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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十一辑)-第1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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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门铃响了起来。
  胖查理穿上晨衣,走下楼梯。
  他以前开门时从没栓过安全链,这辈子从来没有;但这次,他在转动把手前,却特意把安全链挂好,将前门打开了六寸的缝隙。
  “早上好?”他谨慎地说。
  门缝里透进来的笑容足以照亮一座小镇。
  “你要我来,我就来了,”陌生人说,“可以替我把门打开吗,胖查理?”
  “你是谁?”他刚说完这句话,就想起过去在什么地方见过此人——他母亲的葬礼,火葬场的附属小教堂。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这副笑容。胖查理已经知道自己这个问题的答案了,在对方还没开口前就已经知道了。
  “我是你兄弟。”男人说。
  胖查理关上门,将安全链滑下来,然后把门打开。男人还站在那里。
  胖查理不知该如何向传说中的兄弟问好,他过去可从不相信有这个人存在。所以两人就这样一边一个,面对面站在房门两侧,直到他兄弟说:“你可以叫我蜘蛛。不想请我进去吗?”
  “哦,是的。当然。请吧。请进。”
  胖查理带他走上了楼梯。
  不可思议的事情时有发生。当它们发生时,大多数人只是视作平常事来处理。今天,和每天相同,全世界大约有五千人经历了几率只有百万分之一的小概率事件,却没有一个人拒绝相信他们的感官体验。大多数人都会用他们本国的语言说一句,“大千世界无所不有,不是吗?”,然后继续自己的生活。所以当胖查理的部分思绪,开始为眼下的情况寻找合情合理的解释时,他的大部分心神只是简单接受了这个概念:一位未曾谋面的兄弟正跟在他身后走上楼梯。
  他们来到厨房。
  “想来杯茶吗?”
  “有咖啡吗?”
  “恐怕只有速溶的。”
  “那也行。”
  胖查理拧开电热壶。“远道而来,嗯?”他问。
  “洛杉矶。”
  “飞机怎么样?”
  男人坐在餐桌旁,耸了耸肩。这是那种足以表达任何意思的耸肩。
  “嗯。你计划待多久?”
  “我还没仔细想过呢。”男人——蜘蛛——兴致勃勃地环顾着胖查理的厨房,就好像他这辈子从没见过厨房似的。
  “咖啡怎么喝?”
  “黑若夜,甜如罪。”
  胖查理把杯子放在他面前,又把糖罐递了过去。“自己来吧。”
  蜘蛛一勺接一勺地往咖啡里加糖,胖查理坐在对面凝视着他。
  他俩的相貌有种亲人的相似性,这点勿庸置疑。但如果仅此而已,就根本无法解释胖查理看到蜘蛛时,心中那种强烈的熟识感。蜘蛛的模样很像是胖查理心目中自己的样子,而不是那个每天一成不变地出现在浴室镜子里,略有些令人失望的家伙。蜘蛛更高,更瘦,更酷。他穿着黑红色的皮夹克和黑皮裤,而且十分合身。胖查理试图回忆起梦中那个潇洒男人的穿着打扮。蜘蛛身上有种传奇色彩,光是坐在这个人对面,就能让胖查理觉得自己局促、笨拙,还有点蠢。这不在于蜘蛛穿的是什么样的衣服,而在于胖查理知道自己穿上这身衣服,只会像是个打扮糟糕的人妖。这也不在于蜘蛛微笑的样子——很自然、很快活——而在于胖查理笃信不疑,他就算从今天开始,对着镜子练习微笑直到世界末日,也挤不出一半的魅力、自信,还有那耀眼夺目的气派,哪怕一个都不可能。
  “你参加了妈妈的葬礼。”胖查理说。
  “我也想过等仪式结束后去跟你打声招呼,”蜘蛛说,“但我不知道那是不是个好主意。”
  “真希望你当时就来见我,”胖查理想了想又说,“我本以为你会参加父亲的葬礼。”
  蜘蛛说:“什么?”
