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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文学成都·2009_文学成都·2009 编委会编-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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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本,以前真没看过,说不定可以催眠?呵呵,我乱说的。你呢,看什么书?你一定看了不少书吧?很高深的那种,像名著什么的,是吧?”
  “看过一些,像你说的名著也有。但也不全都是那样的。通俗一点的也看,比如侦探小说,还有武侠小说,以前(就是年轻的时候,不不,现在老了)看得很入迷,一看就是通宵,后来的失眠可能跟看这些有很大的关系。”
  “那现在呢,你又睡不醒,是因为看什么了?”“可能是看这种剧本了吧,呵呵。”“哈哈,要是真有这种作用的话,我也要买一本拿回去看。”
  虽然聊得很投机,但他自己知道,身体里还是潜伏着某种东西,让人犯困。他害怕像刚才那样再在她面前出丑(不管有没有打呼噜),不敢与她深谈下去,便找了个时机,起身告辞了。临走的时候,他听见她说,下周他们有个聚会,问他有没有时间和兴趣参加?他问是什么样的聚会?她说,小范围的,也没什么主题,就是谈得来的几个朋友在一起喝喝茶,聊聊天。他又问是在哪里聚呢?她笑了一下说,就在自己家里。他想了想,便答应下来。他说,那我们留个电话吧,到时候好联系。与他之前猜测的一样,她的名字就是语言的“言”,菊花的“菊”。
  五
  就在他等着那个聚会,百无聊赖的时候,一个意外的电话打了进来。是孙小林打来的。孙小林是他刚到锦城艺术宫时带过他的那位电工师傅孙富林的儿子。他很诧异,想自己跟师傅有好几年没联系了,跟他的儿子就更没什么交往,他此时打电话给我会是什么事呢?这种反常的举动让他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果然,对方在确认了他的身份之后,跟着就告诉他一个坏消息,师傅去世了。他得知,师傅是今天凌晨三点十分在华西医科大学附属医院内科住院部去世的。病因是肝癌。遗体现在已停放在殡仪馆。孙师傅家已经布置了灵堂,接受亲朋好友的悼念。悼念时间从今天下午到次日早晨七点半。也就是说,明天一早,孙师傅就要从殡仪馆转到火葬场,彻底告别这个世界了。
  他接到电话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过。这天是星期天,妻子没上班。他告诉她,孙师傅去世了,我要去他家看看,并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她说,你自己去吧。他跟妻子结婚的时候,孙师傅是来参加了婚礼的。所以,他想的是,师傅的葬礼,妻子也应该去参加一下。她当时正在家里自己做面膜,并看着电视。他到浴室去洗了个澡,换了衣服,便对她说,那我去了。她没吭声,由于脸上敷着面膜,也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师傅的家在西门新二村的一个老宿舍区里。他到的时候,看见已经有很多花圈摆放在了宿舍区的门口。灵堂就搭建在师傅住的那个单元外面的空地上。灵堂外面摆放了一些桌凳,先到的人已经坐在那里喝茶,抽烟。他在人群中转了转,发现没一个人是他认识的。正当他东张西望的时候,孙小林把他看见了。然后把他领进灵堂,陪着他给师傅磕头,烧香。这套仪式完成之后,他又站着看了一下师傅的遗像。照片上的师傅还显得比较年轻,应该就是他进艺术宫刚成为他徒弟的时候照的。