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壳电子书 > 散文诗集电子书 > 天心月圆_林清玄 >

第1章

天心月圆_林清玄-第1章

小说: 天心月圆_林清玄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



天心月圆胃散

,小说_t_xt天堂
 妈妈打电话来,叫我下次回去时再买两罐大的胃散回家,因为上回我买的胃散已经吃完了。“怎么会呢?我不是才买回去没多久吗?”

妈妈说:“因为那些囡仔都爱吃胃散,平时都吃着玩,很快就吃完了。”

听妈妈讲起,我们小时候也喜欢吃胃散,一人吃一两匙,胃散没两天就吃完了。

大约是三十年前,台湾乡下医药不发达,因此家家都在墙上挂一个大药包,里面就有绿瓶子的胃散,葫芦形状。那时大概是没东西吃的缘故,总觉得胃散的味道很好,含一口吞进喉咙,“心凉脾肚开”,一股凉气冲入腹内,另一股凉气则冲出鼻孔,真是过瘾极了。

由于兄弟都喜欢吃胃散,爸爸无法可想,最后把药包挂在大厅的横梁上,这样除了老鼠之外,大概只有猫吃得到了。

但是我不死心,有一天用梯子爬上横梁,一手挂在横梁,一手去摘药包, 结果失去重心,当场从一丈高的屋梁上跌下来,屁股痛了,一个星期都不能坐椅子。药包还是挂在横梁上,再也没有人敢去拿了。

我一直还是怀念胃散的味道,几年前在偶然的机会买到一种胃散,味道和小时候吃的一样,疗效也很好,就介绍给妈妈吃,没想到哥哥的孩子们也喜欢吃呢!

我们的童年时代,物质匮乏,没有什么可贵记忆,但生活的小事中也有许多深刻的事物,例如胃散就是。这使我在很小很小就知道生活的一些秘方:即使在看来卑贱的事物中,也有一些珍贵的滋味。

因为,这世界原本没有什么卑贱的事物,只有卑贱的心才会看见卑贱的东西。





野姜花

!小@说#txt$天^堂&
 在通化市场散步,拥挤的人潮中突然飞出来一股清气,使人心情为之一爽;循香而往,发现有一位卖花的老人正在推销他从山上采来的野姜花,每一把有五枝花,一把十块钱。

老人说他的家住在山坡上,他每天出去种作的时候,总要经过横生着野姜花的坡地,从来不觉得野姜花有什么珍贵。只觉得这种花有一种特别的香。今年秋天,他种田累了,依在村旁午睡,睡醒后发现满腹的香气,清新的空气格外香甜。老人想:这种长在野地里的香花,说不定有人喜欢,于是他剪了一百把野姜花到通化街来卖,总在一小时内就卖光了,老人说:“台北爱花的人真不少,卖花比种田好赚哩!”

我买了十把野姜花,想到这位可爱的老人,也记起买野花的人可能是爱花的,可能其中也深埋着一种甜蜜的回忆;就像听一首老歌,那歌已经远去了,声音则留下来,每一次听老歌,我就想起当年那些同唱一首老歌的朋友,他们 的星云四散,使那些老歌更显得韵味深长。

第一次认识野姜花的可爱,是许多年前的经验,我们在木栅醉梦溪散步,一位少女告诉我:“野姜花的花像极了停在绿树上的小白蛺蝶,而野姜花的叶则像船一样,随时准备出航向远方。”然后我们相偕坐在桥上,把摘来的野姜花一瓣瓣飘下溪里,真像蝴蝶翩翩;将叶子掷向溪里,平平随溪水流去,也真像一条绿色的小舟。女孩并且告诉我:“有淡褐色眼珠的男人都注定要流浪的。”然后我们轻轻的告别,从未再相见。

如今,岁月像蝴蝶飞过、像小舟流去,我也度过了很长的一段流浪岁月,仅剩野姜花的兴谢在每年的秋天让人神伤。后来我住在木栅山上,就在屋后不远处有一个荒废的小屋,春天里月桃花像一串晶白的珍珠垂在各处,秋风一吹,野姜花的白色精灵则迎风飞展。我常在那颓落的墙脚独坐,一坐便是一个下午,感觉到秋天的心情可以用两句诗来形容:“曲终人不见,江上数青。”

