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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咸鱼的滋味_陈升-第1章

小说: 咸鱼的滋味_陈升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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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序——给阿三的一封信

    阿三,你好吗?

    刚刚去路边吃面,人都还没坐守,那胖老板娘就问,还是一样吗?

    坐在板凳上想了老半天,有点闷,喜好跟作息,叫一个不相干的人都知道了。

    好笑着盯着我瞧,没什么恶意的其实,于是我又吃了那碗一样的面。昨天也是……,前天也是……。喝完了汤,愉快了起来,掏着钱她又问:“啊你最近很久没有新作品出现了耶!”

    我头也不回的就走了,半夜里忙了一天真恨人家那样问我。更闷。心里想,一天都要过了,我招谁惹谁了,我才懒得理你。

    车子就在楼下的巷子里拐来拐去,想找一个不用钱又理想的停车位,能怎么着呢?我也是赚的苦力钱。每个也就写那么一些,再多也没有……。

    上了楼来急忙拿了笔,要把我想了一天的故事写下来。

    吱吱喳喳的,后街对角树丛里那窝鸟都醒来了,远天的山坳里也开始泛白,天已经要亮了,我能怎么办呢?明天又是一个早班……。

    你住的地方真好,也不会有人来催你这个那个的,我真想杀了那一窝鸟……。

    常常也幻想放下手边的一切,住到你们那边去,也没什么不可能是吧?

    几天前站在一个吧台前发呆,想自己大概已是茫了,看那吧台足足有几里那么远,可我旁边的家伙不知怎么的就在我边上一尺喋喋不休的。

    “你会把我的故事写成歌吗?”

    “我干嘛把你写成歌?”我心里想。

    “你写过那么多人的故事!”

    “有吗?我哪有?”我心里又想。

    然后我又去胖老板娘那里吃那面。

    然后我又去跟别人争不要钱的车位。

    这些好像跟我儿时的梦想还差真远……。

    我猜我这辈子大概也不会有什么退休这回事了。前不久在北返飞机上涂涂写写的,邻座的人探头过来说:“你的工作真好,到处都可以写耶!”

    喔!他那里知道有次过马路为了掏笔记下一个念头,差点被车撞上了。

    所以我老睡不好,总觉得梦里也许也会有什么事要发生。阿三,我常常想到你,因为我觉得只有你跟我是一国的。比如说:我们都好喜欢游泳。

    上次我在你家那儿,我在海滩上仰躺着,然后突然飘散起雨来……,我觉得那是一种真正的自由,好像我特喜欢的一个和弦,它的构成音是do、so、si挺不负责任的,那就对了。你相信星座吗?别傻了,相信星座和血型都不如相信年龄,然后我又去胖老板娘那吃了那碗面,然后我又去争那个不要钱的车位。

    好了,我得去工作了,要刻我,我还算是个好人。

    注:阿三是住在绿岛外面三海里地方的一只老海豚,为什么他叫阿三呢?随便啦,你要叫他阿四也可以。



 咸鱼的滋味

    阿翔从卧铺上起来时,船已经过了黑水沟了。许是峡流湍急船晃动得比较厉害,他在床沿上坐了好一会儿。昨晚的那一场表演又叫他浑身疼痛。他慢慢的回忆着昨夜的一切。经常都是这样,在一阵激情之后,带着疲软的身子回旅店去,隔大才慢慢地又组织起散乱的回忆来。

    舱里有阵大轮船航行时特有的闷声,比远雷还要低沉,每隔几秒就会把床板弄得格格做响。他就坐着,身子上的酸楚也随着意识渐渐的活了起来,散了开去,几乎要放弃起来的念头了。

    是正午了吧!窗沿的帘子缓缓的晃着,阳光就在桌面上画着圈圈。地梃着身子深吸了一口气,感觉有海水的味道,闭上眼,在想下一站要去那里?