那时候不觉得,现在看上去,师傅的五官长得还蛮英俊的。他想起自己最后一次见到师傅,是四年前的事情了。那次也是偶然从艺术宫的一个老同事那里听说,师傅生病了,在住院。于是,他买了些水果去医院。那是夏天,师傅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身上穿着一件带条纹的病号服,面容苍老,身体十分消瘦。但精神似乎还比较乐观。师傅说,看见你我很意外,但也很高兴。师傅还说,即使你平时抽不出时间来看我,但我坚信,如果哪天我死了,你肯定会到火葬场去为我送上最后一程。他当时听到这话,差点掉下泪来。后来他又打过一次电话,询问师傅的病情。师傅哈哈笑着说,已经出院了,没死成,送葬的事看来要暂时
  缓一缓了。
  他走出灵堂,在旁边一张桌子前签到,并送上祭礼(现金五百)。孙小林拿过纸笔,让他把自己的名字和祭奠语写在为他准备的一个花圈上。我听我爸说,你的字写得好,孙小林说。以前师傅确实夸奖过他的字。正是因为师傅的鼓励,他才由一名电工变成了一名编剧。于是,他拿着笔,先在一条纸上写了“孙富林师傅千古”,然后,又在另一条纸上写下某某敬挽的字样。孙小林待纸上的墨迹干了,便拿去贴在了一只花圈上。他问孙小林,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尽管吩咐,不要见外。确实,从内心深处,他是把师傅当自己的父亲看待的。孙小林说,别的也没什么事,你字写得好,就在这里帮着写一下花圈上的字吧。
  晚饭过后,阴沉的天空终于飘起了雨。孙小林指挥着一帮人在院坝里搭起了雨棚。在成都,出殡之前是要守夜的,而守夜通常就是大家各围一桌打麻将,又叫打丧火。初到成都的北方人有点看不明白这种习俗,觉得死了人还这么娱乐和喜庆,有点不可思议。在成都,还有这么一些闲人,专门到这样的场合打丧火麻将。他们与死者非亲非故,但也受到跟亲朋好友一样的接待,比如该吃盒饭的时候,也有他们的一份。可能在主人家看来,有这些凑热闹的角儿,也不失为一种人气。
  他一直没有打麻将的爱好,所以,到了晚上,一个人无所事事地坐在那里,虽然时不时有孙小林来陪着说一下话,但还是被阵阵袭来的睡意搞得很狼狈。后来,孙小林也看出他很无聊,又很疲倦,便提议他到楼上的房间里去睡一下,等早上出殡的时候再叫醒他。他先还客气了一下,后来实在是扛不住,就同意了。
  睡在孙师傅家里,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围绕着一个巨大的湖泊像藏人转经一样沿逆时针方向行走。湖泊的周围是寸草不生的灰色浅山,有点像火山灰堆砌而成。湖面平静而光滑,犹如一面深蓝色的玻璃。他看见湖的中间升起了一个银白色的平台。平台上晃动着一些人影,这些人手里拿着刀,像是在打架。这时候,来了一架飞机,围绕在平台的上方盘旋。飞机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整个梦境都是寂静的。突然,也没有任何征兆,这个梦境就消失了,场景转换成艺术宫的舞台。他看见孙师傅坐在舞台上喝酒。舞台上还有别的演员,他们根据剧情说着自己该说的台词。但喝酒的孙师傅好像跟他们都没什么关系,只是喝着酒,并不时地朝着观众扮鬼脸。他很着急,便跑到侧幕旁边给打手势,想让孙师傅下来。但孙师傅毫不理睬,继续喝他的酒,并朝观众傻笑。他只好跑到舞台上去,想把他拉下来。有几个五大三粗的人也跑上了舞台,一把将他抱住。他们嘴里说着脏话,然后将他举起来,往下扔。他开始坠落,不是从舞台上往下坠落,而是从一个悬崖上往下掉,下面是深不可测的山谷。就在他惊恐万分的时候,孙小林进来把他叫醒了。
  送葬的人分坐五辆车,其中一辆是二十多座的旅行车,往东郊的火葬场行驶。他坐的是一辆桑塔纳,跟孙小林同车。天刚蒙蒙亮,外面还在下着小雨。他问孙小林,师傅呢?孙小林说,已经有人负责将他从殡仪馆送到火葬场去了。