记忆如花一样,温暖的记忆则像花香,在寒冷的夜空也会放散。

我把买来的野姜花用一个巨大的陶罐放起来,小屋里就被香气缠绕,出门的时候,香气像远远的拖着一条尾巴,走远了,还跟随着。我想到,即使像买花这样的小事,也有许多珍贵的经验。

有一次赶火车要去见远方的友人,在火车站前被一位卖水仙花的小孩拦住,硬要叫人买花,我买了一大束水仙花,没想到那束水仙花成为最好的礼物,朋友每回来信都提起那束水仙,说:“没想到你这么有心!”

又有一次要去看一位女长辈,这位老妇年轻时曾有过美丽辉煌的时光,我走进巷子时突然灵机一动,折回花店买了一束玫瑰,一共九朵。我说:“青春长久。”竟把她动得眼中含泪,她说:“已经有十几年的时间没有人送我玫瑰了,没想到,真是没想到还有人送我玫瑰。”说完她就轻轻啜泣起来,我几乎在这种心情中看岁月蹑足如猫步,无声悄然走过,隔了两星期我去看她,那些玫瑰犹未谢尽,原来她把玫瑰连着花瓶冰在冰箱里,想要捉住青春的最后,看得让人心疼。

每天上班的时候,我会路过复兴甫路,就在复兴南路和南京东路的快车道上,时常有一些卖玉兰花的人,有小孩、有少女,也有中年妇人,他们将四朵玉兰花串成一串,车子经过时就敲着你的车窗说:“先生,买一串香的玉兰花。”使得我每天买一串玉兰花成为习惯,我喜欢那样的感觉——有人敲车窗卖给你一串花,而后天涯相错,好像走过一条乡村的道路,沿路都是花香鸟语。

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在东部的东澳乡旅行,所有走苏花公路的车子都要在那里错车。有一位长着一对大眼睛的山地小男孩卖着他从山上采回来的野百合,那些开在深山里的百合花显得特别小巧,还放散着淡淡的香气。我买了所有的野百合,坐在沿海的窗口,看着远方海的湛蓝及眼前百合的洁白,突然兴起一种想法,这些百合开在深山里是很孤独的,唯其有人欣赏它的美和它的香才增显了它存在的意义,再好的花开在山里,如果没有被人望见就谢去,便减损了它的美。

因此,我总是感谢那些卖花的人,他们和我原来都是不相识的,因为有了花魂,我们竟可以在任何时地有了灵犀一点,小小的一把花想起来自有它的魁力。

当我们在随意行路的时候,遇到卖花的人,也许花很少的钱买一把花,有时候留着自己欣赏,有时候送给朋友,不论怎么样处理,总会值回花价的吧!

  ——一九八一年十一月十一日





第凡内印象

小,说,t,xt,天,堂
 朋友一定要带我去看“第凡内珠宝店”。我说:“第凡内珠宝店有什么好看呢?”“第凡内珠宝店是世界最有名的珠宝店,在电影《第凡内早餐》中,那个瘦瘦的奥黛丽·赫本站在一家珠宝店观望半天,流连忘返的就是第凡内珠宝店!”“好吧,看在奥黛丽·赫本的分上,我们到第凡内珠宝店逛逛。”我们便搭上地下铁到第五街去。

纽约第五街是纽约最繁华的商业中心(可能也是世界最繁华的地方),尤其是傍晚公司下班而商店还开着的时候,第五街上流动着粉红的人潮,所谓粉红色,是充满了生气及美丽的颜色。这时,在公司上班的男男女女全从办公室涌出来,他们全穿着光鲜而时髦的服装,几乎每个人身上的颜色和式样全精心的挑选过,你站在远处看,这些人潮真像一幅流动着的线条明朗的抽象画。有一次我在城区的五十七街逛画廊,这里有数十家第一流的画廊,展示着许多成名的和未成名画家的作品。我一家一家的逛过去,在一家展示印象派绘画的画廊窗里往外望,高大的富有生气的办公室女郎在窗外像蝴蝶一样飞过,我突然觉得印象派的光影在那一刻仿佛从巴黎到了纽约的黄昏。

在纽约逛过一百多个画廊,看到从中世纪以来西方艺术的光耀夺目,再仔细地在街头走走,看到许多美丽的西方人(不是电影里的,而是生活的),我常常走路走到一半就驻足下来,深沉的这样想着:为什么西方人比较美呢?是不是我自己的审美观出了问题?

