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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百年相思_张曼娟-第6章

小说: 百年相思_张曼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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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跳,它的头便一吋一吋地支离身躯……当我看见这个画面的时候,几乎忍不住从肺腑之中痛嚎出声,肝胆俱摧地。

但,我们的孩子呵。那些在船边围观的孩子,尖锐亢奋的叫着、笑着,这个残暴的仪式,彷佛是他们的嘉年华会。

童年记亿,永不磨灭。孩子们长大以后,会不会变成嗜血的一群?

人们害怕离散,苦痛,却时时将这样的噩运横加于其它生物的身上。

根据植物学家研究,即便是树木,也能传递彼此的讯息,也有相通的灵犀。在阿里山上,有一座让树魂寄托的碑,因树林无故遭到砍伐,这样的补偿,确有庄严意义。

如果植物都有感觉,动物便该有七情六欲了。

国外动物保护人员在澎湖海边,发现撞港自杀的海豚,很觉惊异。推想它大概情绪低沉或受了刺激,才有厌世的做法。我却想,假若,它亲睹自己的骨肉、同伴或情人遭受屠杀,那么,它如何表达悲恸与怨愤?

它也是有知觉、有情感、有记亿的啊!

每一年,地球上平均有两种动物被灭种绝迹,再进步的科学,也不能再造已经灭绝的生命。

还要过多少年,河川全遭污染毒害;山林全被破坏殆尽;动植物都无法生存,地球上没有四季。

因为人类是聪明的,不致完全灭绝,极少数残存的人类,在外层空间飘荡着,不知多少光年,企图寻找第二个地球。一代又一代,在宇宙飞船里传授知识,放映影片给孩子看。

这是海!海里有许多鱼,最聪明的是海豚……当然,已经绝种了。

这是树林!这是松鼠,这是鹿……这是蝴蝶!是的,真是太美了,可惜,也绝种了。

这是田地,金黄色的谷粒是人类的食物,这是蔬菜,这是水果,都是人类的食物。可是,人类把所有的一切都破坏了。把整个地球都毁灭了!

人类是什么?我也问过我的老师,可是,没有答案。孩子们,我想,人类一定是邪恶贪婪的可怕力量。他们毁了一切,必然也毁了自己。

如今,我们不停地流浪飘泊,就是在找寻另一个地球。

那已经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曾经,有一个地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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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呦鹿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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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然发现,

他们也能阅读我的心事,

甚至,在必要的时候庇护我。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究竟是用怎样的心情看待他们?当相聚在一起的时候。会不会一不小心,便与昨日的自己相逢?

我们是师生,却更像朋友。在芳草碧连天的古典文学领域里,搬演着我们自己的故事。在笙瑟和鸣的热闹所在,有非常热切、非常现代的情节。

方才走进教室,学生们鼓噪起来,嚷着要吃喜糖。黑板上密密麻麻写满兴奋过度的贺辞。原来是我发表一篇以结婚为题的散文,本只是告白情绪,学生们却误以为他们的老师要当六月新娘。

不是这样的。我解释,但他们听不见。年轻的欢欣如风中燃烧的一团火,稍加撩拨,更不可收拾。我的声音显得如此单薄,遂不再言语,转过身,默默地擦黑板,迟缓着,花费比平时更多的时间,企图让自己陷落的情绪再度飞升。

学期结束前,最后一次上课,班上那个年纪较大的学生,拎着背包来找我。看不出来他是赶来上课,或准备离开。

〃我是来道歉的,老师。〃

为什么道歉?

