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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笛安散文、诗歌和短篇集_笛安-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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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热情洋溢地对所有人微笑,告诉他们,欢迎来到平流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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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佐先生

曼佐先生是意大利人。除了他的意大利口音之外,给很多人留下深刻印象的是他那条橙色的长裤。学期开始的第一节课,我们等在教室门口,想看看这个教授一门名叫“社会学模型”的奇怪课程的老师是何方神圣。然后曼佐先生就不负众望地闪亮登场了。足有一米九几的身高,脊背微弓,留着勉强还可以被人误认为是搞艺术的男人的长发,只可惜那副大眼镜把什么都破坏了。最醒目的就是那条长裤,和芬达一样纯正的橙色,真奇怪他是从哪里买来的这么一条裤子。远远地看过去,他两条长腿就像是两根理直气壮的胡萝卜,带着泥土的香气,生机勃勃地移动到楼梯口。

cécile在我身边清晰地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就是曼佐?”从那一天之后,若是我们谈话间提起曼佐先生,cécile小姐总是习惯性地使用另一个称呼:“那个橙色长裤怎样怎样了……”橙色长裤,说真的,这听上去倒像是一个不错的id。

我们的第一节课,曼佐先生站在讲台上对我们微微一笑,是一个类似于“初次见面请多关照”的有些拘谨、有些腼腆,甚至是有一点羞涩的微笑。我想我对曼佐先生的所有好感的源头怕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们的大多数老师都不是这样的,要么不苟言笑,要么笑得分寸得体,总之,以一种恰如其分的方式提醒你“我们”和“他们”之间的等级差别。而且他们都是西装革履,没有人会穿那种长裤出现。曼佐先生还是一个太年轻的老师,因此,还没来得及学会那一套。面对学生的时候,还不大习惯摆出一个审判者的面貌。然后他就给我们开参考书目,他是这么说的:“有一篇文章写得很好,大家都应该看看。这篇文章对社会学方面的模型的建立介绍得非常全面,可以说是现在能见到的最全面的文章。文章的作者是——”他又是腼腆地一笑:“拉楚卡·曼佐先生”。我们在下边窃笑,他浑然不觉,继续道:“再给大家推荐一篇文章,是关于如何把统计学和社会学模型建立结合在一起的,这篇文章也写得很好,作者还是曼佐先生。”如此这般,介绍了五篇文章,到第六篇的时候,似乎他自己也有一点不好意思了,挠挠他的长头发,说:“这篇文章的作者,依然是曼佐先生。没有办法啊,这个先生实在是太喜欢写文章啦。”我们终于哄堂大笑了起来,摊上这么自恋的一个老师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或者用“自恋”来形容曼佐先生还不是那么太全面的。其实要用我自己的话来说,曼佐先生是那种典型的分不清楚“自己”和“他人”之间的区别的人。这句话听上去可能有些含混,但是用来讲曼佐先生那真的是再合适不过了。比方说,曼佐先生无比热爱自己的专业,就是这个“社会学模型”,但是他似乎忘记了一件事情,就是他是不可能要求别人也跟他一样热爱这个东西的。上课的时候,如果有人对他讲的东西提出质疑,他就会生气;有人对他的那个“模型”表现出了一点不以为然,他也会生气;在他讲课正在兴头上,沉浸于口若悬河的喜悦中时,如果有人打断他提个问题,他依然会生气。有人说,在这点上,他实在是一个典型的意大利人。

曼佐先生生气的时候从来不发脾气,但是总是脸涨得通红,然后说话的时候意大利口音也越来越浓了。挥舞着他长长的手臂,一副认为我们都是没救的朽木的表情:“这有什么难的呢?这有什么不可理解的呢?你瞧瞧这个模型,是多完美的东西。又可以用科学的语言描述现实生活,又可以预测事实的走向,你们怎么会一点感觉都没有呢?你们怎么能对这么好,这么美的东西无动于衷呢?”

如此这般了几回之后,我们上课的时候连最起码的问题也不问了。课堂变成了他一个人自我陶醉的绝佳场所。曼佐先生似乎更喜欢这样。他总是开心得像个孩子,说:“你们不觉得这简直太完美了吗?根据这个模型,看这条曲线,把什么状况都考虑到了。你到哪里去找这么妙不可言的东西……”有那么一瞬间我突然明白,对于曼佐先生而言,我们都是观众。若他真的能像那首歌《谢谢侬》里面的演员那般超脱就好了:“不具名的演员不在乎有没有观众。”曼佐先生不行,他希望有观众,他希望能把他自己认为最完美的东西传递给所谓的观众们,因为,你别忘了他是个意大利人,有一颗传说中的意大利人才有的热切如孩童的心。

那一回,他上课的时候讲起了所谓的“数学社会学”,其实这在社会学这整个学科里,已经变成了一个日渐衰退,说得残忍一点,快要死亡的分支。可是曼佐先生坚定地觉得自己有责任“为往圣继绝学”。因此在上课的时候,详细地给我们讲那个著名的美国社会经济学家granovetter的公式。在我们大多数的人眼里看来,那种公式纯属乱来。比方说,用一个公式来预测一个人在社区里怎么选择邻居。需要考虑到的因素,然后计算成本和收益,等等等等匪夷所思的东西。那一回,我冒着曼佐先生会生气的危险,举手问了一个问题:“先生,选择邻居这回事的成本跟收益,真的有可能用数字来表达吗?”没想到曼佐先生居然高兴起来:“小姐,你真是提了一个太好的问题了。我现在就告诉你如何用数字来表达这些,只有非常聪明的人才有可能想出来这样的办法的。”于是他的新一轮的自我陶醉就开始了。我们这些不聪明的人在台下面相视而笑,对他的自恋,已然完全习惯。

