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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中国随笔年度佳作_耿立-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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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回到爆炸发生的那个凌晨时分。普里皮亚季小镇居民被巨响惊醒,他们纷纷聚集在城镇的铁路桥下,观看那冲天而起的烈焰——天空呈现出橘色、玫瑰红、钢蓝、钴绿等霓虹灯般的色彩,异常美丽。他们不知道反应堆重达一千二百吨的钢顶被掀开,八吨放射性的铀和石墨瞬间抛向夜空,相当于两百颗广岛原子弹。但事后不久,很多目击者都死了。这也许是有史以来世界上代价最昂贵的观看了。他们想不到最可怕的噩梦,竟然是从最绚烂的彩虹开始的。

  我承认我是吃了不少“讹兽”肉的。当然,你可以说那“讹兽”是神话传说,距今天太过遥远。然而,最近有关切尔诺贝利食人巨鼠的事儿在网上疯传,点击后令我毛骨悚然——上世纪九十年代,一支九人科学考察小组进入切尔诺贝利,在探测取样时,蓦地传来一阵刺耳的尖叫声,只见一头海狸鼠般大小的动物突然蹿出来:那是一只长约五十厘米的变形的大老鼠!暗灰色的毛皮,牙齿像鲨鱼一样锐利且长,尖足有两公分长,爪子像变形的铁钩子,没有尾巴,眼睛像两颗红宝石发出幽光。据称,它们是长期遭受强辐射后发生基因变异而生成的。不幸的是,科学考察小组接连遭到一群变形巨鼠的袭击,仅一人生还……无独有偶,我在网上看到地图上标示的核污染扩散区域,竟也状似一只巨鼠——硕大的鼠首位于白俄罗斯、乌克兰、俄罗斯三国交界处,鼠腹以核电站为脐眼,基辅位于它的下方;连接它的颈部细如蛇形,鼠尾则翘向波兰方向……后来我也看到有关于食人巨兔的说法。不过,这样一来,便与人面兔身的“讹兽”扯上关系了:二者不仅相像,简直有点血缘了。我在想,现代社会是否仍存在产生寓言和神话的土壤?变异的巨鼠或巨兔带给我的恐怖,何以远超切尔诺贝利和福岛核泄漏所产生的恐怖?

  “当地球上只剩下一个人时,他听到了敲门声……”

  尽管切尔诺贝利一直有人在那儿轮换着守护,但唯一始终没撤离的是“列宁”。事故发生时他没有撤离,五年后苏联解体乌克兰独立,他依然没有撤离。他永远被留在了既是故乡也是异乡的那儿。这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悲剧。

  我一直不知道该核电站是以“列宁”命名的。为什么这个正式名称要被有意省略或淹没掉?难道这个专有名词也与核事故一起发生了“爆裂”?二十五年后,我看到一张列宁半身铜像立于电站正门的图片:在一片枯黄的茅草和杂树中间,“列宁”久经烈焰和辐射的双重炙烤,他的整个脸部黯淡得呈灰白色,眉头紧锁并积满尘埃,底座和其上镌刻的字迹几乎完全锈蚀了。令人惊讶的是,左边两角植有两棵光秃秃的水杉,其下端的树皮均剥落了;与之对称的右边却根本无树,只有一棵杂树长在铁栏外面。也许有人以为那不过是一尊铜像,一个象征,但任何一个事件、一场革命乃至一个时代,如果忽略了它独有的象征,将失却探寻它的秘密、内涵和影响力的切入点。从十月革命到苏联解体,直言之,就是从列宁到“列宁”的过程,或者从冬宫到切尔诺贝利的过程。

  问题在于,“列宁”不能撤离。对前苏联当局而言,如果“最科学”、“最高效”、“最安全”可以给列宁增光添彩的话,那么酿成如此灾祸岂不是对列宁的亵渎和讽刺?至于构成对自身命运的不祥之兆则更让他们心怀忌惮。

  因此,永远封闭在切尔诺贝利对他们更有利。五年后这个问题演变成:“列宁”不必撤离——当苏共解散、苏联解体,列宁的遗存在各地遭到拆毁,远不如让他留在高辐射的切尔诺贝利。可以推想几百年后,唯一可以找到“列宁”的,也必定是在这里——爱恨交织的切尔诺贝利,而不是冬宫或红场。

