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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回南天 短篇集-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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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香

——选自亦舒短篇小说选《回南天》

  说到追女人,真是伤感情。

  追求不爱的女人还好,追到固然开心,追不到也算了,但追求真心相爱的女人,头痛。

  难怪有些男人喜欢游戏人间,凡是穿裙子的都乱追一通,不伤感情。

  像何甲,我问他:“不喜欢的也追,为了什么?”

  “散心,”他理直气壮,“一起看戏吃饭,无伤大雅,何乐而不为?”

  “我保证你有一日会弄假成真,甩不了身。”我恐吓他。

  “你放心,”何申说:“现在的女人,比男人潇洒得多,你要死钉,她们才不肯呢。”

  我是在一个时装展览会中认识张丁香的,没有人介绍我们,但是她那突出的风姿吸引了我。

  她是该次法国着名设计师HH时装展览会的统筹。

  每个女人都浓妆艳抹,穿得像孔雀般,除了她。

  她穿一件米色,洗得缩了水的凯丝米羊毛衫,一条旧牛仔裤,白色球鞋,长发编成一条辫子。

  她忙得不可开交,说话用传声筒,跳上跳下,一忽儿奔到东,一忽儿走到西,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每逢她自台上走到台下,我便知道她没有穿胸罩,她亦没有化妆,脸上只抹着一层油,活泼健康,干劲冲天,永不言倦。

  奇怪,从前我不喜欢这种活力充沛的女性,老觉得她们在洒狗血,社会又不是不能没她们,偏偏装出一副为国为民的样子来,讨厌。

  但是丁香没有那股指使人的意气,她肚子饿的时候蹲下吃一个三文治,像小女孩。

  我与她交谈:“你怎么会当上这件事的统筹?”

  她叹口气,搔搔头,“没法子,老板一定叫我办,要不就辞职,我又不敢因此一走了之,因此只好接下来干,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这么大的表演会……”

  她叹口气,“可不是,我现在天天睡不看。”

  放下王文治,她又走到后台去了。

  这样下去,她会得胃病。

  她的助手说:“你别听丁香说,她紧张管紧张,工作成绩一流,否则老板怎么会把这么大的责任交她手中?每个人做事的款式不一样,丁香从不大模大样就是了。”

  我在这场表演会的角色是摄影师。

  我并不是专业摄影,我本来在一间小大学任教,为了这个机会,告一个星期假来拍照,外快事小,能够证实自己的兴趣事大。

  丁香对每个人都很和蔼可亲,声音低低地,永远说“谢谢”,虽含得出有几个洋人时常翻白眼为难她,她都一日一日应付下来。

  锣鼓声紧,天天操练,但难题很多,一忽儿司仪,使小性子,一下子借水银灯的公司派不够工人,工程人员发觉架电线的柱子不够力,新闻稿写得不整齐,忘了邀请电视台之类。

  真正烦恼无穷,我替她看急,但帮不了忙。

  千头万绪,都得由她来策划。

  我们已经有点熟,我光笑着安慰她:“时间总是会过的,到时候不妥的事全部会妥当。”

  她喃喃的说:“要是策划一场政变或大革命,倒还比较有意义,统筹时装表演,嘿!”扬扬手。

  每次她扬手,缩了水的毛衣使往上一带,露出可爱的肚脐。

  她这种不经意的性感简直要了我的命。

  我问:“你怎么老穿这套衣裤?”

  她看看自己身上,“一套?不,我共有两套,这条裤子是萝卜裤,另一条是窄脚的,你看错了。”

  “毛衣都是缩水的。”我埋怨。

  “那是放在洗衣机内洗的结果,”她叹口气,“没空呵,现在公司只放我回去睡一觉,有时候连洗澡的时间也没有。”

  我大笑。

  她说的话娱乐性太丰富。

  那伟大的日子终于来临,丁香仍然是毛衣粗布裤,打点一切,镇定过人。

  平日不见她有什么了不起,大将倒底是大将,临场才显得威风。

  只见她将事事安排得妥妥贴贴,但凡有谁慌张、失措、动气、她都一一安抚。

  多个星期的筹备策划,一小时的演出,事后台上静寂十分,她躺在一张帆布椅上,瘫痪下来。

  适才的色彩缤纷已经过去,目的已经达到,成绩非常好,都纪录在我的照相机中。

  我轻轻说:“结束了。”

  她紧闭着眼睛说:“是的,我都不知道是悲是喜。”

  “当然是喜。”

  “一则也悲,高潮已过去。”

  “你可以筹备另一个展览会。”我说。

  “我再没有那种勇气与力气了。”她笑了起来,然后她睁开眼睛,“来不来我们的庆功宴?我欢迎你。”

  “香槟?”

  “有。”她一跃而起,精力又来了。

  “八点钟丽晶见。”我说。

  她扬扬手。

  台上是空空荡荡的,但是我彷佛还看到适才的衣香鬓影,此刻的热闹豪华的场面将永留我心。

  庆功宴上的丁香令我吃惊。

  在短短一小时内,她洗了头,长发披散下来,穿一件浅紫色累丝旗袍,银灰色高跟鞋,淡妆、整个人迷惑美丽──啊牛仔裤小女孩的形象呢?现在紫玉的长耳环两边晃,她与每个人干杯跳舞,把我挤得老远,忽然之间,这个丽人远不可触。

  她的精力何来?能力何来?

  真不是一个平凡的女子。

  我抢着替她拍照。

  事后跟阿尹说:“你看这女子如何?”摊开她的照片。

  何甲,我那好友,因自觉对女人有太丰富的经验,马上答:“还不错,不过太难驾驭,何必呢?”

