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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德伯家的苔丝-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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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蒙在鼓里的克莱尔继续说,“我的确希望知道,你纯粹是出生在一个长期受苦、默默无闻和在英国档案和世家中没有记载的家庭,而不是出生在一个为了一己之私而牺牲多数人利益使自己得势的少数家庭。但是因为我爱上了你,所以我也学坏了,苔丝(他大笑着说),我也变得自私了。为了你的缘故,我喜欢你的出身。社会的势利是没有办法了,我要按照我的意思让你变成一个博学的女子,然后再做我的妻子就能被人接受了,你的德贝维尔后裔的身分也要变得大不一样了。我的母亲,可怜的人,也会因此而看重你了。苔丝,从今天起,你应该把你的姓改过来,改成德贝维尔。” 
  “我宁肯要另外一个姓。” 
  “但是你一定要改过来,最亲爱的!天啦,有许多家财百万的暴发户要是拥有了这个姓,都要高兴得跳起来呢!顺便说一句,有一个混账东西就冒用了这个姓——我是在什么地方听说来着?——我想他就住在猎苑的附近。哦,我曾经给你说过,他就是侮辱我父亲的那个家伙。多么奇怪的巧合啊!” 
  “安琪尔,我想我还是不要姓那个姓的好!也许,那个姓不吉利。” 
  她激动起来。 
  “好啦,苔瑞莎·德贝维尔,我娶了你,姓了我的姓,因此你也就不必姓你的姓啦!秘密已经说出来了,你就不能再拒绝我了吧?” 
  “如果你肯定娶我做妻子能够让你幸福,你觉得你的确希望娶了我,非常非常——” 
  “我当然非常希望,最亲爱的!” 
  “我的意思是说,要是你非常想娶了我,而且不娶我就不能活下去,不管我有什么过失都要娶了我,这就使我感到我应该答应你。” 
  “你答应了,你已经亲口答应我了,我听见了!你永远永远是我的了。” 
  他紧紧地拥抱着她,吻她。 
  “是的。” 
  她刚把话说完,就突然大哭起来,哭得那样地悲伤,好像肝肠断了一样。苔丝决不是一个歇斯底里的姑娘,他大吃一惊。 
  “你为什么要哭呢,最亲爱的?” 
  “我也说不清——完全说不清!——我太高兴了,因为我想到——想到我是你的了,能够让你幸福!” 
  “但是你哭的样子,不大像是高兴的样子啊,我的苔丝!” 
  “我的意思是说——我哭是因为我毁了我的誓言呀!我说过我死也不嫁给你的。” 
  “可是,如果你爱我,你愿意我做你的丈夫吗?” 
  “愿意,愿意,愿意!不过,啊,有时候我想我还是没有出生的好!” 
  “啊,我亲爱的苔丝,要是我不知道你这样激动,不知道你这样地不懂事,我就要说,你说的话不大中听呢。你要是真喜欢我,你怎么会有那种愿望呢?你喜欢我吗?我希望你能用某种方式证明这一点。” 
  “我要做的已经做了,还能怎样证明呢?”她大声说,一脸的柔情蜜意。“这样会不会证明得多一些?” 
  她说着就紧紧地搂着克莱尔的脖子,克莱尔也是第一次才知道一个像苔丝那样爱他的感情热烈的女人,用她全部的爱情和全部的感情吻他是怎样的滋味。 
  “现在——你相信我了吧?”她满脸通红地擦着眼泪问。 
  “相信了。我从来就没有真正怀疑过——从来没有!” 
  他们就这样在暗夜里走着,在帆布里面紧紧地挤在一块儿。拉车的马自个儿走着,雨继续落在他们身上。她已经答应他了。她也许一开始就答应他了。一切生灵都有“寻求快乐的本性”,人类都要受到这种巨大的力量的支配,就像上下起伏的潮水推动海草一样,这种力量不是研究社会道德的空洞文章控制得了的。 
  “我得写信告诉我的母亲,”她说。“你不会反对我写这封信吧?” 
  “当然不会,亲爱的孩子。对我来说,你真是一个孩子,苔丝,在这个时候写信给你的母亲是再合适不过的,我要是反对就不对了,你连这个也不知道。你的母亲住在什么地方?” 
  “住在同一个地方——马洛特村。在布莱克原野谷的边上。” 
  “哦,那么这个夏天前我们是见过面了——” 
  “是的;是在草地上跳舞见过面的;不过那次你没有和我跳舞。啊,我真希望对我们那不会是不吉利的兆头!” 

