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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灵魂的归来_叶灵凤-第2章

小说: 灵魂的归来_叶灵凤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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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根白线从楼上悬下,驯伏的牵牛花便盘旋的向上爬去,一天比一天展进。一天展进多少?这个我不知道,但是我相信爱护这一排花的人儿一定能说出是几尺几寸。 

    有一次大风雨,细弱的白线折断了许多,凤便沉着脸又忙了一个早上。从这一次后,一律改用双纽的麻线后,牵牛花固然损失了一点,但不幸的事不再有了,这一点损失立刻便恢复。 

    如今是,无灾无祸到公卿,去年所见的印象总算完全实现了:绿森森的从地下一直布到楼上,遮满了前阶,所得的成绩只有比人家更为优妙。 

    花虽然小一点,及不上人家的营养充足,但对着这一点自己的欣赏是尽够满足的了。 

    每早醒来,见了檐下未晒日光还满放着的漏斗形的花朵,凤总是欣慰的说: 

    “你看,今天又开了这样多!” 

    见着我没有什么表示,她总是又愤愤的说:“你这人,当初辛苦的时候你既不肯帮忙,如今功成了你又是这样的冷淡!” 

    我不开口,我只幻想着假若她在这下面摄成一张小影,我一定要题上一句“织女待牵牛”。 

    八月二十一日



 灵魂的归来煤烟

    《双凤楼随笔》之三 

    在北方,客人来了的时候,主人在请坐倒茶之先,还有一种不可少的款待,便是倒水请客人洗脸。据说这是因为北方风多,灰沙厚,路政又不良,一出门便是满身满脸的灰沙,连耳朵和鼻孔里都是,所以进了门非洗脸不可,但是江南向来是十里春风,山明水秀,除了天热满头大汗时要请你洗脸以外,这种规矩是很少有的。 

    可是,在现在的江南,尤其在上海,随着太平洋的高潮冲进来的近代物质文明,经济侵略的工具摇撼了江南明媚静谧空气中的诗意,天边矗起了黑寂寂的怪物,从此江南的客人来时也非洗脸不可了。 

    这种煤烟的作祟,大约住在上海的人没有一个不尝过。 

    记得好像是一篇童话上曾说过,一个人带了一个孩子乘气球去作环球旅行,有一天飞到德国的柏林。柏林是工业失进国德国工业的中心,这孩子是知道的,但是飞到柏林的近郊,从上面发现一派广大的森林。这孩子好惊异,便问领带他的人,柏林工业这样发达,何以近郊还有这样未开辟过的森林。那人知道他看错了,便告诉他这一大块并不是森林,正是工厂的烟囱。煤烟蓬勃,从气球上面望下来正好像一座郁郁苍苍的森林。 

    这真是近代新有的奇观。可是住在这下面的人所享受着的煤烟滋味也可想而知了。 

    上海的煤烟虽然还不曾发展到那种程度,但是你到马路去踱一趟,回来用手中拭拭鼻孔,你就知道它的程度也不差。坐在家里,任是你勤于拂拭,装上纱窗,门禁森严,你只要隔了一定的时刻用手指在桌上试一试,你就知道这新生的怪物始终在那里活动。 

    基督教的教士说上帝是无所不在,无所不有,虽然不见形,但是却充满在天地间。我觉得二十世纪的上帝名号应该奉诸煤烟,他才真是无所不在,无所不有。 

    现代研究优生学的人报告人类的寿命是渐渐的比以前短促了,尤其是住在大都会的人为甚。这里面的原因虽然很复杂,但是我相信这黑色的“上帝”的力量一定也不少。 

    最近有人在美国的一个杂志上发表一篇游记,报告他在加拿大滨海的一个小乡村里旅行了一次。他说这个乡村里别的特点没有,惟一的特点便是你站在高处瞩目四望,东西南北看不见一间工厂的烟囱。 