  “他的葬礼。在佛罗里达。几天前。”
  蜘蛛摇摇头。“他没死,”他说,“我敢说,如果他死了我会知道的。”
  “他死了。我把他埋了。哦,我是说我填好了墓穴。你可以去问希戈勒夫人。”
  “他是怎么死的?”蜘蛛说。
  “心脏病发作。”
  “这不能说明任何问题。只能说他死过。”
  “哦,是的,他确实死了。”
  蜘蛛的笑容消失了。他盯着手里的咖啡,似乎觉得可以从中找到答案。“我应该去确认一下,”蜘蛛说,“不是说我不相信你。可这事关我的老爹。虽说我的老爹也是你老爹,”他做了个鬼脸。胖查理知道这鬼脸是什么意思。每当父亲的话题冒出头来,他都会做这个表情,当然是在心里。“她还住在老地方吗?我们小时候的隔壁?”
  “希戈勒夫人?对,还在那儿。”
  “你从那里带回什么东西来了吗?画片?或是照片?”
  “我带了一箱子照片回来。”胖查理还没打开过那个大纸板箱,它还在客厅里。查理把箱子拿进厨房,放到桌上。他用一把餐刀切开箱子周围的包装带。蜘蛛把手伸进箱子,用细长的手指翻找着照片,好像在玩扑克似的。他最后拿出一张母亲和希戈勒夫人二十五年前的合影,她们就坐在希戈勒夫人家的门廊上。
  “这个门廊还在吗?”
  胖查理努力回忆起来。“我想,还在。”他说。
  后来他回想此事时,实在记不起是照片变大了,还是蜘蛛变小了。他可以起誓说这两件事都未曾发生过,但无论如何,蜘蛛走进了照片,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照片闪烁微光,泛起涟漪,把他吞了下去。
  胖查理揉了揉眼睛。他独自一人坐在厨房,时间是早晨六点。餐桌上放着一盒子的照片和文件,还有个空杯子。他把杯子放进水槽,走回卧室,躺在床上,一觉睡到了七点一刻。

  第四章 醇酒、美人与歌之夜

  胖查理醒了过来。
  两个梦境在他脑袋里混成一团。一个是和明星兄弟相见,另一个是塔夫脱总统带着《猫和老鼠》的全体演员来他家造访。他洗了个澡,搭地铁去上班了。
  这一整天,胖查理的潜意识里都有个什么东西作着怪,但他说不清到底是什么。他放错东西、忘记东西。有一次,他居然坐在桌子后面唱起歌来,并不是因为心情愉快,只是因为他忘了不该这么做。直到格雷厄姆·科茨从门口把脑袋探进小房间里斥责他时,胖查理才意识到自己正在唱歌。
  “办公室不准使用收音机、随身听、MP3播放器或者其他音响设备,”格雷厄姆·科茨像白鼬一样冲他怒目而视,“这体现了一种懒散作风,身处工作环境的人都深恶痛绝的作风。”
  “不是收音机。”胖查理觉得耳朵发烧。
  “不是?那么好,请您告诉我,到底是什么?”
  “是我。”胖查理说。
  “你?”
  “对。是我唱的。我很抱歉……”
  “我敢发誓那是收音机。但我居然搞错了,仁慈的上帝啊,好吧,既然拥有如此卓越的天赋、如此精湛的技艺,那你也许应该离开我们去做个歌手、去娱乐大众、来一场处女秀演唱会,而不是在一个其他人还要工作的地方——一个人们需要认真经营自己职业生涯的地方——捣乱,嗯?”
