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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灵魂的归来_叶灵凤-第21章

小说: 灵魂的归来_叶灵凤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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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也许会脸红的作品,不知流落到什么地方去了。 

    当然,我知道如果现在再去重游瘦西湖,所见到的决不会再是这些。但在我的记忆中,就如一个年轻时代曾经在一起相处过的朋友一样,无论他现在怎样改变了,在我的记忆中仍是那副样子。因此许多年以来,我虽然极想再到那些旧游之地重去一次,但是如果真有了机会,到时我是否真的会去,我自己也不敢向自己保证。 

    分明知道过去的已经是过去了,但是对于有一些旧时的梦境,自己总好像有一点珍惜,留待不时把玩回味一下,不忍轻易去触破它。这种心情说出来大约会使得许多年轻人认为可笑吧。



 江南柳

    有一年的春天,在新会县的宾馆小住,宾馆的园林全是按照中国民族风格布置的。有小桥流水,水里有浮萍,桥头岸边种了一排垂柳。 

    许多年没有见过江南的春天了,在南国的这个花园城里,抚着桥边这丝丝的垂柳,虽然尚未成荫,已经很使我有古人所说的“销魂”之意,当时曾请朋友给我拍了一张照片。 

    我是喜欢柳树的。在自然风景里,在画上,在诗词里,各式各样柳的形象,都同样能唤起我的爱好。初春的新柳,春雨中的烟柳,春风中的柳浪,夏天的柳荫,还有秋天的疏柳。这些不同的形态不仅都富于诗意,而且使人对于如流的岁月和季节的变换有一种切身的感受。 

    西湖的风景,若是没有了柳树,那减色的程度简直令人难以想象。西泠桥畔的柳色,柳下的苏小小墓,岸边垂柳下的一只无人小船,船上沾了许多柳叶。这都是西湖景物迷人的神髓。若是换了另一种树木,情调不同,就全然是另一回事了。 

    杭州西湖的柳色好,但是我觉得扬州瘦西湖的柳色更好。这大约与那一个“瘦”字有关。柳树不适宜于金碧辉煌的宫廷景色,也不适宜于过分热闹整齐的环境,它是特别同空旷萧疏的景物调和的。更有,柳的美丽是古典的,近于文艺的,这一切恰适合扬州的自然环境和历史背景,因此瘦西湖的柳色,看来就比春日游人倾城倾巷的西湖更为宜人了。 

    还有,从前南京台城的柳色,也是十分动人的,今日玄武湖公园的堤柳,长丝拂面,仍足以不负“白门杨柳好藏鸦”的盛名。前几年小游玄武湖,偶然见到一群“红领巾”在柳树下捉迷藏,不觉又有一种新的感受。这才是活生生的,不该老是想到许仙白娘娘在柳下避雨的那些故事了。 

    现在南方的园林,已经在大量的移植江南的垂柳,不仅在新会见到了,我在广州越秀公园也见到了不少。江南柳显然已经在岭南安家落户,不过却是在春天见到的,不知到了夏天怎样。南方人知道“榕荫”,大约很少领略过“柳荫”的风味。柳树没有榕树那么密,树荫没有那么浓,但是柳条摇曳生姿,空旷通风,在柳下的水边小立,听一听蝉鸣,或是看水中的小鱼逐食,却是能令人心暇神怡,恢复工作疲劳的。



 小楼里的生活

    我忘不掉年轻时候在镇江住过的那间小楼,是因为有许多事情,都是从住在里面的那个时期开始的。 

    我在里面开始看杂书,看笔记小说;开始学刻图章,开始学画中国画,甚至还开始学做旧诗,做了几首便放下不做了。 

    学刻图章和画中国画,都是没有师承,自己摸索的。一部廉价的石印《六书通》,成了我唯一的老师。一把普通的刻字刀,几块青田石,就使我刻了又磨,磨了又刻。当然不会有人拿石头来找我刻,因此刻来刻去,都是刻给自己的。好在已经读了一些闲书,又在学画中国画,又在学做旧诗,因此要刻图章,不愁没有字句可用。我还记得当时曾刻过一方“某某二十以前作”的阳文章,印在自己的画上,十分得意。 

