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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姚敏-不负如来不负卿_姚敏-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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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他跟阿素耶末帝……”


“还没有。”他扶着我坐下,“不过也快了罢。已经三天了……”


我再抓他的袖子,他拍拍我的背,给我一个莫要着急的眼神。“吕光早就听说了哥哥的大名,却不相信他虔诚奉法,定要污他的德行。吕光跟他的部将打赌,若哥哥三日内破戒,前王的几百名妃子就尽数归他。不然,就分给每个有品级的将领。”


这,这,我呆住,史书上从来没有这样的记载。原来吕光逼他破戒,是为了这样一个拿女人当物品的赌局。享有盛名近三十年的罗什,却无法反抗这样的亵渎。


“他已经抗拒了两日,仍坚持不破。只是今日是三日之约的最后一日,听说吕光命人将两人衣服剥去。刚刚从宫里回来,打听了一下,他还在抵死不从。我从来没有对哥哥如此敬佩过,这样的逼迫,仍能坚守心志,也只有他能做到了。只是……”


他犹豫着,叹口气:“他再不从,吕光会命人灌酒。吕光势在必定,今夜他若还不肯,让吕光输了这场赌的话,只怕……会受到更残忍的对待。”


我一下子站起,拉住他的手:“弗沙提婆,救他……”


“艾晴,相信我,三天来,我已经想尽办法救他了。我自己求过吕光,我让王去求他,我想过用钱,用女人,我贿赂他儿子和部将,都没有用。如果是早几年,我肯定冲杀进去把他劫出来,逃到其他国家。”他痛苦地摇头,看向庭院,“可是,如今我不得不考虑妻儿啊。”


“那就帮我,我要见吕光。”


“没用的,吕光刚愎自用,已经有多少人劝过,只能更加激怒他。何况你人微言轻,他是绝对不会听你的。”


“那——”我深吸一口气,“把我跟阿素耶末帝对换呢?”


他将我额上的碎发拂开:“艾晴,可能,这是唯一救他的办法了。”


我和弗沙提婆走出客堂,他的妻子正从厨房出来,看到我们急匆匆向外走,对着丈夫轻喊:“相公,已是晚膳时辰,何不吃过饭再走?何况,艾晴姑娘也得换身衣服。”


忽然意识到自己从死人坑中爬出,衣服上沾着发黑的血迹,还有臭气,这样去见吕光的确不合适。被她引到房间,早已备好的衣物就放在床头。将里面穿的防辐衣脱下,换了她准备的衣服。她选的仍是汉服,色彩淡雅,但很舒服。比起我的大大咧咧,她的细心玲珑,让人赞叹。


不想再为吃饭多耗时间,催着弗沙提婆赶紧走。他跟妻子道了别,带着我直奔王宫。吕光自从攻入王城,就一直住在王宫里,与名义上的龟兹王白震各居一半。


为了见吕光,颇费了一些时间,幸好弗沙提婆是白震的亲信,不会有人阻拦。在等待吕光宣布接见时,弗沙提婆问了他在宫里的眼线,得知罗什已经被灌了酒,但仍在坚持。


弗沙提婆神色凝重地对我说:“艾晴,一会见到吕光时不要说话。吕光脾气暴戾不能容人,只能顺其意思,有意见相左者都会被他除去。”他深深叹口气,“大哥遇到此人,真是命中的劫难啊。”


杀段业而立的北凉国主沮渠蒙逊就曾经说过吕光“荒耄信谗”。他听了侄子说“河西之人只知杜进不知吕光”,就杀了功劳甚大的杜进。他在继承人问题上做出的荒唐决定,让后凉在他死后不过短短两年就换了三个国主,亡了国。所以,本来仍抱一线奢望,想着如何让吕光放弃,被弗沙提婆一番话灭了幻想。要让他放弃羞辱罗什,恐怕只会陪上我的性命。对不信佛的吕光而言,放弃不光是输了美女,更重要的是面子。


