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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行者无疆_余秋雨-第2章

小说: 行者无疆_余秋雨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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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罗马的空静之境,不是出于诗人营造,而是一种实在。一座实实在在的石头城,一座曾经属于恺撒、奥古斯都、图拉真和哈德良的石头城。这种可触摸的空,可谛听的静,任什么诗也不可比拟。

    营造如此空静之境的,是全体罗马市民。这纔猛然记起,一路上确有那么多奇怪的车辆逆着我们离城而去。有的拖着有卧室和厨炊设备的房车,有的在车顶上绑着游艇,有的甚至还拖着小型滑翔机。总之,他们是彻彻底底地休假去了。

    拔谓彻彻底底地休假在形态上,这是与平日工作的一次封闭性割断。到哪儿去休假,不必让同一办公室的同事知道,也不用禀告直接上司。与我们中国的忙人们休假时连睡觉都开着手机相反,他们一进入休假就不再惦念电话铃声,不会因为两天没有与人通话就如困兽般烦躁。在休假时他们成了另一种人,平日衣冠楚楚、礼仪彬彬,此刻却便装松松、笑声连连,全然一副少不更事的游戏心态。昨天在城市的街道上还步履匆匆、两眼直视、目中无人,今天在休假地见到谁都亲热招呼,其实互不相识,只知彼此突然成了天涯同事。同的什么事这事就是休假。

    在观念上,这里服从把个体休闲权利看得至高无上的欧洲人生哲学。中国人刻苦耐劳,偶尔也休息,但那只是为了更好地工作;欧洲人反过来,认为平日辛苦工作,大半倒是为了休假,因为只有在休假中,纔能使杂务中断,使焦灼凝冻,使肢体回归,使亲伦重视,亦即使人暂别异化状态,恢复人性。

    我们很多企业家和官员其实也有假期,而且也能选择一个不受干扰的风景胜地,然而可惜的是,他们可以放下工作和家人,却放不下身份。于是,一到休假地只想摆脱放下身份后的虚空和慌张,立即用电话疏通全部公私网络,甚至还要与当地的相关机构一一接上关系。结果可想而知,电话之频、访客之多、宴请之盛,往往超过未曾休假之时,没过几天已在心里盘算,什么时候回去好好休息一下。休息,成了一个永远闪动在彼岸的梦影。

    显而易见,此间的一个重要区别在于,人家的休假是转换身份,我们的休假是迭加身份。迭加在远离办公室的地方,迭加在山光水色之间,那是多么不自然,多么矫情。矫情在别处尚能闭眼放过,矫情在私人假期,实在是糟践了人生的最后一个秘角,让人怜悯。

    那么多罗马人到国外休假,我想主要是去了法国、西班牙和德国南部。意大利人的经济状况在整体上比法国、德国差得多,比西班牙好一点,他们在外应该是比较节俭的一群。欧洲人出国旅游一般不喜欢摆阔,多数人还愿意选择艰苦方式来测试自己的心力和体力,这与我们一路上常见的那些腰包鼓鼓、成群结队、不断购物的亚洲旅行者很不一样。

    但是即便如此,欧洲毕竟也有很多人负担不起长途旅游的经济压力,也有一些老人则受到体力的限制不能出远门了,他们往往只到乡镇别墅中度假,没有别墅就租借一个临时住所。

    我们遇见过一个在小镇别墅里度假的老人,很能代表这种方式,因此历久难忘,不妨记述一下。

    那天我们去东海岸的圣乔治港,经过一个小镇,见到有一位白发老者阻拦我们,硬要请我们到附近一家海味小馆吃饭。理由是他曾多次到过中国,现在正在这个小镇的别墅里度假。

    跟着他,我们也就顺便逛了一下小镇。小镇确实很小,没有一栋豪华建筑,全是一排排由白石、水泥、木板建造的普通住房,也没有特别的风景和古迹,整个儿是一派灰白色的朴素。与中国南方的小镇相比,它甚至显得有点寒伧,但是单纯的色调和干净的街道却让人分外安静。在我们以往的经验中,单纯的色调只属于高雅小区,越是乡野世俗便越加艳丽纷呈。这个特点,不仅是中国大陆,连台湾、香港也概莫能外。欧洲这种小镇为什么如此单纯和谐呢只是做色彩的减法,就增加了多少等级。