    后来学西洋画,当然是正式到美术学校里去学的,但是这时躲在那问小楼上画中国画,却是没有老师的。所用的范本还不是《芥子园画谱》,而是上海出版的石印《古今名人画谱》之类,我就整天对了临摹,自己设色,从花卉翎毛一直画到山水。那时当然已经有了有正书局的珂罗版画册,可是我不会买得起,也没有机会见到。 

    后来到了美术学校,专心学西洋画。学校里虽然有国画系,而且有很好的老师,诸闻韵、潘天寿几位当时都在任教,可是我反而放弃了中国画,不曾去正式学了。 

    在那间小楼上,画好了的画,都拿来贴在玻璃窗上。自己画,自己题字,再盖上自己刻的图章。“二十以前”的我,就曾经这么销磨了一个暑假。那时当然没有跳舞场,没有咖啡店,没有电影院。在镇江那样的地方虽然有卖笑的娼妓,甚至也有赌场,但是我好像对这些都不感到兴趣。我不知那时别的年轻人怎样,我却是个十足的书呆子。 

    当然,书呆子也不是没有感情的。只是一句“书中自有颜如玉”,就已经够我去幻想。因此那时在感情上所做的梦,全是“礼拜六”派的,全是“鸳鸯蝴蝶”式的。一间小楼,已经尽够我的感情去驰骋了。 

    若不是我的三叔从上海来探望我们,带了我走出那间小楼的天地,我无法想象后来我的生活会怎样发展下去。就是由于这一走,我就从江南城市的一问小楼,走进十里洋场的亭子间了。



 金山忆旧

    金山在镇江,古名京口,以三座山著名,这就是北固山、焦山和金山。我的家曾在镇江住过,我自己也在镇江的一所教会中学里念过几年书,金山正是我的旧游之地。不要说是在舞台上,就是在纸面上每见到金山两字,也令我分外感到一种亲切。 

    以三山著名的镇江,焦山矗立大江的急流中,北固远在郊外,只有金山最接近市区,交通也方便,因此,平时逛金山的人最多。它本来也是在江中心的,由于长江改道,日向北移,因此沧海变成桑田,本来接近长江南岸的金山,由于沙洲高涨,久已完全成为陆地上的一座小山了。 

    金山的形象很美,整座金山寺与山结为一体,山门在临河的山脚下,寺里的殿字房舍随山势盘旋而上,以一座宝塔和一座小亭构成了它的顶点,无论近看远看都十分相宜。金山是宜人画的,我当年住在镇江的时候,课余总是背了画架,列金山脚下来写生。 

    从市区到金山,要经过一个叫做“昭关”的地点。在古老的石筑关门上,刻有“昭关”两字,关上筑有一座喇嘛教的白塔,像北京北海公园所见到的那样。在闹市之中忽有这样的点缀,看来有点不伦不类。这古迹的由来不知怎样,但我们年轻时候从这里经过,总说是“伍子肯过昭关”。 

    在梁红玉擂鼓战金兵的时代,金山一定是还在江中心的,否则韩世忠也不会与金兵在这里大战了。白娘娘水漫金山也是如此,否则也不会招来虾兵蟹将,要将金山浸到水底。我不知金山附近是否有关于梁红玉的遗迹,但是法海禅师的遗迹倒是有的,在金山半山处有一座山洞,称为法海洞,据说洞里所供的还是法海的肉身像。



 鼋头渚的秋光

    许多年以来,每见到画报上所刊载的太湖鼋头渚那一座飞甍画栋的小亭照片,总要为之神往,认为能站在那座亭上欣赏太湖的景色,实在是人生一乐。想不到终于有了这机会,而且还拍了一张照,真是此身已作画中人了。 