  我比较喜欢她穿缩水毛衣梳辫子的样子。

  艳装的丁香太遥远。

  假期过去,我回到学校,她回到工作岗位。

  事情就这样完了吗?不不。

  我打电话去她写字楼,女秘书说:“她放大假。”

  “放多久?”确应该放假。

  “一星期。”

  “能告诉我,她家中电话吗?”

  “不方便。”

  “我是你们公司雇用的摄影师。”

  “呵,待我查查看。”女秘书说:“是二一五三四五。”

  “谢谢帮忙。”

  但家里的电话久久也没有人听。

  终于有人接,是钟点女佣,“小姐到浅水湾去了。”

  这个时间到浅水湾?才初春,水还冷,不过阳光却很好。

  我驾车向浅水湾一开去,沙滩能有多大?我想去找她。

  皇天不负苦心人,我幸好车,步下沙滩,便看见有一个女郎坐在沙滩椅上,近影树底下,正在晒太阳呢。

  这时节的太阳居然有些暖意,她不是丁香是谁,伸着长长的腿,棕色的皮肤细结光润,闭着双眼,长发轰轰烈烈卷曲地自椅背散下来,犹如野马的鬃毛,为什么男人都喜欢女人长发?请来看看这一把头发,条条丝丝都散发看性感性感性感。

  她上身仍然穿着那件缩水毛衣,下身是比基尼泳衣下半截,小小的黑色裤子,我的心完全飞跃,除了倾荡,没有第二个感觉。

  她身边放看一架小小无线电,正在播放洛史超城那永远不灭的歌:

  “……如果我独自站着,

  影子是否会掩藏我心的颜色,

  蓝色是眼泪,

  黑色是天空运行的星,

  对你来说,

  不会比一面镜子更有意义……”

  我一向最爱洛史超域的慢歌,充满感情的声音诉说一些微不足道的琐事,但这琐事却是爱情呢,在不打仗的太平时节,还有什么更重要?

  爱情,我太响往爱情,生活的平静乏味,除了爱情,没有其他的事可以令我感到真正的活着,现在我每个细胞都奔腾起来。

  我走到她身边,轻轻坐下。

  她没有察觉。

  我唤她,“丁香。”

  她的头侧一侧,并没有睁开眼睛,大概是猜不到有人会在这里叫她的名字。

  在这么美丽的太阳底下,一切变得很恍惚,具催眠作用,我就是被迷惑了。

  “丁香。”

  她睁开眼睛,见是我,微微一怔,“是你?”

  “是我。”

  “你怎么来了?”

  “我寻你来的。”

  “寻我作什么?”

  “想念你。”

  她一怔,面孔排红,低声问:“怎么会?”

  我微笑,“不知道,感情永远在不知不觉间发生。”

  “你是一个有为的年轻人。”

  “这句话没头没脑的,我不明白。”我一怔。

  “我不是任何人爱慕的对象。”

  我抬起头,远远看见白色的浪缓缓卷上沙滩。她一口拒绝我。为什么?

  我心缓缓一阵剌痛。

  我问:“我不适合你?”

  “不,我根本不能谈这个问题。”

  〔为什么?”

  “我是个有夫之妇。”

  我呆住了。

  “什么?我们共事这许多日子,你独来独注,一切独自担当,根本没有提起你有丈夫这件事,事,你结婚多久了。”

  “一年。”

  “他人呢?”我讶异的问:“为什么不陪伴妻子?”

  “我们之间的感情不大好。”

  “那么离婚。”我断然说。

  她轻笑,“对于你们年轻人来说,黑即是黑,白即是白,却不知中间隔着许多层灰色,结婚容易离婚难,你们哪里知道这许多。”

  “年轻人?”我反问:“照你这么说,你倒是比我还大?”

  “不跟你争这个。”她站起来,叹口气。

  我不放松,“他是流氓?”

  丁香似不愿多说,我帮她折好帆布椅子。”

  “我送你。”我说。

  “这倒是要多谢你。”她笑。

  我送她回家,她一路上并没有说什么,嘴边一个暧昧的微笑,其实并不是代表什么欢愉,不过是一个惯性的表情。

  我心碎,婚姻不愉快而不能离婚,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意志消沉呢?

  这世界不如意事常八九。

  到了她家她向我道谢道别,声音很温柔。

  她说:“好好教书,别误人子弟呵。”

  她上楼。

  说也奇怪─她一离开,阳光彷佛就随她而去,我整个人阴凉起来,再也无适才煦暖的适意。

  我可不管她是杀过人抑或结过婚,我那股牛劲发作,就发誓非得把她追到不可。

  我与我的朋友何甲商量,“你替我打听打听,看看她到底是什么底细。”

  何甲瞪我,“这就不该了,感情这件事,爱有一种做法,不爱亦有一种做法,不可以四周围打听,你别老土,我的面子都叫你丢尽。”

  我只得把根由从头到尾说一次。

  他点点头,“这不好,谁没有一两段过去呢?让我看看她为何一口拒绝你。”

  何申去了三天,我心焦了三天,像是被人用火慢煎似的,不见有多痛苦,只是寝食难安。

  消息来了:“你那朵丁香花,属于此间”个失势的二世祖,他父亲并不宠他,只供给他住以及一日三餐,活脱脱的失匙夹万,生活很痛苦,放太子账的傍友不是没有,希望是渺茫。”

  “她不是贪财的女人。”

  “贪财两个字还凿在额角不成。”何甲说。

  “你若果认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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