因为同学们看了老师的文章,以为有喜事,后来才知道是误会了。他说。看见老师脸上的表情就知道,虽然那个表情只有一剎那,可是我还是看见了,他继续说。

在一剎那间,他看见什么?凄凉;还是惆怅?我一直以为自己掩藏得万无一失。

〃我们不想让您伤心的,真的。〃

我伤心了吗?没有。这些年来,极脆弱的心灵日渐柔轫;即使受伤,复元能力也相当神速。我不伤心,只是有些惊心。

始终以为他们是一群未完全长成的大孩子,蓦然发现,他们也能阅读我的心事;甚至,在必要的时候庇护我。

城市的这一边封锁了。校区靠近总统府,在教室里不时听见警笛、哨音和透过扩音机传来的呼喊。下课前,面色凝肃地教学生们赶快回家,不要在路上逗留,不要去看热闹。

而当我离开学校,看见满街栏栅、铁丝网,穿梭来往的宪警,第一次感受到萧瑟之气,能够回家的通路,已经被堵塞了。两天色渐渐昏暗。

有人扯扯我的衣角,说:

〃喂!不要看热闹,赶快回家哦!〃

是班上几个男生,嘻嘻哈哈地,模仿我的神情语气。我摇摇头,这下可回不了家啦!

〃没关系!老师?我们保护你!〃

空气中飘浮着烽火与烟硝的气息,不是战场,这一回却不知又有多少人受伤;要流多少血?几只鸟雀惊飞,朝远方去了。经过扩音器夸饰以后的抗议示威,听不清诉求内容,被风吹成抑扬顿挫的哭调,格外惨凄。

我们绕着空荡的总统府广场边缘走,试着找寻回家的路。我很快便迷失了方向,学生们安慰我,说一定可以回家的。走着走着,纷纷飘洒的细雨里,走出维命的相依情绪。

吹瑟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同行。

在课堂上,我努力地企图让他们发现人生的道理;在这封锁的城市,他们努力地企图帮我寻找回家的道路。

走过公园,我弯下腰系紧松脱的鞋带,领路的男生突然回头,没有看见我,惶急地嚷:

〃老师不见了!老师〃

那声音中有着真实的惊悸与焦灼,引得路人侧目。

我站起身,大伙笑得前俯后仰,男生也忍不住,赧然她笑起来,他说:

〃真是吓了我一跳!〃

原来,他们说要保护我,竟是如此诚挚认真的。

因为人与人的对立抗争,城的这一边对了。就在这个时刻,却把我和我的学生,紧密地,连锁在暮色里。





心碎的白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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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错,究竟是在后来停止我的爱,

或是在开始,付出太多的爱?

爱,是有责任的,即使是爱一只白鸟。

我想,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次旅程,到彰化去演讲。

讲题是:我的写作历程。对着那些年轻的大孩子,所能谈论的,不过是生活、成长,以及爱。串串笑语之外,淡薄冬阳里,犹留广大空间,需要用久长的一生,去思索,去学习。

坐在国光号车上,不断向前行驶,偏头望向窗外,风中有振翅飞翔的鸟雀。

不知怎地,突然想起我的白鸟。

雪白的羽衣,艳红的嘴,晶亮的黑眼,浅粉纤细的爪子,轻盈伫立在掌心。我爱

我仍记得那个仓惶以后宁谧的风雨夜,

荧荧烛光俛个深沉的梦境,

人们在简单的施与受中,患难相依。

野兽

我爱野兽。

但不是那种嗜血的动物,而是电视影集里名叫文森的兽面人身。

需要很丰富的想象力,才能创造这样的现代神话,与人们的审美观挑战吧?文森高大挺拔,却有着狮子脸孔与浑身绒毛,他和一群避世的人们居住在纽约一处神秘地道中。在那里的人们生活简单仆实,彼此亲爱扶持。相貌特异的文森穿著黑色长斗蓬,为孩子朗诵故事;为成人排解纠纷:为众人对抗凶恶的侵入者,他是他们的王子;也是他们的守卫。在那里,没有人用鄙夷或惊恐的眼光看待他;更不会以美或丑来评论他。