    年轻时候虚度韶光,应做而未做的事情很多,住在上海那么多年,往来沪宁路上那么多次,竟不曾到无锡去一游太湖,实在也该列为这种应做未做,想起来要顿足追悔的事情之一,现在居然有机会游过了,总算完成了人生的一愿。 

    三万六千顷的太湖,烟波浩荡,峰峦掩映,可说是从任何一个角落,在任何一个时候看起来都是迷人的。我到无锡的时候,正是现在这样的秋天,下榻在湖边山上的太湖饭店第一晚,在微明的月色下,站在饭店大门外宽阔的坪台上,眺望远处太湖的一角,湖面的微波似乎在月光下闪闪的发亮,树丛间露出来的明灭不定的火光,我也不知道是灯光,渔火,还是萤火,耳中再听到从草间传来的一派秋虫鸣声的合奏,我就已经被眼前这样的景色迷住了。直到夜深,我还舍不得去睡,站在窗口,隔了窗纱,将太湖秋月下的乡野夜景,贪婪的再看了许多。 

    第二天一早,我又站在大门口,将昨晚朦胧中所见到的景色,再重新加以领略。晓雾未收,在一片流荡不定的白茫茫的雾海之下,这里露出了一个屋脊,那里露出了一堆树尖,使我简直分不出哪里是水,哪里是陆。这是一副大家笔下的水墨画。 

    我们是从山脚下的湖边,乘了小汽船,绕过小箕山去游鼋头渚的。置身在舟中,横过湖面,虽然明知这不过是三万六千顷的一角,但是一眼望去,森浩无涯的湖波,仿佛已经足够使我领略到太湖的全景。等到沿着鼋头渚的松林小径,登上我所向往已久的那一座小亭时,放眼一望,脚底下是芙蓉、芦苇,舐着湖波的岩石,远处隐隐约约的青螺点点,也不知道是七十二峰中的那一峰,我知道自己已经置身在画图中了。 

    我不知道春天,夏天和冬天的鼋头渚景色怎样,我只觉得在这萧疏高爽的秋晴午后,站在这座小亭上眺望太湖,远处有白帆的渔舟列队缓缓的驶过,阳光有一点暖意,湖上迎面吹来的风又有一点凉意,“秋水共长天一色”,实在是一种令人难忘的享受。



 中山陵所见

    去年秋天,路过故乡南京,我去了中山陵一次,同行的有许多是海外归国观光的华侨,人数相当多,扶老携幼,拖男带女,有不少都是不远万里,全家从非洲和加拿大回国来观光的。 

    海外华侨提到孙中山先生,总是感到十分亲切的,因此对于南京中山陵的现状特别关怀,尤其因为近年海外有人散播谣言,说中山陵因为没有人理会,早已荒凉破败不堪了,他们都想看看究竟已经荒凉破败到怎样程度了。哪知到了陵下一看,正如在国内任何一个地方所见到的名胜古迹一样,都收拾一新,打扫得干净整齐。仅是沿途所见的那一条由法国梧桐构成的,枝柯交加,浓荫蔽日的长长的林荫路,一尘不染,恬静整洁的情形,就知道是有人在怎样细心打理着了。走到陵下向上一望,远在半山腰的中山陵,琉璃瓦和大理石在晴朗的秋空下熠熠生辉,恰像我们在照片上见惯的那样,一点没有什么荒凉破坏的痕迹。 

    南京虽然是我的故乡,但是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中山陵。同行之中有许多都是几十年未回过国的老华侨,我相信他们的情形一定也是同我一样。我不知道在国民党的党棍和官僚们气焰薰天的时代,这里的情形是怎样,但是我敢断说一定没有现在这么清静肃穆。我想若是不免有什么改变,这也许就是最重大的改变。至于其他一草一木,根本就不会有人要加以改变过。 

    尤其是享堂正中天花板上那个青天白日大党徽,以及四壁所嵌的自蒋介石以至当时其他那些“党国要人”的题字刻石,都保存得好好的。这情形简直太出于那些海外归侨的意料之外了。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肯相信这样的事情?我见到有些老华侨在感慨万分的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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