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与荒谬--中国地下"性产业"考察 作者:潘绥铭-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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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笔者至少听到过一个例子，有一位小姐就怎么也不肯当“二奶”。据说是因为她很快就要回家乡了。可是笔者猜测，真正的原因也许是因为有一些小姐认为“流动售货”挣的钱更多，或者已经习惯于小姐的那种生活方式。
　　5。当地妇女对于“二奶”的痛恨笔者所访谈的那位村妇联主任说：“二奶”真是枪毙有余。现在，良家妇女不忧食穿，就忧男人在外面养个“小的”（白话也叫“小”）。良家妇女反而人不人鬼不鬼了。
　　1997年1月13日，当地的市委书记在大会上，一开始就讲：坚决取缔“包二奶”。
　　全场妇女热烈鼓掌。妇联主任说：我们拼全力也要选上一个女领导，为女人主持正义。
　　二、“包二奶”，纳妾乎？嫖娼乎？
　　据当地人介绍，“二奶”这个名词，在三角洲一带原来纯粹是指小老婆，就是按照纳妾来对待的“第二夫人”。后来逐渐把男人所包养的情妇也包括进去了，尽管情妇并不以纳妾的形式和名义出现。当时，“二奶”这个名词并不包括那些被长期包养的暗娼们。一来是因为当时这种情况还较少，二来是因为公安机关有一个专业术语叫做“包娼”，而民众一般也都从贬义上认同“包娼”这个词。
　　大约从1995年前后起，人们开始在名词“二奶”的前面，加上了一个动词“包（养）”。这样一来，当地民众对“包二奶”行为的性质就其说不一了。
　　据笔者所听到的，　一些人认为，　“包二奶”其实就是纳妾，就是养小老婆。
　　“包”字只是形容词，表示小老婆被独占了。另一种说法则认为，“包二奶”就是以前公安局所说的“包娼”　，　只不过现在人们对这种现象相对地宽容了，因此把“娼”字换成了比较好听的“二奶”。
　　笔者以为，一个新的流行词汇的出现，不可能仅仅是为了一成不变地指称原有的旧事物。至少，新词汇里的情感构成已经变化了，就像公共汽车被叫做“巴士”
　　一样。因此，笔者更倾向于认为，“包二奶”是以“包娼”为基础的、摹仿纳妾的、新的购买性服务的形式。它的最主要的新特征，就是双方结成了一种共同生活的、相对长期的性关系。但是，它仍然符合嫖娼卖淫的5条判定标准。
　　（1）双方自愿（否则是强奸）；（2）有性交合（否则仅仅是色情服务）；（3）　现金交易（不以现金为支付手段，或者仅仅给对方其他实惠或者其他利益，则不算）；（4）　以性交合的次数或者性交持续的时间长短来计算买卖的价格，例如“打炮”是按照性交一次来计价的，“包夜”则是按照持续时间的长短来计价（不以性行为的数量作为计量单位的则不算）；（5）双方没有共同经济核算的关系，也没有财产分立的约定。
　　人们最不容易弄清的，　就是第4条和第5条标准。在B镇，大多数“包二奶”的男人，都是按月付给那个女人一定数量的钱。这往往被看作支付生活费，而不是支付嫖资。因此“包二奶”更像是纳妾。
　　那么纳妾、“包二奶”与嫖娼这三种性关系之间，有没有什么界限呢？笔者以为：
　　（1）既然是一种性关系，就必须看看双方之间的人际关系是什公性质。
　　一般来说，纳妾是以双方共同生活为目标和首要条件的，而嫖娼则是以双方的性交为目标和首要条件。包娼和包二奶，虽然并不像嫖娼那样根本排除双方的共同生活，反而寻求这个；但是也仍然是以性交为目标和首要条件。