    大概走了十分锺路,我们就见到了那家海味小馆。老人不说别的,先让我们坐下,一人上一碗海鲜面条。

    那碗面条有什么奥妙我们带着悬念开始下口。面条居然是中国式的,不是意大利面食,大汤,很清,上面覆盖着厚厚一层小贝壳的肉,近似于中国沿海常吃的『海瓜子”。这种小贝壳的肉吃到嘴里,酥软而又韧性,鲜美无比,和着面条、汤汁一起咽下,真是一大享受。老人看着我们的表情放心地一笑,开始讲话。

    他的第一句话是:“现在我已向你们说清我在这个小镇买别墅的原因,这面条,全意大利数这里做得最好。”说完,他纔举起酒杯,正式表示对我们的欢迎。

    原来,这碗面条是他的见面名片。然而很快发现这个判断是错的,他的名片复杂得多。他刚纔在路口说自己多次去过中国,那么,为什么去呢

    他的回答使我们大吃一惊,他去中国的身份是意大利的外贸部长、邮电部长和参议员这就是说,坐在我们对面的白发老人是真正的大人物。

    今天他非常不愿意在自己担任过的职务上说太多的话,因为他在休假。他努力要把拦住我们的原因缩小为个人原因和临时原因。他说,妻子是一个诗人,现在正在别墅里写诗,但别墅太小,他怕干扰妻子,便出来,遇到了我们的车队。

    于是,我们祝贺他的妻子能在这个假期写出一批好诗。他表示感谢,然后又诚恳地说:“她的诗确实写得不错,真的。”那眼神,像一个腼腆的老农。

    告别老人后,我们又行走在小镇灰白的街道上了。我想,这样的小镇,对所有被公务所累的人都有吸引力和消解力。它有能力藏龙卧虎,更有能力使他们忘记自己是龙是虎。这种忘记,让许多渐渐走向非我的人物走向自我,让这个世界多一些赤诚的真人。因此,小镇的伟力就像休假的伟力,不可低估。

    那么罗马,你的每一次空城,必然都会带来一次人格人性上的重大增补。



 兴亡象牙白

    你看,一见到元老院的废墟,我就想起恺撒———他在这里遇刺。那天他好像在演讲吧被剌了二十三刀,最后伤痕累累地倒在庞培塑像面前。

    我低头细看脚下,猜测在他流血倒下的地方。这地方一定很小,一个倒下的男人的躯体,再也不可能伟岸,黯然蜷曲房舍一角。但是当他未倒之时,实在是气吞万里,不仅统治现在意大利、西班牙、法国、比利时,而且波及德国莱茵河流域和英国南部。他还为追杀政敌庞培赶到埃及,与埃及女王生有一子,然后又横扫地中海沿岸。英雄世界的收纵开阖,实在无可限量。强大生命对于空间的挥洒,简直匪夷所思。

    但是,放纵的结果只能是收敛,挥洒的结果只能是服从。就连恺撒,也不能例外。当他以死亡完成最彻底的收敛和服从之后,他的继承者、养子屋大维又来了一次大放纵、大挥洒,罗马帝国横跨欧、亚、非三洲,把地中海当作了内湖。

    我有幸几乎走遍了恺撒和屋大维的庞大罗马帝国属地,不管是在欧洲、亚洲还是非洲。在那里,经常可以看到早已残损的古罗马遗迹,一看就气势非凡,精雅而又恢宏,甚至直到今天还足以睥睨周围一切其它建筑。我相信,当茫茫大地还处于蒙昧和野蛮阶段的时候,罗马的征服,虽然也总是以残酷为先导,但在很大程度上却是文明的征服。