长久在安定与信赖的环境下成长,文森拥有最宽厚而柔韧的心灵。

偶然的机会,他认识了纽约地检处的凯瑟琳,而后,他们深深相恋了。

〃我们的情感超乎友情;超乎爱情,虽然,我们永远不能长相聚首,却也永不分离。〃凯瑟琳说。

她在地上;他在地下,即使是携手在阳光下行走也不可能,更别着想婚姻,或者生儿育女这样的事,虽然,这不过是如此平凡而合理的愿望。

然而,我却也清楚的看见,这一场恋爱,是如何真实地丰富了凯瑟琳与文森的生命。

他们保持着不即不离的态度,各自在所属的空间生活,只是,凯瑟琳遇到困难、沮丧的时候,总能得到文森的支持;文森濒临危险、痛苦的时候,凯瑟琳必然前往,毫不迟疑。这是一种不需盟哲的信诺。

有着这样一份无惧无疑的情感,生命大约就是圆满的,什么都不怕了。

并没有很多朋友和我分享这份感觉,他们或认为这只是讲给成人听的童话故事;或不愿重复那种永远不能结合的缺憾。

而我却一次也不愿错过,让文森谦卑敏锐的心,引导找更安静地聆听生命的脉动,让他们跳脱所有形式的爱情,启示我如何去爱更多失去爱的人。

生活在现实环境中,常见到衣着华丽、仪容修整的人,文质彬彬的内里,包藏着贪婪凶狠的兽性,受害人极可能在遭噬的剎那间,犹迷惑于天使般恒常的微笑。

所以,我爱野兽,因他将世俗判定的不美展露出来;内在闪动的却是至善的人性光辉。当我和人的机巧隐晦纠缠交接,而觉疲惫的时候,真的很想,伴着野兽在幽冥似的地道长生,并且感觉,春天的雨滴,一吋一吋渗入泥土的声音。

台风天

我爱台风天。

或许因为从不曾真正蒙受台风的灾害,所以觉得一切都有趣。

台风天是星期例假日以外,偷来的欢乐假期。学校放假,公家机关不上班,全家人齐聚一堂,到了晚上,停电以后就更开心了。除了过生日吃蛋糕以外,只有这时候把蜡烛点起来,四面白墙上人影幢幢。孩子们早把储存的干粮拿出来啃食,一边围拢着听晶体管收音机的风向与灾情转播。听着听着,我们的嬉戏笑闹便掩盖了播音员。

平安稳当的坐在自己的家里,我无法意识到窗外的风雨世界和我们有何关连。只是隐约觉得家中的摆设有些不同。烛火摇曳中,原本熟悉的,突然变得陌生。交叠的阴影把空间吞噬了,不知道会不会归还?

当我十岁那年的台风夜,舅舅举家搬迁到台北。因为没有高速公路,从台中到台北,狂风暴雨的夜行,也是一段艰苦的旅程。父母亲早早打发我和弟弟睡觉,可是,怎么努力也困不着,听见风声癫狂地卷起又卷落,教人心焦。第一次,我发现到台风是具威胁性的。

舅舅全家终于到的时候,我翻身坐起来,聚精会神地倾听动静。彷佛,许多人在走动、压低了声音说话和发笑。我把弟弟摇醒,怀里抱着薄毯,赤足轻悄地潜到楼梯口,坐下来,注视楼下客厅,散乱的人和影。

因为不常见面的缘故,表哥表姐们看来是陌生的大孩子。点起蜡烛的厅中,争着诉说搬家的卡车如何在路上拋锚;布篷被掀翻以后,他们如何拚命保住家具,却在抢救了小竹凳的同时,洗衣板被暴风夺取了。诉说着与风搏抗的历程,慷慨激昂;兄弟姐妹们传递干毛巾,擦拭湿润的头发。

母亲捧来一锅热食,我嗅到牛奶和麦的气味,知道那是又香又稠的燕麦粥。表哥们没吃过,有些犹疑,母亲替他们添好,暖和和,甜融融的。不一会儿,厅中安静下来,只听见迅速吮食的声音。一碗接一碗,他们也喜欢呢!风依旧敲打着窗,威力丝毫不肯减弱,可是,那个世界的恣虐,又与我无关了。我和亲人们在一起,大家都平安。

将近二十年过去了,表哥表姐们早已为人父母,并在美国安居乐业。

而我仍记得那个仓惶以后宁谧的风雨夜,荧荧烛光像个深沉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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