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壳电子书 > 散文诗集电子书 > 荒废集_陈丹青 >

第1章

荒废集_陈丹青-第1章

小说: 荒废集_陈丹青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



荒废集自序

txt。小说。天+堂

 这两年藏身画室,静下来,自以为推脱不少稿约与琐事,近日搜查旧稿,竟得四十余篇,又可以出本集子了。体例仍类似《退步集》及其“续编”,并没新花招:有所期待的读者,怕会失望的。

  话题多少是在变化:譬如给《南方周末》的“自由谈”杂稿,忽儿谈论死亡、救灾,忽儿评议歌赛及台湾;三篇关于鲁迅的讲演,是给周令飞先生一再叫去,写着写着,发现旧的谈资仍待扯出新的意见,新的意见,又该持续展开的;此外以编年排列的碎稿,较用力的是回顾“星星”群体和谈论奥运会开幕式,一则往事,一则眼前,既要说出自己的意思,又不至被删得没法子读,难免动些脑筋,书尾回顾七十年代的长文倒是才完稿,简直写到死去活来,终于顾不得章法,给汹涌的记忆卷走了。

  早先在《退步集》遗弃的两篇游戏文章——关于坐飞机,关于非典——现在看看还喜欢,因为轻松,因为没意思。凡是刊物的专访,也多浅薄:我的书写全是这类命题作文,回国至今,也才明白开口说话最好是表不及里,深下去,媒体不便,我也没足够的学问和胆量的。

  我与媒体的关系差不多便是写作的姻缘,照单全收,一概推却,都不是办法,但媒体自有一套办法将某人的言说予以扭曲而简化,更有若干记者有心无意来耍弄:有的只为填版面,生掰硬扯、取义断章,有的存心撩拨,那撩拨的资料也无非种种断章和取义。我偶尔回嘴了,年初致《新京报》的公开信即是一例,但我也难辞其咎,因在众人面前晃得久了,总不免有口水吐过来。好在多数记者是善意的,也好在临了自己编成书,白纸黑字排列好,有谁乐意继续教训我,目标可以比较地清晰而准确。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写稿出书,回国八年,别人看着很勤奋,自己思忖,总有荒废之感,虽然不忙这些,我也未见得做成什么更有价值的事——这回的书名题曰“荒废”,其实言重了,比起“退步”的意思,更显做作。父亲建议取名“缄言集”,意思狠准确:这些年,亲人和旧友,特别是对我侧目反感的人,或劝告、或指骂,归结为一句话:闭嘴吧!可是这“缄言”二字嫌太雅,又近生僻字,给出版社几位年轻编辑辨一辨,居然读作“箴言集”,“缄默”的“缄”,认得出而念得对,已属稀罕了,出版后,费尽口舌怕也说不清。怎么办呢,“荒废”二字先已写成书法,试印封面,效果蛮好看,别的书名既是想不出,下厂印制的时日逼近了,一横心:既有荒废之念,索性就此交差吧。

  今后我仍将荒废光阴,抑或听劝而闭嘴么?父亲好几次对我说:爸爸妈妈这辈子,就为说了几句话!这是真的,而我近年何止几句话。可是每有书出,俩老右派却是认认真真反复读,并且大笑,或者流泪了。此生哪想到父亲母亲会是我的读者呢?年幼时纸片上画了几笔画,赶紧走去爹妈面前讨几句夸,现在情形稍许变了变:我知道他们心里欢喜,但总会一脸忧戚对我说:不管怎样,还是少说几句吧。

  2008年12月12日写在德累斯顿旅次 


w w w。 xiao shuotxt。 co m



访谈杂录1

\t=xt**小/说天^堂%

 很多人感觉你近几年来光批评了,这些年你有没有画画?

  陈:我一直在画画。可是媒体会重新塑造人:李银河一天到晚谈性,王朔一天到晚骂知识分子,然后我一天到晚骂教育。只要我愤怒一回,我就得为公众二十四小时板着个脸。

  你个人仍在寂静之中绘画创作,这些作品为什么不拿出来?

  陈:为什么要把“寂静”拿出来?

  你辞职离开清华时说:“单是盆栽也得有人好生供养着,体制怎能轻易改!”那种落寞……

  陈:没有呀,我写到这里很得意。读不出来么?

  那你以后靠卖画为生吗?

  陈:我太久前就靠卖画过日子,二十七年前去纽约,每一块钱都靠卖画才会有。

  其实你能大胆地辞职跟这个也有关系。

  陈:对,有关系。我还有另外拿饭票的路。请媒体探讨辞职的原因,不要渲染我辞职。

  现在是不是感觉到声名之累了,就是走到哪里都有人认识,都有媒体跟着。你好像很讨厌这种状况。

  陈:我要是说很讨厌,有点做作,但确实挺打搅的。媒体纵容我,瞎撩拨,但对私人生活有影响,平均每天都会有媒体来找。你得费口舌说,不行啊,没时间——媒体可怜,每天要等米下锅,像我这样的刺头,就老被你们盯上,拽出来,说三道四,然后你们版面也填了,差也交了。

  现在说起你的时候总是提到二十年前的《西藏组画》,作为你的代表性作品。你会不会有那种想法,要画出新的东西超越这个作品的影响呢?

  陈:以前有过,现在不再这么想了。

  为什么?

  陈:这是个圈套。你画出所谓成名作,被承认了,就是一套子。人家提起,你会不自觉拿这个套子套自己,这就是圈套。然后你想超越它,又上了自己的当,又设一圈套。别想这些,往下走就是了。早些年,二十来年前吧,我会想(超越自己):不服啊!老子得超越啊!现在可不想了。超越又怎样,不超越又怎样?

  你有没有自己一个理想的生活状态?

