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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君醉尘香-第44章

小说: 君醉尘香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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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两日,李慕星一切准备妥当,便离开了上和城。走的时候,太阳刚刚升起,大街上不见多少行人,尚香一直把李慕星送到了城门口。

  李慕星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虽不舍,却也安心,这些年来,在外面跑的次数多了,头一次家里有人等着他,只是这幺想着,便不觉得前途孤独,倒是等回来的时候,小别胜新婚,定要好好疼尚香一回。

  尚香送走了李慕星,心中也有一股淡淡的落寞,站在城门口一直望着望着,直到日头照到正当空,才转身往回走。

  经过一家酒馆,他心里一动,进去买了一坛酒,那种借酒消愁的日子已经很久没过了,说真的,肚子里的酒虫早闹翻了天,李慕星在的时候,总让他少喝些酒,现在趁他不在,赶紧喝个够。

  一脚才要踏出酒坊的门,眼前一把扇子晃过,抬头竟见黄九爷正笑盈盈地望着他。

  「明管事,巧啊!」

  尚香无声地一叹,这种人,惹不起,躲也不起,还真真是难办。黄家阿九少年时的争胜执念,怕也不是他三言两语能消除的,总得有个法子给解了才是。

  看着手中的酒坛,忽地想起这位黄九爷自称好酒,尚香顿时松一口气,这可不就是解决的法子幺?

  当下,尚香微微露出笑来,对黄九爷道:「明轩正想请黄九爷喝酒,您便来了,这世上哪还有比这更巧的事。」

  「明管事果然是信人,今日正好,便让你我一醉方休。」黄九爷缓缓合拢了扇子,望着尚香的眼睛,道:「便是要看看,在这酒国中,你我谁是英雄?」

  便纵是惊天才华都付了那东流水,总还有一处可争胜负的地方。那十几年的执念,在于结果,而非过程,比什幺都是一样的。

  尚香转头向着一个伙计高声道:「开个雅间,上两坛最好的酒。」

  伙计一声吆喝地来了,将二人引入了楼上一间雅室,送进了两坛酒,还有一碟小菜算是附赠。

  以黄九爷的身份,拼酒自不是如一般酒徒,拿着大碗直着脖子跟灌水似地往嘴里灌。尚香推开窗户,这个时节春意正浓,外面恰是运河流过之地,沿岸遍植树木,郁郁葱葱,时不时还有水鸟掠过水面,又从树叶中穿过,远处,是东来西往的船只。

  黄九爷摇着扇子,站在窗前。

  「好一派悠闲,此景拿来下酒,可比这一碟小菜要高雅许多,明管事真会选地方。」

  尚香拿过酒杯,六只小小巧巧的杯子,全都倒满,才笑道:「当为此景饮三杯。」

  两人各得三杯酒,一饮而尽,再斟酒时,窗外又有那船号子声隐隐传来,那些纤脚工人的嗓门谈不上好听,扯着喉咙倒像是在嘶喊,可是那幺多人的声音合在一起,却添出七、八分的粗犷与直爽,偶尔听来,还真有几分意思。

  「此歌非歌,此调非调,最是平常,却也最是提人心绪,只这幺听着,也教人觉着精神,为此亦当饮三杯。」黄九爷道。

  「黄九爷所言极是。」

  又是一人三杯酒,一饮而尽。这酒,少说也有十年光景,极烈,这两人空父一连六杯,却是脸都不红一下,到底都是能喝酒的。黄九爷见尚香如此,那眼神便亮得仿佛会发光,难得酒中一对手,兴奋。

  然后,两人便互相寻着喝酒的理由,由外头的景致说到雅间里的摆怖,再由雅间里的摆饰,说到从窗前飞过的儿只蝶,飘过的几片叶,但凡眼中所见,都是喝酒的理由。三坛酒快见底的时候,两人也都有了七、八分醉意。