  
   

 



 




 第三十一章



  第二天,苔丝给母亲写了一封最动情、最紧迫的信,在周末她就收到了母亲琼·德北菲尔德写给她的回信,信是用上个世纪的花体字写的。 
  亲爱的苔丝,——我给你写一封短信,现在寄出这封信的时候,托上帝的福,我的身体很好,希望你的身体也很好。亲爱的苔丝,听说不久你真的就要结婚,我们全家人都感到很高兴、不过关于你那个问题,苔丝,要千万千万保守秘密,只能让我们两个人知道,决不能把你过去的不幸对他说一个字。我没有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你的父亲,因为他总以为自己门第高贵,自命不凡,也许你的未婚夫也是如此。许多女人——有些世界上最高贵的女人——一生中也曾有过不幸;为什么她们就可以不声不响,而你却要宣扬出去呢?没有一个女孩子会是这样傻的,尤其是事情已经过去这样久了,况且本来就不是你的错。即使你问我五十次,我也是这样回答你。另外,你一定要把那件事埋在心里,我知道你那种小孩子的天性,愿意把心里的话都告诉别人——你太单纯了!——为了你将来的幸福,我曾经要你答应我,永远不得以言语和行动泄露你过去的事;你在从这个门口离开的时候,你已经郑重其事地答应过我。我还没有把你那个问题和你现在的婚事,告诉你的父亲,因为他一听说就要到处嚷嚷的,真是一个头脑传单的人。 
  亲爱的苔丝,把你的勇气鼓起来,我们想在你结婚的时候送给你一大桶苹果酒,我们知道你们那一带的酒不多,而且又淡又酸。现在不多写了,代我向你的未婚夫问好。——爱你的母亲亲笔。 
                琼·德北菲尔德 
  “啊,妈妈啊,妈妈!”苔丝低声说。 
  她从信中看出来,即使最深重的事情压在德北菲尔德太太的富有弹性的精神上,也会轻松得不着痕迹。她母亲对生活的理解,和她对生活的理解是不相同的。对她母亲来说,她萦绕在心头的那件往事,只不过是一件烟消云散的偶然事件。不过,无论她的母亲的理由是什么,她出的主意也许是对的。从表面上看,为了她一心崇拜的那个人的幸福,沉默似乎是最好的办法:既然如此,那就沉默好啦。 
  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有一点儿权利控制住她的行动的人,就是她的母亲了,现在她的母亲写来了信,她也就定下了心。苔丝慢慢平静下来。责任已经被推卸掉了,和这几个星期以来的沉重心情比起来,现在也变得轻松多了。在她答应他的求婚以后,十月的深秋就开始了,在整个秋季里,同她以前的生活相比,她生活在一种快乐的精神状态里,都差不多达到了快乐的极点。 
  她对克莱尔的爱情,几乎没有一丝世俗的痕迹。在她崇高的信任里,他身上能有的就是美德——他懂得一个导师、哲学家和朋友懂得的一切。在她看来,他身上的每一根线条都是男性美的极点,他的灵魂就是一个圣徒的灵魂,他的智慧就是一个先知的智慧。她爱上了他这就是一种智慧,作为爱情,又维持了她的高贵;她好像觉得自己正在戴上一顶皇冠。因为在她看来,他爱她就是对她的一种同情,这就使她对他更加倾心相爱。他有时候也注意到她那双虔诚的大眼睛,深不可测,正在从最深处看着他,仿佛她看见了自己面前不朽的神一样。 