  在寒冷的冬夜,以无情着称的“列宁”,想必流泪了。是的,他该流泪了。

  他的继任者斯大林采取更严酷的政策,将专政利器打磨得更阴暗,仅三十年代初乌克兰就饿死了七百万人!这当然包括切尔诺贝利人民。二十五年后我335猜想,“列宁”不愿撤离,因为有些问题他仍想不明白,但有一个问题必定想明白了:不管什么体制、什么政党的政府,只要漠视人民,漠视人的生命,漠视人类赖以为生的生命,都与杀手、犯罪无异,最终将被觉醒了的国民所抛弃,“过程跟煮红茶没两样,就像在红场摆个茶壶一样”。

  (《随笔》2011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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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问路者(1)


  凌仕江

  鲁迅先生说过,世上本无路,走的人多了,就成了路。这话折射的现实语境,曾让手持粉笔站在讲台上的老师和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家长颇感得意,以为找到了抽打脑筋转不过弯的孩子的有力鞭子。于是那个貌似犯了错误的孩子就会沉默地低下头,他究竟想了些什么?

  当时懵懂的我生活在蜀南丘陵,对此话不以为然。

  像蚯蚓一样弯曲的丘陵,风能吹到的地方就有路。但我不知那样的路能否将风延伸?累了的时候,我就躺在风里,目及之处总能够闻到路上飘来的气息。至于这些路究竟能让人走多远?路上从古至今踏过多少不平凡的人,山里的长者不得而知。他们根本不会像我一样打听或思考诸如此类无关个人痛痒的小事情。日月更替,年年重叠,岁月青了又黄,父辈们挑着季节的担子踩出纵横交错的路,看上去比丝绸更美。几乎每户家庭都有一条属于自家的“彩之路”,下雨天路面升起青苔仿若邻里乡亲锅里的清水煮白菜。那些路,一头连着村庄,一头连着庄稼。到了收获季节,站在高冈上听风眺望,满眼都是红蓝黄绿青靛紫的路。

  路上挂满了白萝卜与红苕藤,就连桑树枝也披挂上了婴儿的尿布,那是人丁兴旺的旗帜。走在路上的劳动者,从不抬头望一眼天空,更没欣赏风景的习惯。他们像蜗牛,背着重重的粮食爬坡上坎;一点一点地爬,沿着横七竖八蜿蜿蜒蜒的路爬,喘着厚厚的粗气,直到田野在布谷鸟的歌声里空缺,这时家便成了缤纷的粮仓。

  十万只蜷伏在树梢的蝉声如同唢呐庆典丰收。

  秋天的蝉声如同季节的挽歌。我在风里听来的只有年少的寂寞,但不悲伤,村庄的喜悦与我无关。那时我想得最多的是一个人如何才能找到一条路,走出村庄,走出这片宛如桫椤谷的隐秘之地。

  在来来往往的人眼里,还有一条路是被村人的眼睛盯亮的,那是一条滋生希望的路,它随父老乡亲的脚步翻山过岭一直通向以两块石头命名的双石镇。隔三差五的逢场天,村人们的买卖交易、荤素生活几乎通过双石才能得以实现。归来时,三三两两的村人总能用背篓或口袋装回一些捕风捉影或缺斤少两的消息——哪个谁谁谁天不见亮就被一个蒙面人杀了,看热闹的人挤得水泄不通哟;谁家如花似玉的青头姑娘跟着街上毛线铺子里的老男人好上了;哪村哪户王麻子家刚刚卖了老母鸡的钱被一个穿红衣服的女扒手统统摸走了,他说下次逮着她不宰掉她的“三只手”就让双石的人不要叫他王麻子了;还有骑摩托的小伙子喊了一车的人来把一个开公交的老几打得满地乱滚,血流了一条长长的街,不知出了啥事……