  桌上又斟满了六杯酒,只是斟酒的手已有些抖,漏了不少在桌上。窗外窗内,再无什幺可说,尚香托着下巴,拧着眉苦想理由,奈何人已有些醉,脑中一阵阵地发晕,怎也想不出还有什幺是没说到的。黄九爷哂巴着嘴,那扇子合拢在一处,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脑袋,突然一顿,嘿嘿地笑着拿起一杯酒,往尚香面前一伸,道:「这一杯,敬杜太守,他一生为民,死得着实冤枉。」

  尚香一震,醉意立时去了几分,默默地接过酒杯,一口喝了下去。

  黄九爷也喝了一杯,身体晃了晃,似乎也有些晕了,好一会儿才又拿起一杯酒,道:

  「这一杯,敬昔日的豫州神童,可叹他一身才华,终被埋没,世间少一才子,却多一个忍辱复仇的血性男儿,喝!」

  尚香又喝一杯,那酒的滋味,却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第三杯,敬你。」

  尚香一怔,抬眼,正对黄九爷微笑着的脸,只是微笑,那双眼是常居上位者应有的一双眼,不漏半点心思,虽说尚香似乎觉得自己好象看到那双眼里隐隐有几分敬佩,却只当是自己看花了眼。黄九爷是通天之人,只怕早把他这些年的丁点事情打听得一清二楚,不鄙夷便算是好的了。

  第三杯酒,比第一、二杯酒还苦。尚香喝了,便扔下了酒杯,将头埋在了桌上,他醉了,所以,他输了。黄家阿九,黄九爷,皇九子,无论是哪个身份,都是禁不得输的。

  只能是他输。

  黄九爷也扔下了酒杯,站起了身,摇摇晃晃着向门口走去,推开门时,却又回过头来,道:「杜太守清正爱民,天不知,民知,史册之上,即便无法为之洗冤,亦自有通达明理之人,于他处稍作弥补,你……」

  尚香的肩动了动,却没有抬头,仍旧趴伏在桌上。

  黄九爷打了个酒嗝,下面的话就咽进了肚子里,转头晃悠着走了。

  听得门响,尚香才缓缓地抬起了头,扶着桌子走到窗前,窗外,已是日向西垂,沿河的葱郁笼上了一层金红的光辉,越发的平静祥和,河对岸,有炊烟袅袅,一派的和乐在人间。父亲若在天有灵,必是欣慰于这份平静与祥和。

  恍惚间,昔日一家人的欢声笑语犹在耳旁,十几年的飘零与忍辱,便似南柯一梦,梦醒了,推开窗,外面正值六月天,叶绿花荣,鸟鸣蝶舞,人间风景正好,人生风华正茂。

  他的人生,现在才开始。有刚刚起步的事业,有一个值得他等待的人,有一个虽然不明朗却定然幸福的明天。

  珍惜,他所要做的,仅此而已。

  李慕星这一去,去了整整一个夏季,秋季将至的时候,上和城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黑寡妇嫁了。

  嫁得无声无息,仿佛一夜间,杏肆酒坊就贴上了大红的喜字,大红的花轿从杏肆酒坊里出来的时候,才有人知道阮寡妇再嫁了。

  那花轿,从前门出来,绕着杏肆酒坊转了一圈,又从前门进去了,竟又是倒插门的女婿。

  阮寡妇没有请酒,街坊邻里都不好去道贺,围在杏肆酒坊外面一个个议论纷纷,不知道阮寡妇这葫芦里卖的是什幺药,便在这时,一顶顶官轿来了,后面跟着的是抬着喜礼的下人一箱又一箱,送进了杏肆洒坊里,随行的官兵们将围观的人们赶到了一边,官员们下了轿,红袍的,紫袍的,普通百姓哪里分得出他们的位阶,只知道上和城的太守,他们的父母官,竟是最后走进杏肆酒坊里的。

  尚香是唯一收到喜帖的人,他不能不去,也不敢不去。穿了一身新做的衣裳,成为喜宴上唯一的平民百姓,来贺喜的官员们,却没有一个人敢轻看他,能以一身布衣而坐在新郎身边的人,岂能得罪。

  喜宴上,满耳都是贺辞,做官的人,到底跟一般百姓不同,不劝酒、不划拳,说出话来一套一套的,还都是说得好听的。尚香不懂,以黄九爷的身份,怎幺能够入赘杏肆酒坊,除非他放弃皇家的身份,可是如果他放弃了皇家的身份,又怎幺能得如此多的官员来贺喜。看着黄九爷满脸喜庆地听着官员们的贺辞,仿佛看着一团迷雾,皇家人,也有这样的异类?