  六
  他不是第一次到这种地方。如果说去医院你会感觉到死亡随时可能在身边发生,那么,在火葬场,你感觉到的便是死亡已经是一个既成的事实。每次到这里,有意无意地都会多看几眼那几根高大的烟囱,尤其是从烟囱里冒出来的那些若有若无的烟尘。多年前,他试图将一个葬礼的场面放进他的一部戏中,让它呈现在舞台上。但在接受审查的时候,这个场面被删去了。后来就连他自己也不太去想死亡这件事情。也就是从那以后,他开始写喜剧。大家都倾向于认为,喜剧可以回避人生中许多根本性的问题。但事实并非如此。他认为,许多问题依然是存在的,我们只是假装它不存在罢了。就像我们没生病的时候,医院是不存在的一样,意识中总想到那是别人的医院。火葬场就更是这样,没有人愿意在平常的言谈中提及那个不祥的地方。包括在公共媒体上,也很少有它的身影。只是,当身边的人必须去那个地方了,我们才显出猝不及防的样子,
  感受到死亡的真实存在。他注意到,同来火葬场的人,都很沉默。他想这可能不是因为对死者的哀痛。
  下了车,他和车上的人一起,被一个工作人员领去一栋平房,遗体告别室就设在那里面。他进到告别室,便看见师傅已经躺在室内的灵床上,周围环绕着一圈塑料做成的花卉,以及同样是塑料做成的类似于松柏和万年青的绿色植物。死去的孙师傅穿着一套生前从未见他穿过的蓝色西服,显得很陌生。平仰着的那张脸经过整容和化妆之后,看上去也像是假的。孙小林是长子,由他代表死者家属念了一篇篇幅不算太长的悼词。孙小林还有个姐姐,两个妹妹。她们在孙小林念悼词的时候,就开始哭泣。念完悼词,也没安排来宾说什么,大家便在工作人员的示意下,一个跟着一个,按反时针方向,默默地围着灵床走了一圈,瞻仰遗容,跟死者做最后的告别。然后,他跟随大家从告别室出来,齐聚在火化室的门口。门前,一个由四人组成的铜管乐队已等候在那里。一个工作人员打开门,问哪些是死者的亲属?孙小林和他的姐妹们都举起了手,然后他们就被放了进去,其余的人则继续留在这扇门的外面。等候的时间,他点了一支烟抽。他发现,在这里面来来往往的人还并不少,就像你平常不去医院,去了才发现,无论经济如何不景气,这里永远都是人挤人,生意暴好。从告别室到火化室,中间是一块开阔的空地。他看见有人不停地抬着担架跑过去,又抬着担架跑回来。去的时候,担架是空的。回来的时候,担架上便躺了个人。很多时候躺在上面的是一个老人,但有时候也有中年人和看上去更年轻的人躺在上面。其中一次,他还看见躺在担架上的那个人的一只手臂赤裸裸地从担架里滑落出来,悬挂在担架的外面。随着担架的晃动,那只赤裸的手臂也跟着在空中不停地摇摆。那是一只干瘦得不像是人的手臂。他马上转过头,尽可能将眼前看见的情景从脑海中抹去。这时候,刚才那个工作人员又打开门,轻轻地对门口的乐队说了声:“可以了。”那四个拿着铜管乐器的人互相点了点头,便开始吹奏起来。但他们吹奏的并非那支公认的葬礼哀乐,而是一首流行歌曲。
  七
  离开火葬场,天空突然晴朗起来。他没急于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天府广场。
  广场被一些蓝色的铁皮围着,几台红色吊车的吊臂耸立在空中,表明地铁中心站的工程还没有结束。
  他买了一瓶鲜橙多,独自坐在塑像台前的台阶上,看着从自己脚下经过的车辆和人流。百货大楼,新华书店,清真寺以及锦城艺术宫这些建筑依然耸立在原处。一面印有男女明星头像的巨幅广告覆盖在艺术宫的西墙上。阳光下,广告牌上的一行白色行草清晰可见:暗恋桃花源。这是中国台湾导演赖声川的一出舞台名剧。有路过的行人停下来,向着墙面上的广告仰头张望。
  他很早以前就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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