    站在那些地方,我总是一次次对罗马进行重新解读。一种洁净的象牙白那么自信地随着铁蹄和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交通网络撒遍如此辽阔的空间,等铁蹄和大道早已成为遗迹,这些象牙白依然在各地自信着,于是它也就牢牢地占据了时间。

    一切伟大从外面看是一种无可抗拒的力量,从里面看则是一种无比智慧的秩序。罗马的智慧浓度集中体现在它的法制精神上,因此当我看到埃米利亚会堂遗迹又站住了。这座建筑的功用考古学家们历来都有争论,有的说是法庭,有的说是商业会所,我希望它是法庭,因为古罗马的法制精神需要有一些象样的遗物让人纪念。

    伟大见胜于空间,是气势;伟大见胜于时间,是韵味。古罗马除气势外还有足够的韵味,使它的气势也沁水笼雾,千年不燥。你看那个纵横万里的恺撒,居然留下了八卷《高卢战记》,其中七卷是他亲自所写,最后一卷由部将补撰。这部著作为统帅等级的文学写作开了个好头,直到二十世纪人们读到丘吉尔第二次世界大战回忆录时还能远远记起。

    恺撒让我们看到,那些连最大胆文人的想象力也无法抵达的艰险传奇,由于亲历亲为而叙述得平静流畅;那些在残酷搏斗中无奈缺失、在长途军旅中苦苦盼望的风范,因由营帐炬火下的笔画来弥补,变得加倍优雅。

    伟大的史实一旦被朴素叙述本已大气磅礡,更何况添加这番迷人的流畅和优雅我认为,欧洲最优秀散文背后隐藏的骑士风度实由恺撒的散文演变过来。与人们平常误会的相反,起源于“统帅文学”的这一支脉,并不表现为夸张、豪迈和狂躁。伟业既已铸就,功臣就是本人,笔端必然是举重若轻,恬淡安详。

    这便是罗马的韵味。

    罗马帝国最终灭亡于公元四七六年,最后一位皇帝叫罗慕洛斯·奥古斯都。当代瑞士出生的剧作家迪伦马特写过一部《罗慕洛斯大帝》,可谓精彩纷呈。

    迪伦马特把这个剧作称之为“非历史的历史剧”,说明剧情与历史事实相去甚远,但在基本精神上,他却写出了罗马帝国覆亡的必然性,并由此引出了普遍哲理。

    在迪伦马特笔下,罗慕洛斯面对日耳曼人的兵临城下,毫不惊慌,悠然养鸡。他容忍大臣们裹卷国库财物逃奔,容忍无耻之徒诱骗自己家人,简直没有半点人格力量,令人生厌。但越看到后来越明白,他其实是一位洞悉历史的智者。如果大车必然要倒,妄图去扶持反而是一种骚扰;如果历史已无意于罗马,励精图治反而是一种反动。于是,他以促成罗马帝国的败亡来顺应历史,而且让自己的生活形态和人格结构一起败亡。

    但是,作为战胜者的日耳曼国王更有苦衷。他来攻打罗马是为了摆脱自己的困境:他没有儿子,按传统规矩只能让侄子接班,但这个侄子是一个年轻的野心家和伪君子。国王既已看穿又别无良策,只能靠攻打罗马来投靠罗慕洛斯,看看有没有另一种传位的办法。

    于是,罗马必败无疑,日耳曼必胜无疑,但在这两重必然性背后却另有相反的文章。败亡者因知道必败而成了世界的审判者,胜利者因别有原因而浑身无奈。由此联想到人类历史上的多少胜败,掩盖了大量深刻的内涵。

    我认为这是最高层次的喜剧,也是最高层次的历史剧。

    跳开艺术,回到真实,我又低头俯视脚下。

    罗马帝国灭亡后,罗马的市中心十分凄凉。

    本来市中心的罗马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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