  我伫立在麦田与竹林之间,假装闻麦香。

  那些走近又走远的赶场人,一定没太在意小小的我。他们传递的消息常常被我惊恐万状地带到山坡坡上去,当一个人也没出现的时候,我赶紧借狂风将它们吹得逃之夭夭。我想双石镇是不是天天都有流血的事,那究竟是一个怎样的镇呢?我爬上桑树,双脚交叉紧紧地靠住树枝,任凭阳光照进我的破衣裳。我想看得更远,但我最终与双石镇无缘,闭上眼,就连梦中它也未能出现。直到今天我也想象不出双石镇曾经或未来的格局,因为在我记忆里,它一直处于遥远的状态。我拒绝像其他小孩一样跟着大人撵路去双石,那时我就连买泡筒吃的一枚五分钱的硬币也拿不出来。

  我更喜欢独自走在这条属于安静的路上,看那些赶场人从镇上归来时的表情,听他们讲惊心动魄的见闻。

  正午的路铺满了阳光,氛围宛如油画里的恬静。我们的学堂就在大风随时光顾的山坡坡上。我不怎么喜欢那些风,我清楚地意识到我是没有翅膀的人。老师说只有蒲公英才有翅膀。除了风,路上的露,我也不喜欢。因为露常常不顾情面,打湿我唯一的帆布胶鞋,让我的脚趾在课堂上冷得生疼。路的两边,耸立着一行行排山倒海的红苕堆堆,恰似一个个孩子的小坟茔,上面爬满了青油油的红苕藤,藤里夹杂着肥肥的泥秋蒜和迎风招展的狗尾巴花。

  而坟茔前正在开花的玉米就像孩子们摇曳的墓碑。遇到勤快的庄稼人,坟茔上朴素的草儿都将在一场雨水的背后惨遭锄奸。从此堆堆上裸露的沙粒在阳光下不再含羞。含羞的只是沙粒中的蚯蚓,它们跟随那些不幸的草儿连根拔起。它们昼夜寻找回归的路,趁庄稼人毫无防备之时,它们想尽早钻进红苕的心里去享受幸福。

  除了路,知道蚯蚓鬼把戏的人并不多。我也只是偶尔路过,停下来看着蚯蚓的脸,在雨中想想蚯蚓的处境罢了。

  它们有时比没有带伞的过路人更可怜!

  这条路的伴侣除了我,还有躲藏在竹林里的小花猫与大公鸡。有时它俩在竹林里忽然随风而舞,随一股热风钻到路面上来。大公鸡望着从树叶缝隙里遗漏下来的太阳光,昂起脖子,尖叫一声。其实它俩是在偷听水边读书郎讲蒲公英的故事。当背着书包的读书郎走远之后,它俩开始交头接耳。一只画眉从一棵树跳到另一棵树,小花猫闻到风吹草动便嗖嗖地跑到了树梢上。

  大公鸡却在水边低头审视小花猫倒在水中的影子。它俩之间相互张望,相互猜忌,相互欣赏,却又相互不买账,距离美得真可以叫若即若离。当一个挑着柴禾的劳动者脚步声重重地走过,它俩彼此摆了摆头,一唱一和,声音高低不平,经过风的洗涤与传诵,便有了自然的多声部效果。那分明是一首绝版的乡村情歌,比蒲公英的故事更温暖,比牧童的笛声更清寂,比一粒种子的梦想更生动,比一座村庄的历史细节更遥远……大公鸡把摇晃的身子唱得潇潇洒洒,把小小的脸庞唱得大红大紫;小花猫在高空中清脆的声音敌不过大公鸡在地面上的引吭高歌,它绝望地哀怨几声后,一气之下“呼儿嘿哟”

  从树梢上纵身落到地面,翻了几个滚儿,然后学着大公鸡的模样大摇大摆走过荷叶铺出的田埂,它俩谁也不搭理谁,各自分道扬镳找要好的伙伴去。

  风数着泥土里新生的绿,微微笑了。

  就这样,那条路留下了我永远叙述不完的细节。而我的影子便是细节的主题,在经年的冷暖风寒中,常常被异乡的月光拉得长长。有时,那条路就像一条裹得像绳子的红领巾闪耀在我眼帘。多年后,才发现我一直不曾停止奔跑,可我的速度怎么也驱不散那个影子。它被紧紧地系在红领巾的结上。

  无论时光往哪个方向追,最终我看见我的影子依然停在那条阳光铺就的路上岿然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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