有一天我在洛克斐勒中心附近,天空慢慢的飘起小雪,我找到一家路边的咖啡厅坐定,那家咖啡厅有一排明亮的落地窗,我康到许多美女走过,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浮起童年看布袋戏的一幕。那时布袋戏惯常分为“东南派”和“西北派”;东南派是好人,全是黑发黑眼眉目清秀的中国人样于,西北派是坏人,全是金发碧眼的高鼻大目的外国人。

在童年的心灵里,我觉得“西北派”那一帮人实在长得不高明,而此刻,当我面对着“西北派”的许多真人时,竟自卑了起来,到底问题出在哪里呢?

后来我慢慢地找到答案,当我学画的时候,第一位教我绘画的教师,教我的第一张炭笔画便是维纳斯的雕像,他说:“你看那眼睛、鼻子、嘴唇的轮廓多美,你看那比例多么匀称,中国女于再也找不到维纳斯这种美女了。”第二个画的是阿古力巴,他说:“你看他的下巴多么有力量,眉字间也充满了英气!”因为学了画,我不只一次的读西洋美术史,又不断的审阅西方艺术家的作品,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被那些艺术感动。

长大以后,我迷上电影,电影里西方的美男美女像潮水一样不断的在我的脑中涨落,而且这种好莱坞的审美观每天都在报纸上大量的传播着,然后我看中国电影里的明星们,也都或多或少长了一些好莱坞模式。于是,“东南派”的信心随布袋戏的没落而消褪了,代之而起的是“西北派”的向往。

在咖啡厅的那一刻,我惊觉到中国的审美观已经处在一种可怕的危机里了。我想,如果我当年学画从杨贵妃、赵飞燕的石膏像学起,或者是临摹韩干笔下的圆脸肥壮的马上人物的话,可能今天就不是这样了。或者中国电影争气,有几个可供怀恩的人物典型,那么今天我们就不会把美随便的赋予费雯丽、克拉克盖博了。

纽约的地下铁挤满了各种人,有典型的金发碧眼美人,有黑人、犹太人、日本人、中国人、波多黎各人,或者不知道哪里人,他们总是有着很大的差别,我想,不知道他们的审美观是怎么样的?惟一可以肯定的是,艺术愈强大的国家恐怕就对审美愈有自信吧!

从纽约的地下铁钻出来,往第几内珠宝店走的时候,因为我那样子想过,心情清淡了不少,对于看美女的兴致也减低了。到了“第凡内珠宝店”,这是一家巨大的店,偌大的面街橱窗里只摆了一颗亮闪闪的钻石,大门锁住了,朋友说:“你要先通知柜台的小姐,她看清楚了才会来开门。”我说:“不了,看看橱窗就够了。”

我们便散步去找了一家咖啡店,自嘲的说:“至少奥黛丽·赫本长得有一点中国人的样子!”朋友没有听清我的话,追问着:“什么?你说什么?”“没有。”我说:“我们随便找个地方坐坐吧!第凡内珠宝店也不过如此!”

 ——一九八二年四月

Www。xiaoshUotxt。cOm



断爱近涅拿

小_说  txt 天+堂
 有人说过年是“年关”,年纪愈长,愈觉得过年是一个关卡;它仿佛是两岸峭壁,中间只有一条小小的缝,下面则水流湍急,顺着那岁月的河流往前推移,旧的一年就在那湍急的水势中没顶了。

每当年节一到,我就会忆起幼年过年的种种情景。几乎在二十岁以前,每到冬至一过,便怀着亢奋的心情期待过年,

返回目录 下一页 回到顶部 3 2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