　　换句话说，一个小老婆，即使由于种种原因不能与男人性交了，她也仍然是小老婆。在道理上，她也仍然可以与那个男人共同生活。可是一个被包的娼或者被包的二奶，如果不能性交了，那个男人就完全有道理中止与她的共同生活，解除包她的关系。
　　因此从这个意义上说，包二奶的钱仍然是以性行为的数量为单位来计算，而不是为了共同生活而给小老婆的生活费。也就是说，包二奶仍然符合典型嫖娼卖淫的第4条定义。
　　（2）　“包二奶”里边既然有明确的金钱往来，就需要看看双方的经济关系是什么样。
　　如果是纳妾，那么不管小老婆的地位如何，她与丈夫的关系实际上仍然是一种婚姻，仍然必须按照婚姻里的经济往来的基本原则来行事。婚姻的经济原则主要有两种：
　　一种是双方共同经济核算，也就是说，不管是丈夫挣来的钱还是妻子（包括小老婆）带来的钱，一旦结婚，就归双方共同占有了。至于谁花得多，谁有支配权，则是双方人际关系的问题，不可能不许任何一方使用。
　　可是，在“包二奶”里，除了讲好的价钱，那个男人会允许“二奶”多吃多占吗？他会像一般丈夫那样，跟她合伙使用自己挣来的钱吗？他会允许她占有自己的哪怕一部分家产（房子、　土地、　汽车等等）吗？如果双方分手，他会同意她带走“卖身钱”以外的东西吗？
　　夫妻之间的另一种共同经济核算关系，是最近才时兴起来的“夫妻财产分立”
　　制度　。它说的是，夫妻虽然共同生活，但是各有各的财产，各付各的钱，互相账目清楚，不往一起搀和。但是，这种经济核算关系的前提是，双方都确实有可以加以“分立”的婚前财产或者婚后独立收入。可是，绝大多数“二奶”是这样的吗？
　　她们恐怕根本就不具备任何实行“财产分立”的资格。
　　总之，大多数“包二奶”的双方之间，实际上并不存在任何一种共同经济核算关系。
　　（3）　既然没有共同经济核算的关系，那么双方之间要么纯粹是为了爱情（例如婚外情人），要么就是一种直接的金钱交换关系。显然，大多数“二奶”都是后者，而不是前者。不能说“二奶”们一点感情都没有，但是如果那个男人长期欠账呢？如果拒不付钱呢？双方的关系还能维持下去吗？
　　当然，许多夫妻之间也会发生非常类似的矛盾，许多妻子也会由于丈夫不养家而离婚。但是关键的区别在于：妻子们都是在这种情况真的发生以后，才认清，才提出，自己觉得丈夫应该给家里多少钱的。可是大多数“二奶”却是在双方的关系还没有开始之前，就已经明码标价了；而且如果价钱讲不妥，双方根本就搞不到一起去。
　　再者，丈夫的所谓“不养家”，往往是指一种长期的情况，妻子不会因为某一个月丈夫不往家拿钱，就这样说他；更不会仅仅因此就离婚。可是“二奶”却会这样做，因为她们是在“做生意”。最极端地说，即使把纯粹的买卖婚姻拿来比，也跟“包二奶”不一样。因为被买来的妻子是彻底的“卖身”，而“二奶”们则仅仅是定期地出租自己。
　　当然，笔者虽然要强调，“包二奶”在行为的性质上，毫无疑问仍然属于嫖娼卖淫的范围之内；但是从双方的人际关系角度来看，“二奶”更像是妾（小老婆），而不像是暗娼。尤其是从“性产业”的角度来看，“包二奶”与嫖娼是可以区别开来的。一般来说，“二奶”被“包”以后，就是暂时地“私有化”了；就在时间、地点、活动等各方面，从“社会服务”的“性产业”中退出了。“二奶”的收入一般也是固定的，这笔钱应该计入男人的性消费总额之内，但是却不应该算作“性产业”的收入。
　　三、“包二奶”为什么会热起来？
　　虽然B镇的‘性产业”　目前主要靠境外来人的消费在支撑，但是笔者听到不同的人说过，境外来人现在也倾向于少嫖娼、多“包二奶”了。
　　但是在谁更喜欢“包二奶”的问题上，当地人却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有人说香港人最喜欢这样做，因为他们是近水楼台，来往方便，每个周末都可以来“第二个家”享受一番。有人说是日本人，因为他们来这里一般都不是旅游而是办厂，最少也要住两三年，所以希望有个小老婆。说台湾人喜欢的则相对少一些，因为当地人认为，台湾人来往大陆不像香港人那么方便，也不会像日本人那样长期住在这里，所以即使有了“二奶”，往往也包不住。