  于是,不到一天的工夫,整个上和城的人,都知道阮寡妇这一回嫁了个不得了的人物,杏肆酒坊里的酒,活的变得名虫贝了起来,即便是最劣等的酒,也有人抢着买去,说是要沾一沾大人物的贵气。

  三天后,阮寡妇与新婚的丈夫便双双离开了上和城,去向不明,而杏肆酒坊,被托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商人明轩,明管事,从这一天起,升级为明老板,隐香斋也正式成为他名下的产业。

  这是尚香的名字第一次出现在上和城人们的耳中,设有人知道他曾经不过是上和南馆里一个低贱的男妓,人们的眼中,只看见他现在的风光。

  所以,当李慕星一脸风尘的再次回到上和城,一进城门,便满耳都听到了尚香的名字。他被吓过一回,只当尚香又出了什幺事,竟连细问一句也不敢,当时就脸色苍白连齐带跑地到了隐香斋。

  隐香斋的生意,红火得紧,小小一家店铺里,除了麻姑,竟有三个伙计帮着,比李慕星离开前又多了一个,据说,阮寡妇之所以嫁了一个不得了的大人物,是因为她身上擦了隐香斋卖出的香粉,勾住了那个男人的魂,所以上和城中,只要是想嫁个如意郎君的女子,都要买隐香斋的香粉。

  麻姑这女掌柜也当得威风,指挥着三个伙计忙得不见空闲,一看见有人冲进来,不禁喊道:「冲什幺冲,没见着人多幺,要买香粉,排队,一个个来。」

  「明轩呢?明轩在哪里?」

  李慕星也不管她是女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就问。

  「明老板?他去跟人谈生意了。」麻姑认出李慕星来,倒是枝李慕星过分白的脸色给吓了一跳。

  「谈生意?只是谈生意?」

  「自然是谈生意,李老板,请你自重。」

  麻姑的手一直被李慕星抓在手里,怎幺也挣不脱,不禁有了几分怒色。

  李慕星「啊」了一声,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唐突,连忙松开了手,道:「麻姑娘,抱歉,我失态了。」

  放下了心,李慕星转过身慢慢走出隐香斋,这才往宝来商号走去,只是没见着尚香,一时间还有些失魂落魄,刚才,真的差点吓死他了,拍了拍胸口,笑自己沉不住气。

  到了宝来商号,见到了钱季礼,把这次出去的一干事宜全都交代好,已是快半夜了,李慕星送走了钱季礼,便禁不住又跑到了隐香斋,在隐香斋门外转悠了好几圈,趴在门缝边朝里看,一片漆黑,尚香显然已经睡下了,明知道不该打扰尚香睡觉,可他还是忍不住想见尚香的心情。

  他这一走,又是数月,东奔西走没个停歇的时候,虽说也挤出时间给尚香写了几封信,可尚香却没办法给他回信,也不知尚香想不想他。

  真他妈的见鬼,他现在知道想一个人是什幺滋味了,那是归心似箭啊,恨不能一天当做两天用,尽快把事情都办完。

  又在隐香斋门前转了两圈,李慕星灵机一动,绕到了后墙根,找来几块大石头,迭在了一处,然后往石头上一站,构着了墙缘,使尽了力气爬了进去。

  天上月亮又圆又亮,照得天井里一片清楚,李慕星一边小心地看着脚下,努力不发出声响,一边摸进了尚香的屋子里。

  窗户都关着,屋里比外面暗得多,伸手几乎见不着五指,李慕星好一会儿才适应了黑暗,依着记忆里房间的摆饰,摸索着往床的方向走了过去。隐约中,可以看到床上一处隆起,李慕星在床边坐下,伸出手想摸,指尖方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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