  “不,”胖查理说,“我不想离开。我只是没注意。”
  “那么,”格雷厄姆·科茨说,“你必须学会控制自己不要唱歌——除了在浴室洗澡、或是偶尔支持自己最喜欢的球队时——我本人支持水晶宫队。要不然,你就去别的地方给自己找个好差事吧。”
  胖查理露出微笑,接着马上意识到微笑根本不是他的本意,便又摆出严肃的表情,但此刻格雷厄姆·科茨已经离开了房间。胖查理在心中暗自咒骂,双臂趴在桌上,把脑袋埋了进去。
  “是你在唱歌吗?”她是艺人联络部门新来的女孩。胖查理从来搞不清她们的名字,这个部门的人多半在他认识之前就会离职。
  “恐怕就是我。”
  “你唱的是什么?很好听。”
  胖查理发现自己也不知道。他说:“我也不清楚。我都没在听。”
  女孩笑了起来,当然声音很轻。“他说的对。你应该去灌唱片,而不是在这里浪费生命。”
  胖查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只觉得脸上发烧,便开始处理数据、作笔记、翻出写着各种消息的贴纸,并把它们都粘在电脑屏幕上,直到确定女孩已经离开为止。
  梅薇·利文斯敦打来电话,她问胖查理是否能提醒格雷厄姆·科茨,让他给银行经理打个电话。胖查理说自己会尽力而为的。梅薇则直接了当地说,希望他赶快处理。
  下午四点,罗茜往他的手机上打了个电话,说自己的公寓又发大水了,还告诉他一个好消息:她妈妈终于对即将到来的婚礼提起兴趣了,要她晚上过去讨论一下。
  “哦,”胖查理说,“如果是她来安排宴会,咱们就能在食物这一项上省下不少钱。”
  “别胡说了。我今晚会打电话,告诉你事情的进展。”
  胖查理说他爱她,然后就断掉了电话。他感觉有人在注视自己,连忙转过身。
  格雷厄姆·科茨说:“在工作时间打私人电话之人,将承受十倍的业报。你知道这话是谁说的吗?”
  “您?”
  “确实是我,”格雷厄姆·科茨说,“确实是我。没有比这更有道理的话了。把它当作一次正式警告吧。”他的脸上露出了微笑,这种洋洋自得的微笑,会强迫胖查理想象把拳头埋进格雷厄姆·科茨那柔软舒适的上腹部所引发的各种可能性。他估计的后果,会在开除和因人身攻击而被起诉之间随机选取。他心想,无论如何,都是件好事……
  胖查理本质上不是个习惯暴力的人,但他可以梦想。他的白日梦通常都是些惬意的小事。有足够的钱;可以随时在好馆子吃饭;一份没人对他指手画脚的工作;可以在某个荒无人烟的地方放声歌唱,而不必感到难堪。
  但这天下午,他的白日梦有了全新的内容。首先他会飞,而且子弹会被他强健的胸膛弹开。他幻想着从高空飞速下降,从一群无赖和懦夫中间救出罗茜。她会紧紧地抱住他,两人一同飞向夕阳,飞向他的冰冷城堡。在那里,罗茜心中将充满感激之情,并热情洋溢地决定把那个“等到结婚之后……”的问题抛在脑后,只想看看他们能把罐子填得多快、塞得多高……
  白日梦可以疏解压力。格雷厄姆·科茨事务所枯燥的压力,不断告诉别人他们的支票还在邮局,还有那些催促别人偿还欠事务所债务的压力。
  下午六点,胖查理关掉了电脑,走下五道楼梯来到街上。天空没有落雨,欧椋鸟在他头顶盘旋鸣叫:这是一座城市的暮歌晚唱。人行道上所有的人都行色匆匆,他们大多数和胖查理一样,沿着国王路向赫本地铁站走去,低着头,带着那种希望早点回家过夜的神情。
  但在人行道上有个人一动不动。他站在那里,面对胖查理和其他行人,皮夹克在风中飘摆。他没有笑。
  胖查理在街尾就看到了他。他向这人走去,万物都变得缥缈起来。白昼消融,他终于想起一整天都在试图回忆的那件事。
  “嗨,蜘蛛。”他走过去说道。
  蜘蛛看起来就好像体内正肆虐着一股风暴,他可能快要哭出声了。胖查理也说不好,他的表情、他站立的姿态,蕴含着太多的情绪;街上的行人都禁不住把头扭开,感觉惭愧。
  “我去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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