曼佐先生认为数字和图像是世界上最完美的东西。这总是能让我联想到那个讲述博弈论的奠基人约翰·纳什的电影——《美丽人生》。那里面的纳什不善言辞,不会跟人交往,好像正因为如此,他才选择了一样最让他觉得安心的东西,就是用数学来解释这个让他不安的世界和人群,以及这世界这人群与他自己之间的关系。我不知道专家们怎么说,反正我自己对博弈论的理解就是这样的。而且亲爱的曼佐先生的表现更让我坚定了这个认识。他总是不清楚,或者说不关心他自己跟别人究竟存在多大的差别,或者说他不知道这种差别是与生俱来而且没法调和的,所以他总是用很大的力气来说服别人,对任何人都没有可能说服任何人这件简单的事情没有丝毫的概念。不过,我喜欢这样的人,因为他们在人群中一望而知,因为他们比较不懂得怎么保护自己。

这个学期,我没有继续再选曼佐先生的课。他的东西我实在无法认同。其实无法认同他的人很多,因为这个学期他的课只剩下了两个学生。据这仅有的两个人说,曼佐先生对人数的减少似乎是一点都不在意的,他依然热情饱满地对他们说:“看看这个曲线,你们不觉得这很完美吗?”

无论如何,我想当我以后听到“意大利”这三个字的时候,除了世界杯的那一抹深海蓝,除了披萨和肉酱的香味,除了传说中神话一样的威尼斯,我是说,除了这些大家都知道的东西之外,我还能拥有一点更私人也更亲切的记忆。因为我认识过一个非常可爱的意大利人,曼佐先生。'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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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缤纷与宁静

我是从2002年底开始写字的。到现在,已经快要五年了。我写字的产量自然是不高,至于好不好,也不是我自己说了算的。我能说的只是,我已经竭尽全力。

我小的时候很喜欢看书。准确点说,是除了看书之外什么游戏也不会。因此,总是有一个问题在困扰着我,那就是,在真实的生活和文字虚构出来的生活之间,我到底可不可以自由地选择?现在想来,我觉得,童年时代过分迷恋阅读或者不是一件好事,我小的时候乃至少年时代的所有问题以及困扰的源头都在于此:我分不清真正的人生和书里的人生之间的本质区别。

在真正的生活里我是一个小心翼翼的人,尽管有时候会给人留下有点张扬的印象,但是那毕竟只是印象而已。我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似乎是突然之间,我明白了文字是个弥天大谎,然后我就开始学着像别人那样,分辨自己与他人之间的不同;学着像别人那样,把真实的,没有经过文字修饰的生活当成是这个世界的本来面目;学着像别人那样,把努力奋斗的目标定成为得到一种更好的生活而不是得到一种更好的生命。这之间的种种辛苦,疼痛,跟碰撞,不说也罢。也因此,从很早的时候起,我就不信任那些特别习惯于张扬自己感情,特别喜欢表示自己与众不同的人。因为我觉得,一个真正与众不同的人,他的本领应该是懂得如何隐藏。若是他丝毫没有意识到隐藏的必要性的话,那他多半没有什么真正与众不同的地方。可能这只是我个人的偏见,但是我和这个偏见已经相依为命了很多年。

我喜欢写作的原因就是在于,在我写小说的时候,我什么都不用隐藏。面对那些虚构的情节与人物,我真真切切地体会出来如风的自由。文字可以华丽可以朴素,可以轻松可以悲凉,但是,那种自由自在的感觉是贯穿每一篇小说的,强大的幸福。这种幸福是光,有了它,我就可以释然地面对那个真实生活中卑微的自己。卑微或许不是一样值得被歌颂的东西,但是值得被记述。

所以,对我来说,写作并不是生活的任何一部分,而是我对抗生活的方式。我犹豫了很久,还是敲上了〃对抗〃这个有点激烈的词汇。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羡慕那些百分之百生活在真实的生活里的人,因为他们比我幸福。你也不知道,我有多么喜欢写作时候从真实的生活里飞起来的自己,因为那一瞬间我拥有了很多大多数人并不了解的东西。

这一次,我和两个美丽的女孩子一起完成了这篇小说:海凝,和小龙女。她们俩是我灵魂深处的,不可分割的两面。我让她们俩相互对照,相互争斗,可是她们终究酷似一个人的左手和右手,最终,在命运和时间的荒凉严寒里面,还是紧紧地握在一起。因为她们彼此了解,她们相爱。

我是想把海凝写成一个坏女人的。但是我最终成功了没有,我不知道。因为写得越久,我就越爱她。真是没有办法的一件事,看来我还有很多的东西需要学习。比方说,学习着去写好一个真正让我自己讨厌乃至痛恨的人。

没错的,在生活中,在写作中,我还有很多的东西需要学习。我算不上是那种特别聪明的人,学东西比较慢。我同样算不上的那种特别努力的人,因为我总是太心疼自己。可是,我天生就是一个非常用力地活着的人,在过去的生活中,这种不分场合的不遗余力总是给我惹来很多的麻烦。不过我仍然不知死活地坚持着。对于我真正热爱的东西,比如说,写作,随时随地,我都可以奋不顾身。

我的王牌,只有这么一张而已。

2008年3月,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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