　　笔者没有足够的资料来分析究竟是什么人更喜欢“包二奶”。但是笔者觉得，这样的争论实际上没有什么大意思。在这个星球的所有地方和所有时期里，男人如果嫖娼嫖到一定的时候，总是倾向于发展为“包二奶”的。即使是没有嫖过娼的男人，如果可以自由选择任何一种性服务的话，也总是偏爱“包二奶”，而不是嫖娼。
　　甚至那些已经纳妾的男人，如果可以自由选择，恐怕也是倾向于“包二奶”的。
　　这是因为，　古往今来的天下男人，如果想与女人发生性关系，实际上只能有6种形式：
　　（1）娶老婆（包括同居）（2）找情妇（包括“一夜风流”）（3）纳妾（4）“包二奶”
　　（5）嫖娼（6）强奸（包括乱伦）在这6种形式之中，　纳妾、“包二奶”和嫖娼，都属于广义的购买性服务的范围之内，　而“包二奶”又恰恰处于纳妾与嫖娼之间。因此，人们只有把这3种情况联系起来，互相比较和对照，才能明白，“包二奶”为什么会成为一种相对独立的性服务方式，为什么男人总会偏爱它，为什么它会在一些地方俯视甚至压倒嫖娼。
　　如果把纳妾比作一个极端，嫖娼就是另一个极端，而“包二奶”则既有纳妾的“优点”，又有嫖娼的“长处”。同时，它的风险和损害却相对较小。因此，对于任何一个购买性服务的男人来说，“包二奶”恐怕都是最佳选择。这，可以用下面的图表来示意（在图表中，　＋1表示对男人很有利，…1表示对男人很不利，而0则表示对男人相对合适）。
　　┏┳┯┯┓┃男人希望得到的东西　　　　　　┃纳妾│包二奶│嫖娼┃┣╋┿┿┫┃一、自得其乐的：　　　　　　　　┃　＋1　│　　　0　　│　…1　┃┃1。安全　　　　　　　　　　　　　　　　　　┃　＋1　│　　　0　　│　…1　┃┃2。满足男人的占有欲　　　　　　┃　＋1　│　　　0　　│　…1　┃┃3。能够保持长期的性关系　　┃　＋1　│　　　0　　│　…1　┃┃4。物美价廉　　　　　　　　　　　　　　┃　＋1　│　　　0　　│　…1　┃┃5。随时可以享用　　　　　　　　　　┃　＋1　│　　　0　　│　…1　┃┃6。女人不会讨价还价　　　　　　┃　＋1　│　　　0　　│　…1　┃┃7。女人不是敷衍了事　　　　　　┃　＋1　│　　　0　　│　…1　┃┃8。可能具有感情色彩　　　　　　┃　＋1　│　　　0　　│　…1　┃┃9。预防性传播疾病　　　　　　　　┃　＋1　│　　　0　　│　…1　┃┃　　　　　　　　　　　　　　　　　　　　　　　　┃　　　　│　　　　　　│　　　　┃┃二、自我保护的：　　　　　　　　┃　…1　│　　　0　　│　＋1　┃┃1。不必为对方负责　　　　　　　　┃　…1　│　　　0　　│　＋1　┃┃2。防止女人背叛自己　　　　　　┃　…1　│　　　0　　│　＋1　┃┃3。不要带来私生子问题　　　　┃　…1　│　　　0　　│　＋1　┃┃4。不让女人赖上自己　　　　　　┃　…1　│　　　0　　│　＋1　┃┃5。与原有的婚姻不矛盾　　　　┃　…1　│　　　0　　│　＋1　┃┃6。防止女人得寸进尺　　　　　　┃　…1　│　　　0　　│　＋1　┃┃7。不要过多的情感纠葛　　　　┃　…1　│　　　0　　│　＋1　┃┃8。不要与其他男人发生竞争┃　…1　│　　　0　　│　＋1　┃┗┻┷┷┛从以上图表可以看出，对一个购买性服务的男人来说，无论是纳妾还是嫖娼，总是利弊各半。即使他用尽浑身解数，充其量也就是落得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