    在一世纪以前,这种现象是不值得讲的,但是此刻却是一个新的发现,我恐怕一世纪以后,这个报告还要值得人们的留恋哩。 

    虽然中国没有工厂烟囱的地方还很多,但是立在上海的屋顶上要想没有烟囱遮断你的视线已是不可能的事了。 

    住在上海近郊劳碌着的我们,因了事又不能荷锄归隐,每天对着居屋前后左右的几只烟囱,只好发出没奈何的慨叹。 

    八月二十九日



 灵魂的归来黄瓜

    《双凤楼随笔》之四 

    蓄意要去了许久的西湖,终于在这秋高气爽的时节实现了。于是在一个晴暖的上午,一座吐煤烟的怪物便将几条不甚肥壮的黄瓜从沪杭道上运到了杭州。 

    几年不见的杭州市,一切都与杭州人的说话一般,似乎仍是重温旧梦,不见有怎样新鲜的气味。 

    小小的变迁原也是有的,这只要从电杆木和桥梁上便可以看出。每一根电杆木,每一座桥梁,上面总是“禁止招贴”,转过去便是粉蓝色的“今训”。 

    两尺深的西湖水,映着桥洞里粉蓝色标语的倒影,连一条小苍鱼也会觉得这确是一种新点缀。 

    许是去得太迟了。博览会几座庄严富丽的门楼已经破烂得露出里面的纸筋和木条。有人说这次西湖博览会收入不敷所出,恐怕要赔本。我觉得博览会的目的若是在赚钱,那赔了本确是可惋惜的事,否则若是要借此“发扬光大”,那又何惜乎这几个毛钱?钱的来源本与地下的煤层一样,只要“在上”的人精干发掘,原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 

    醋鱼吃过了,醉虾吃过了,泥滑滑的莼羹也吃过了。黄瓜身上的皮便一张一张的被人刨去。可是黄瓜儿并不见得怎样的瘦,而刨黄瓜的人也不见得怎样的肥。 

    我的“寒舍”是在拱宸桥的,所以这次到了杭州之后,便也“回府”一次,据说二十年前的拱宸桥是一个金迷纸醉的热闹场所,可是此刻却冷落异常。马路高低不平,碎石如钉,我住了几天,跑坏了我一双新买的漆皮鞋。 

    雇了一辆“爱山克水”的汽车,我们便从拱宸桥跑到杭州,将飞来峰虎跑六和塔跑了一周。灵隐的山门被烧去了,此刻正在重建。建筑的地方大约怕游人走过时发生危险,所以树上挂了一面牌子警告,可是他写的却是“此处禁止不准通过。” 

    逛西湖的黄瓜,照例的,去的时候身上是塞满了钞票,回来的时候,黄瓜肚里却变成充满了醋溜鱼和龙井茶,手里提着油纸伞小木鱼,身边剩着恰够回府的川资。 

    敲着朱红的小木鱼,对了从飞来峰洞口买来的铁魁星,我一直到此刻还憧憬着城隍山上那一种庙宇栉比,香烟缭绕的盛况。我见了庙里堆着的那许多纸锭,我才悟出杭州市为什么禁止叉麻雀而不禁止烧香的真理。



 灵魂的归来河

    《双凤楼随笔》之五 

    巴黎有一条莱茵河,河的两岸除了一些伟大的建筑外,河里有碧绿的流水,水面上有往来不绝的bateaux parisiens,另一面更有一排光怪陆离的旧书店。在这晴暖的秋日下午,踏着黄叶,晒着软洋洋的阳光,在这河岸两旁闲步一会,随意翻几册在那里陈列着的旧书,这是多么想像起来也觉得是愉快的事。 

    至于伦敦,那有名的泰姆士河雾中的风景,昏黄的瓦斯灯,灰白的水蒸气,朦胧的人影,那更是不消说的了。 

    至于上海,市内虽然也有几条河,可是情形却大不同了。 

    一条污沌的苏州河,西段几乎完全给工厂占住了。腐了的蚕茧的臭味,豆饼的臭味,小麦粉辗起的灰尘,你若不是为了衣食问题咬了牙齿在那里作牛马的人,你简直连一分钟也不能停脚。从天妃宫桥以至黄浦,虽然空气里免除了那种种的臭味,但是两旁坐满了失业的游民,有几处桥脚下更永远堆着一些养路的砂石,近外白渡桥的一段空地,又是水果行和五金行的卸货码头,香蕉、苹果、洋葱、马铃薯,以及铅丝铁管更铺满了一地;肩扛往来,不要说散步,就连侧身闪过的余裕也没有。 