    他就坐着,在脑子里哼着一首很久很久以前学来的歌,关于海的。

    他想起他久未见面的老母,故乡码头前的杂货铺,挡住省道的妈祖庙,暗夜表演时人们的尖叫,刺耳的音响,汗涔涔的女人;满坑满谷的酒瓶;想着小杰抿着嘴失神的弹着吉他的样子,唱了十几场了吧?这个月。

    他怀疑自己每唱过一场,就会把魂唱掉了一些,像灵异电影那样,自己的魂都被尖叫的人们吸走了。

    大家都喜欢他,所以他也觉得他是大家的。后来人们会渐渐散去,他的团员们也会散去,他就瘫倒在舞台上,死了。瘫在一堆凌乱不及收拾的乐器里和满坑满谷的酒瓶子里,一个人死了,因为魂都被吸光了。

    「起来了吧!」他想,却又坐着,怎么也想不起来今天早晨是怎么上了这艘船的。记忆在昨夜表演的后半时就断了。然后接得住的就是现在,疲软不已的自己,掉了一大片的记忆。有几次觉得自己已经死了,这一次还搭了船,想着那首遥远的歌,海浪洗着沙岸,前进后退前进后退……。

    舱门笃笃笃的响了起来,有人急促的敲着。

    「阿翔!阿翔!你死啦,起来吃饭了!」是小杰的声音。

    他开门斜依着。

    「噢!噢!你的样子有够破,跟鬼干架啦!洗一洗吧!你是大明星耶,这样出去怎么见人。」

    「我干嘛,我靠脸吃饭啊!」

    「谁理你的脸啊,你都臭了,你干嘛,你又嗑药啦?」

    「嗑你妈啦!嗑!那么多药!」

    「好东西要和好朋友分享喔!」

    船在峡湾里歪歪扭扭的,搞不清楚要将视线放在那一点。这才察觉,起来之后这一阵晕眩,是这峡湾里风浪搞的鬼。

    「有什么吃的?」

    「你起来晚了,刚刚才壮观呢!罩杯那小子晕船吐了一桌都是。」

    「问你有什么吃的?」

    「美人鱼!怎么样?」

    「几岁的?」

    「两个加起来一百!」

    阿翔一手扶住走廊的墙沿,艰难的移动着脚步,在想明天晚上的演出。工作人员告诉他,会来个几千人,大部份就在今天早上上了这条船从本岛跟过来了。

    「昨天晚上我们怎么回去的?」有点愧疚,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了,通常都不太问的,任凭下一场演出的意外再把记忆冲洗掉。兄弟都了解,好像来看自己演出的人们,都喜欢看台上那堆人耍坏。人们都这样吧!噬血,总要带些不寻常的故事回去吓人。「你知道吗?昨天我去看表演,那个……在台上吐血死了!」

    想自己正囹的时候,歌迷的来信一叠一叠的,看也看不完。

    「阿翔,你要保重身体喔!阿翔,创作别太累喔!阿翔,多回家休息休息罗!」

    屁话!一堆屁话!觉得自己像是斗牛场里被存心调养的公牛,闸门打开。

    「现在,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欢迎……(掌声起)公牛!」

    然后冲呀冲的。啪!一剑穿心,不偏不倚!

