴高兴的。怪我不好,”她用英语说:“不该去谈这些不相干的事。” 
 
 


 《战争和人》

 
 
四(8)
 
  侍者拿账单来时,家霆抢先掏钱,陈玛荔笑笑,说:“你付他们也不会收的。这里有我的户头,他们会记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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