辗转通报,天色完全黑下来时,我们终于站到了吕光的面前。


这个改变罗什一生的人正在王宫大殿看军报,旁边站立的是四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与吕光长的都有些像,估计就是他死后乱作一团打打杀杀的子侄们。虽然是氐人,他的长相却是一副北方的粗犷汉子模样。此刻是四十七岁,已经谢顶,发髻盘在脑后,满脸络腮胡子,眉毛夸张地翘起。看见弗沙提婆,客气地让他坐下。


弗沙提婆对着吕光一鞠,用汉语说:“家兄一向是臭脾气,不懂将军好意,让将军为难了。”


吕光不置可否地歪嘴笑了笑,眼里却流出阴冷:“令兄如此坚贞,让吕某佩服啊。看来,吕某真是小看令兄了。”


弗沙提婆抬头,小心地说:“将军,在下此番前来,就是为了帮将军赢得这场赌局。”


“哦?”吕光的浓眉挑起,“不知国师有何良计呢?”


我一愣,看得出弗沙提婆混的不赖,可是万万没想到他继承了当年父亲的职位,做了白震的国师。


“将军不防将在下表妹换成这位姑娘。”


吕光扫了我一眼,有些诧异:“吕某愿闻其详,这位汉人女子,到底比娇媚的公主高明到哪里,能让法师甘心破戒呢?”


“吕将军有所不知,此中自有段孽缘。”弗沙提婆顿一顿,看成功吊起吕光胃口,继续说,“这位姑娘的姑母当年曾教过家兄汉文,与家兄心意暗通已久,却迫于家兄佛门身份,不得已嫁人。但家兄十数年来一直念念不忘,呵呵,佛门中人,亦有七情六欲,只是不被外人知道罢了。”


“这位姑娘与其姑母长相酷似,若家兄见到,便不会再逆将军之意了。而在下表妹,因为年龄相差甚多,从小与家兄便不亲厚。将军不如换了这位姑娘,定能成功。”吕光看来已经动摇了,他再添一句,“将军只要家兄破戒,至于是何人所破,有何要紧呢?”


吕光对着我看了几眼,探究地玩味,随即哈哈大笑:“也对,这龟兹女子丰满高大,说不定还是这等汉人的小家碧玉更让令兄疼惜呢。”


他对着身边的年纪看起来最大的年轻人说:“纂儿,带国师和这位姑娘去法师处。”


这个年轻人就是吕纂?偷眼看他,也是一副五大三粗的样子。他是吕光庶出的长子,为人暴戾,喜游猎酒色。吕光死后,吕纂自立,将自己的弟弟吕绍逼死。可惜,王位没坐稳几个月,就被吕光的侄子吕超杀死。


吕光嘴角挂着阴笑,叮嘱他:“记得回来复命。”又转头对弗沙提婆意味深长地说,“国师,莫要叫吕某失望啊。”






不负如来不负卿蜕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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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带到了王宫里一间侧殿,门口有两人看守,看到吕纂忙站起敬礼。吕纂叫人打开了门,我急切地朝里望去。没看到罗什,只有一个浑身赤裸的女子双手抱住胸缩在床上,眉眼依稀能看出当年的小女孩模样,看见我们时赶紧往床角缩,低头用褐红色的长卷发遮住了脸。


“怎么样了?”吕纂询问看门的。


两人脸上挂着暧昧的谄笑,急急禀报:“今日按将军吩咐先将两个人都剥得光溜溜的,却是没用。所以刚刚强灌了鸠摩罗什很多酒。呵呵,小的还在酒里掺了点药。可是都大半天了,仍旧没动静。唉,这么个娇滴滴的公主摆在眼前,细白嫩肉的,是个男人早就扑上去啦,何况喝了带药的酒。以为这个和尚不能人道呢,却又不是。他还拼命让自己吐出来,都不知道哪里来的硬气。不过这种定力让人佩服,没准真是个高僧……”


吕纂狠狠一盯,那人马上打住。吕纂转身对着我,冷冰冰地说:“今夜要是他还不肯破戒,我父亲输了的话,你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他们这样折磨罗什,我已经气得浑身打颤。史料的确有载罗什是在被剥衣被灌醉下破戒,可是却没有说过这酒还掺了春药!再听到吕纂这种无人性的话,脸一抬,差点爆发。