    曲终人散,拉出去肢解了,变成七分熟的牛排。

    「要死也要死在自己的手上!」他听见自己那么说。

    「什么」

    「我说……我们什么时候去大溪地?」这梦做了三、四年了,越来越遥远。

    「看你??!」

    「今天怎么样?」

    「别闹了!」可却又睁大了眼睛,不信阿翔会说谎似的。

    「怎么去?用飞的???」

    「劫船!」开始喜欢这字眼了。

    「你会开船?」

    「这么大没开过!」自己想,这么大的还真没开过。

    「无聊!」小杰一个人迳自走了开去,大概近了餐厅,走廊里有股煎鱼的昧道,弄得人真有点饿。饿了就好,证明自己还挺想活着的,阿翔这样想着。

    是初秋的艳阳天,远方的几个岛屿飘在碧篮的洋里,空气里尽是海草的昧道。像故乡。

    阿翔趴在船舷边上,点了根烟,看着船划出来一道一道的波浪向远方漫开去。他喜欢这样做,从小就喜欢,以前父亲还在的时候,他就常常这样跟着父亲出港去。船在斜阳里慢慢的回来,他可以感觉湾边上打渔人家的厨房里都煎着鱼,有些鱼是应合着季节的,有些则是餐餐都有的。他吃厌了那些鱼,一直到长大了,打个嗝都还能忆起那股像烧焦了的木头味。

    他笑着,因为看着那漫开去的波浪,又想起那从小就吃腻了的咸鱼。

    「杰!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不唱了,那以后做什么?」小杰眯着眼看着远去的岛,老半晌才说;「找个人嫁了!」

    「神经啊!」

    「不会啊!说不定我也可以去变性!女生不是老爱这么说,找个人嫁了,好像人生就可以一了百了了。」

    「不必了,反正我们本来也没什么,大溪地的梦也做了好几年了,越来越遥远,不必了。」

    「说真的,如果不唱了,我们要做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依旧是老半晌后的回答。

    「你累了吗?」小杰问。

    「倒也不是,你知道吗?我最近才慢慢的发现;男人除了不断的征战之外,应该还有些更重要的事……要去做。」小杰依旧望着远去的岛屿。

    「我妈二十岁就嫁给了我老子,他也没问人家觉得怎样,一个人就走了,连船都找不到,找邻居那些叔叔伯伯说,他八成跑到菲律宾去了。」

    「为什么不是大溪地?」小杰笑着问。

    「太远了吧?」

    「不会,你给我一个没有尽头的梯子,我可以爬到月亮去给你看。」他转过身来盯着阿翔。

    「对!也许!我们可以找个人嫁了。」

    「是啊!是啊!那也得先找个人爱吧?」很委屈似的。

    「说的也是!很久没有恋爱了。」

    「对!从出生那年起就再也没有恋爱过了。」

    「我们一定有毛病!我觉得……我觉得我们可能都太爱自己了,所以很会装,很会装着去爱别人。」

    船已经过了黑水沟,平静了许多。过了正午,餐房里不再有煎鱼的昧道,阳光斜斜地,很温暖。

    秋天了!

    八月节要回乡下去吗?阿翔这样的问着自己。差不多要一年没有回去了,乡下已经没有人在了,就剩一个破房子搁在那儿。母亲后来有了自己的新家,觉得自己够大了也不方便去打扰,偶尔来电话,也都是应付着。

    几年来,也不是真的没爱过,只是总觉得,要给人家什么呢?命运很奇怪,虽然很明白,母亲后来遇见的是个好男人,可却也没有办法解散那从小就紧致的胶着在心里的纯粹。也不是说爱情这东西,它一定就会有变化,不如不要吧?最后,他总是这么想,不如不要吧?像一首小调的歌,骨子里就热爱着小调的歌;不管多年来搞的是多嘈杂的音乐,都是小调的歌。

    越嘈杂的,就越是小调的歌。

    「米拉米雷多雷米,拉西多西拉米雷米……」想着想着,自顾地又哼了起来。

    「新歌啊?」小杰趴在船舷上,像在问着远远漫去的波纹。

    「no!itsshit!」

    阿翔正做势要将手上的烟头弹去时,突然瞥见船头上,停着一只鸟!钕大的鸟,自顾自地迎风在理着毛。

    「杰!你看!嘘!别动!你看船头那儿有只鸟!」

    「一直在那儿??!从刚刚就一直在那!」

    「是吗?……是吗?刚刚有吗?」许是那鸟一身洁白就隐没在船头的漆白里,许是自己太专注于回忆了吧?

    「你没叫我?」乐观的人,很快地又恢复了孩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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