  陈:没有,从来没有。媒体老要问这个,我只要活着就好。每天醒来,又是一天——不是理想不理想的问题,而是谢天谢地。你们年轻,不懂。真的,谢天谢地。

  你怎么看待孔子所说的“五十知天命”?

  陈:孔夫子时代的“天命”,与二十一世纪的“天命”——假如可以称之为“天命”的话——肯定不一样。过了五十岁,我仅知道自己在老下去,还会更老。

 






访谈杂录2

t@xt‘小说天〃堂



 很多人认为当下中国还处于一个常识普及的过程,比如王小波的很多文字,有人认为你的话仔细来看也是如此。

  陈:我说的话连常识都算不上。

  你说你“捞过界”,写东西什么也属于玩票性质,但是你捞过界做的那些东西大家都很赞叹,像《退步集》、像你讲鲁迅那些文章,都说你做得好。

  陈:我这是耍猴。人总爱看耍猴嘛。只是耍得多了,就那么点拳脚。我不是不愿意耍来着,得回去睡个午觉再说。学问太少了,太业余了。所以我谈的态度是那种蹭在边上的姿态,并不假定我是对的,只算是有此一说,应该大家都来说呀。

  有幸先睹得《退步集续编》文章若干,文字雅达、文风坦荡、文气奇倔,常一语中的、发人深思,你认为这种文字的魅力来源于何处?它与你的绘画之间构成什么关系?

  陈:“雅达”、“坦荡”、“奇倔”,别给我这么多好听的。你要是真喜欢我写的文字,就告诉我哪篇、哪一节、哪一句写得还可以。要是你真愿意讨论写作,告诉我哪篇、哪一节、哪一句写得有问题,有错,是什么问题,错在哪里——这才是刺激,是礼物。

  绘画也一样。人对我说:画得好啊,我已经不会怎样快乐。要是详细指出哪里好,哪里不好,而且说得精准,我会很感激。你看明清画家题款上写元人怎样,宋人怎样,多么懂啊,多么会说话。现在拿十个博士学位,也写不出那时一行题款。

  据我所知,该书中所用到图片资料来源于五十本画册以上,其中不乏难得一见的艺术瑰宝。这也是你的书显著不同的地方,你想让这些艺术图像资料传递出什么信息?

  陈:我写一万字,不抵一幅图片的说服力。明代的沈周和达&;#8226;芬奇生卒年份差不多,唐伯虎和拉斐尔年龄一查对,简直哥俩。我家里不是档案馆,没藏着珍奇的图片,都是市面上找来的,可是两种图片一并置,你自己瞧瞧,就知道什么是所谓东西方文化的差异——注意,是差异,不是高下和对错。

  你在这本书(《退步集续编》)的前言里说,给这本书排插图的时候你是有快感的?

  陈:我写啊写啊,突然一张图片,你看!我没瞎说,有图为证!从前写小说,写到差不多了,“有诗为证”!我这是玩儿“有图为证”。

  你说到插图的时候,提到“并置”,是什么意思?

  陈:“并置”可能是“波普”艺术的一个概念:一张毛主席像和五十张毛主席像搁一块儿,视觉冲击力是不一样的。一幅洋画和一幅中国画搁一块儿,搁得巧妙,也会眼前一亮:咦?是这效果!

  我们这也属于并置啊!一个老家伙、一个小家伙,一块聊。

  我们期望有《退步集三编》的出版,在退步这条路上,你打算走多远?

  陈:在我可怜的知识范围,我已经很冒失,走得有点迷路了。但还会瞎走。路不要紧,保持走要紧。

 


ww w。xIaoshuotxt。。



访谈杂录3

^t*xt…。小%说天。堂

 从网上看到一些反映,大家喜欢你的书,是觉得你说话特别痛快,针砭时弊,对中国人文现状的批评都是淋漓尽致。

  陈:我从来就这么写,就这么说话,得到回馈,才知道这就算痛快——我猜可能是大家太不痛快、太不犀利了吧?我也才知道原来我就这副德行!

  我其实也有顾虑,很多话是曲说的,绝对是曲说的。而且我非常注意文章要懂得进退。一件事不要说死,不要主见太强,要考虑各个维度——以我可怜的知识,以我对事情的判断,你仔细看,我都留着余地的,都准备好哪个意思说错了,有人会来反驳我。美国教会我:你说话,只是你一个人的想法。没有人能假定他说的话都正确。我期待更多的想法、交流、回馈。

  但现在不太可能。一个良性的对话空间,现在不太可能:有呼应、有争论,都不太可能。

  谈到空间问题,那互联网呢?

  陈:互联网当然是决定性的改变:在传统媒体外拓展一大片空间。但不要误解这就是真的言说空间——正剧不能演,只能弄点滑稽戏。它给你造成误解,以为挺热闹,其实不是这样的,真正的言说空间不是这样的。互联网只是舞台,不是节目。

  世界,还有对世界的感受,是由许多事物构成的,网络不能代替世界,代替感受。


wW w。xia oshuotxT。



访谈杂录4

t。xt‘小~说~天~堂

 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张鸣出的那个事,就是你说过的大学行政化的问题,你能不能就这个事情说一下?

  陈:这种事情每天都在发生,每个学校、每一层楼、每个办公室,都有一个教授或副教授在跟他的顶头上司明里暗里闹别扭。只是张鸣这事儿曝光了。

  你觉得有局部改变这种状态的可能吗?

  陈:不可能,除非体制变化。现在学校可怕的是学生层面,学生被学生会操纵,你是里面的人,你拿奖学金也优先,什么都优先。学生也被权力化,年纪青青,接受的都是权力教育,事事认同权力,以后出来到社会,国家就交给这样的学生。


返回目录 下一页 回到顶部 2 1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