眼前人影一晃,是弗沙提婆挡在了我面前:“小将军不必顾虑,今夜就放心交给她。先王后宫的美女,定是将军和小将军的。”


弗沙提婆看看房里,走到大殿的一张长型案桌前,将桌布抽出来。然后他走进房间,用桌布裹住阿素耶末帝,扶着她起来。走出房间时,弗沙提婆对着一角凝视片刻,脸上飘过一丝不忍,细微地叹气。他搀着脸色发白的阿素耶末帝,走过我身边用汉语说:“快进去吧,别让吕将军失望。”然后又轻轻改用吐火罗语:“他已等了十年,一定要让他幸福啊。”


他看上去一脸平常,唯有眼里流出心疼。我对上他眼睛,平复一下跳得有些快的心,毅然点头,走进房间,门在身后吱呀一声关上。


看向先前弗沙提婆盯过的角落,果然有个高瘦的身影缩在那里。呼吸突然停住,竟不敢看他。罗什,我的九个月对你而言便是十一年的时光,几个月的刻骨思念都折磨得我形销骨立,你是怎样在青灯古佛旁一日复一日度过十年的寂寂长夜呢?时间对你我真的很不平等,若是换了我来等这十年,我会变成怎样的行尸走肉?原谅我让你等了太久,原谅我在此生最后一次的穿越机会里选择了这个时间。但愿现在是你最需要我的时候,如果可以,这次我绝不会再走,让我来补偿这逝去的十年光阴。


屏住呼吸,轻轻走近他,还没看清十年的时光在他脸上刻下些什么,就一阵心酸加心跳。他浑身赤裸,垂头抱膝,蜷缩身体,似母体里的婴儿,麦色肌肤在房间亮堂的照明下泛着光洁的晕。用眼光到处搜索,却发现房间里没有窗帘,没有桌布,没有床单被子毯子,没有一切可以遮体的东西。苦涩地笑一声,吕光还真是想得出啊。


到背包里寻出一件自己的长衫,抖开,靠近他。他的身上散发着浓烈的酒气,另一旁的地上有呕吐物。我蹲下,将衣服披到他身上,触及到他的肌肤,竟是滚烫。他一惊,猛地抬头,如深渊一般见不到底的浅灰色眼睛里遍布血丝。他又瘦了,脸显得更狭长,下巴上一片青色胡茬,整张脸如火烧一样通红。十一年了,他仍然清俊,只是岁月无情,在额上刻了几道浅浅的皱纹。这些天的折磨让他憔悴无神,泛白的嘴唇有些干裂。嘴角有道破口,血凝固在上面,看上去有些像牙印。


“罗什……”我细细地打量他,越看越心碎。他这样受尽羞辱,苦苦支撑着,普通人如何能做到。他在坚持的,不是破戒与否,而是一生的信念。吕光以此打击他,真的只是为了那个无聊可笑的赌么?


失神的眼睛抬起,茫然地落在我脸上,突然睁大,深灰色的瞳仁里射出一道亮光,不置信地在我脸上徘徊。干裂的嘴唇微张,嘴角扯动,如风中的枯叶颤抖。


“是我,我回来了……”


“艾……晴……”他的眼睛在我脸上盘旋许久,才颤抖着开口,声音沙哑干涩。然后,发烫的脸上露出羞愧,更加抱紧双臂,全身颤抖,偏过头痛苦地挤出声音:“莫要看罗什……”


“罗什……”心在翻腾倒转,一尘不染的清高之人要受这种羞辱,情何以堪啊!


“别哭……”他回头对着我,纤长的手臂缓缓伸出,要抚摸上我的脸,在触及肌肤的那一刻,突然又缩回手,两眼紧闭,右手中紧攥着磨得已经看不出原来颜色的残破佛珠,一颗颗数着念经文,把我无视成空气,那是我二十多年前送他的。左手上戴着一串红得晶莹通透的玛瑙臂珠,连这个,也有十一年之久了……


“罗什,你怎么了?”看着他身上唯一的外物——戴着的这两串珠子,我死死咬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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