    苏州河上虽然有几座桥梁建筑得很壮丽,凭在桥栏上眺望一刻,也可聊胜于无,但是年来桥上添了峥嶙的铁门,站着石雕一样的高加索留沪浪人的义勇队,最近桥上更加了臂缠黑白纹章的女同胞的点缀,不时要拦住往来的车辆行人检查,你站在那里,纵然他们不来吃你,你也要提防着黄叶飞来打破头的流弹。 

    河面上是挤满了始终停在那里不开动的小汽船。 

    苏州河虽然这样没有一点给行人流连的趣味,但是苏州河还是上海市中比较清洁的一条水道,你去看看斐伦路和徐家汇路两条不知名的河道,你只要是光临过一次的人,你就知道这两条河的污秽已经到了什么程度。 

    河身留着一种红而又黑,黑里带绿的凝滞的死水,水面排着一列粪船,岸上列着的无数粪车里的金色排泄物便由几根毛竹作引道滔滔的流到这些船上。岸上过去一点更列着鲜血淋漓的宰牲场,阴惨惊人的验尸所。屠牲场的污血和秽物不绝的每日向河里送着,你只要有在那里走过一次的经验,你就知道那里的空气和景物已经臭到了什么地步。 

    仅是在静安寺路霞飞路走着的人,大约谁也不相信同一市内会有这样非人间的境地。 

    连基本的清洁和卫生问题都没有顾到,我们还想从上海市内的几条河上享到水的乐趣,那真是太梦想了。



 灵魂的归来画

    《双凤楼随笔》之六 

    宿雨初晴,灰白色厚密的天空下,横着一带墨绿的丛林,树的下面掩映着几间纵横的瓦屋,一条赭黄色蜿蜒的小路,路的前面便是一派铺满了油绿色浮萍的池塘,一两方突出的草丛疏疏的散落在池面。 

    这是一幅绝妙的风景画题材。坐在窗下对望着,我不觉起了画意。 

    想到画,像一位久别的故人突然浮上了记忆一般,真是感慨系之。 

    差不多自第一次知道“画”这个名词以来,我对于它就深挚的有了恋情。不消说,小学时代对于图画自然视为一周中最有兴趣的一课,就是后来进了中学,在繁重的代数几何a+b,x=y之余,仍是同了几个爱画的同学,向学校当局要求了特别的允许,到校外去作野外写生。因为我的中学是专制的基督教学校,学生要每两星期才有半天的例假。 

    后来到上海进了美术专门学校,那更是梦的实现,我对于画的努力自不待言;可是一年之后,我的文学嗜好与绘画走上了并行线的轨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或许那时对于文学的热情正是在顶点上的原故,我不知不觉的就倾向文学,抛下了画笔。最初还勉强到校上课,到了后来,在将近毕业的一年,那真只有美术学校才有这样的笑话,我差不多一月只到校一两次,一学期不曾有过一张完成的人体习作。及至后来,朋友们组织的一个出版机关成立之后,我更完全钻在文学的圈子里去了。 

    四五年以来,除了偶尔的一张单色插画和朋友们委托的不得不画的封面画以外,我的手完全不曾再触到画布上过。 

    尘埃中的一只画箱,抽屉中的几盒彩油,以前是一日不离的侣伴,现在差不多渐渐从记忆中排挤出去了。一只画架更不知给谁个朋友借去了不曾再还来。 

    在此刻的这种生活中,像今天这样对于画的偶然的动念也不是第一次,但无论如何不再有握起调色板的勇气。连难得有的几次绘画展览会都不曾去观光了,哪里再有掮起画架的勇气呢? 

    前天在路上偶然遇见老友倪贻德。三年不见了,他问我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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