  她抛弃了过去——用脚踩它,把它消除掉,就像一个人用脚踩还在冒烟的危险炭火一样。 
  她从来也不知道,男人爱起女子来,也会像他那样无私、殷勤、呵护。但是在这一点上,安琪尔·克莱尔和她以为的那样完全不同;实在说来是绝对不同;实际上,他恋爱中的精神的成分多,肉欲的成分少;他能够很好地克制自己,完全没有粗鄙的表现。虽然他并非天性冷淡,但是乖巧胜于热烈——他像拜伦少些,却像雪莱多些;他可以爱得痴情,但是他的爱又特别倾向于想象,倾向于空灵;他的爱是一种偏执的感情,能够克制住自己,保护自己所爱的人不受侵犯。一直到现在,苔丝对男人的经验仍然很少,所以不禁对他感到吃惊,感到快乐;她以前对男性的反应是憎恨,现在却变成了对克莱尔的极度尊敬。 
  他们相互邀请作伴,毫无忸怩之态;在她坦诚的信任里,她从来也不掩饰想和他在一起的愿望。她对于这件事的全部本能,如果清楚地表述出来,那就是说,如果她躲躲闪闪,这种态度只能吸引一般的男人,而对于一个完美的男人,在海誓山盟之后也许就要讨厌这种态度了,因为就其本质说,这种态度带有矫揉造作的嫌疑。 
  乡村的风气是在定婚期间,男女可以出门相互为伴,不拘形迹,这也是她唯一知道的风气,所以在她看来没有什么奇怪;这似乎是克莱尔没有预料到的,也感到有些奇怪,但是在他看到苔丝和所有其他的奶牛场的工人都如同寻常时,才知道她完全是一个正常的人。在整个十月间美妙的下午,他们就这样在草场上漫游,沿着小溪旁边弯曲的小径漫步,倾听着小溪里的淙淙流水,从小溪上木桥的一边跨过去,然后又跨回来。他们所到之处,耳边都是潺潺的流水声,水声同他们的喁喁低语交织在一起,而太阳的光线,差不多已经和草场平行,为四周的景色罩上了一层花粉似的光辉。他们看见在树林和树篱的树阴里,有一些小小的蓝色暮霭,而其它地方都是灿烂的阳光。太阳和地面如此接近,草地又是那样平坦,所以克莱尔和苔丝两个人的影子,就在他们的面前伸展出去四分之一英里远近,就像两根细长的手指,远远地指点着同山谷斜坡相连的绿色冲积平原。 
  男工们正在四处干活——因为现在是修整牧场的季节,或者把草场上的一些冬天用来灌溉的沟渠挖干净,把被奶牛踩坏的坡岸修理好。一铲一铲的黑土,像墨玉一样漆黑,是在河流还同山谷一样宽阔时被冲到这儿的,它们是土壤的精华,是过去被打碎的原野经过浸泡、提炼,才变得特别肥沃,从这种土壤里又长出丰茂的牧草,喂养那儿的牛群。 
  在这些工人面前,克莱尔仍然大胆地用胳膊搂着苔丝的腰,脸上是一种惯于公开调情的神气,尽管实际上他也像苔丝一样羞怯,而苔丝张着嘴,斜眼看着那些干活的工人们,脸上的神色看上去就像是一只胆小的动物。 
  “在他们面前,你不怕承认我是你的人呢!”她高兴地说。 
  “啊,不怕!” 
  “但是如果传到爱敏寺你家里的人的耳朵里,说你这样和我散步,和一个挤牛奶的姑娘——” 
  “从来没有过的最迷人的挤奶姑娘。” 
  “他们也许会感到这有损他们的尊贵。” 
  “我亲爱的姑娘——德北菲尔德家的小姐伤害了克莱尔家的尊贵!你属于这样一个家庭的出身,这才是一张王牌呢。我现在留着它,等我们结了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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