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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机关滋味-第5章

小说: 机关滋味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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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年农专很快读完了,盛德福被分配在石榴乡农技站工作。起先也觉得没什么,后来就越来越看出落差了。他的那些高中同学,陆陆续续地毕了业,他们有的在市里,有的在厂里,最差的也在区一级。可他盛德福呢,却被分在乡里,且是全市最穷最偏僻的一个乡。他盛德福看上去一脸和善,然并非孬种。
  他就是这样决定了要改变自己命运的。盛德福的心情和想法,黄三木是显能体知的。只是,盛德福一脸笑容地要求黄三木多多关照,这就让他有些为难了。他知道自己虽是市委机关的一名干部,在乡里乡亲看来也是够体面的,可他心里最明白,像他这样的人,在市委大院里根本排不上,连古代市官手下的衙役都比不上,自然不可能有他说话的份。好在盛德福呢,也是个善解人意的人,他也并不强求黄三木要如何帮他,只说等将来黄三木高升某职,手握大权时,别忘了提携小弟一把。
  盛德福依旧笑容满面,谈了些石榴乡的事情后,匆匆地也就告辞了。黄三木见他西装革履地,风度远胜过自己,看去根本就不像是个在乡下干事的。然他又想,像盛德福这样的穷山沟的小年轻,没有突出的学历和才干,没有过硬的靠山,要想调到青云镇来简直比登天还难。望着盛德福在楼梯上消失的背影,他轻轻地摇了摇头,很快就把盛德福的事给忘了。
  最近找邓汜边和童未明几次,都没见人影。黄三木想了想其他的同学和朋友,有的早已娶妻生子,有的也已筑巢待栖,和这些人交往,在一个光棍汉看来,是极少有什么情趣的。剩下的,就是往电影院跑了。在电影院里,大多也是成双成对的,其中不少是把电影院当作了恋爱的好场所,这是很让黄三木眼热的。他一坐下,左边右边,前边后边,都是一双双地,亲热得让人难受。黄三木一边看电影,一边想着心事。看到那些没啥意思的镜头,他就把目光落在前面的那对恋人身上。他便想,倘若自己也有这么一位,常常伴随在自己身边,那一定非常幸福。
  这样的电影,不知看了多少场。这样的想法,却怎么也想不厌。只是每次从电影院回来,马路上空荡荡地,房间里也空荡荡,他觉得时间在一天天过去,他黄三木在一天天老去,他的双手,他的灵魂深处,依旧是空空荡荡。
  金晓蓉说劳辛勤这人有神经病的。那是一个难得的下午,是在报纸还没有来的那段难得的时间,金晓蓉坐下后就骂劳辛勤。她说今天早上,劳辛勤拿了那份已经校对了两次的文件来改,等文件全部印好,就要发出去时,这家伙又来了。他说这文件上面还有两个字打错,应该重新印过。金晓蓉说都校对了两遍干吗不校对清楚,劳辛勤则说金晓蓉打字也要仔细点。这事本来也没什么,金晓蓉嘀咕了几句后,还是把文件重印了。不料下午呢,陈火明把她叫到办公室里说了,问她早上为啥要得罪老劳同志。金晓蓉就把事情说了。陈火明还是把金晓蓉讲了几句,他要她以后打字仔细点,对老同志要注意尊重。金晓蓉当时就火了,说:打字和校对是有分工的呀,校对没校对出来,当然不能怪打字啦,要是打字员一个字都不出错,那还要人校对干吧?陈火明两手紧握着茶杯,瞪着不大不小的眼珠子道:那打字的多少也有点责任。
  金晓蓉也没再跟陈火明理论,现在呢,她就忍不住跟黄三木说这事了。她说劳辛勤这人就是神经搭牢,陈火明也是好坏不分。在这种单位里干,真是越干越没劲。说完自己的事,金晓蓉又把单位里的事东西南北地议了一阵,最后就向黄三木透露了一个新闻。昨天部里开党员大会,在会上,诸葛赓和任萍干了起来。他们明干也不算明干,可大家也都看出来他们是干起来了。不知道为什么,诸葛赓要求部里面的账务要公开,机关里虽是清水衙门,可清水衙门里也会出问题,也要接受群众监督。你猜他在讲谁?他的矛头就是对准一个人,就是任萍。任萍是部里面管工会的人,部里干部的福利也是由她管的。平时部里面发点什么东西,到乡里面搞点土特产,估计她自己也一定吃了不少。诸葛赓老头一定是听说了什么,他可是个平时不开口,开口就吃人的人。这话一出,几个部长也都有了公开账目的意思,只是尽自己努力地把话讲得漂亮婉转些。任萍的表情就很不自在起来,在会上虚心地接受了大家的意见,表示要把全部账目张榜公布。会一开完,她就冲到石部长办公室里,两眼红红地,说工会的事以后不管了。石部长耐心地做了工作,要她不必误会,以后继续把工会的事管好。金晓蓉说,你看,外面墙上不是贴着一大片纸头么,那就是她任萍的账目。谁看得出这个账目对不对呀?
  黄三木不想介入这种纠纷之中,作为资格最嫩的年轻干部,他更不敢胡乱议论。不过,从金晓蓉的牢骚怪话和胡吹瞎聊中,他也渐渐地得知了部里各位同事的禀性和为人。其中包括,一处处长邴怀北的弥勒佛脾气,一处处员戴茂苏长期受压抑的个性,二处处长严律己远距离的外交思想,还有办公室马癸的老顽童作风。单位里的十五个同事,可以说各有长处,各有短处,每个人都有一本戏,每个人都是一本书。这些人,在黄三木后来这些年的工作生涯中,在他自己演奏的悲歌欢曲中,成为一个又一个重要的音符,不能省,略不去。
  忙完了一切杂务,独座在办公室里看那本《新华文摘》。他正被一个伟人与三个老婆的故事吸引,不巧门口又晃过一个人影来。第06章
  是一个姑娘。一个陌生的姑娘。她说找黄三木有点事情,说完就很文雅地坐下了。黄三木合上《新华文摘》,心里怦然一动。他仔细地看了看这姑娘,在这种场景里,光线、天气等等,都让他觉得进入了梦幻。或者说,他是在这梦幻里进出过许多次了,只是,他所遇见的姑娘要比眼前这位更漂亮些、更朦胧些。现在,眼前的这位姑娘并不十分漂亮,却也有好几分可人。她有着一头乌黑的、长长的,梳得很整齐的头发,一张脸不胖不瘦,基本上属于瓜子型。一对大眼睛,文文静静地观察着黄三木,以及黄三木周围的东西。最有特点的是那张嘴了,双嘴有力地合在一起,配合着那对文静的眼睛,黄三木认为这是与人初次见面的姑娘受过教育的体现。姑娘穿着一件自己编织的毛衣,火红火红地。在后来的日子里,黄三木觉得她的性格也是一样的火红。这是很能让黄三木感觉到温暖的。
  姑娘说她叫邹涟。她也是南州大学毕业的,而且也是政治系,但比黄三木低两级。邹涟说,她在系里时就经常听人谈起黄三木这个人,有时也远远地见过一两次,有点印象。黄三木就觉得对邹涟很有些亲近感了,他说他在学校里时并不知道有她这么个人。南州大学是很大的一所学校,政治系的学生也很多,互相不认识也是不足为怪的。黄三木是系里的团委书记,在系里面也是个很风光的人了,知道他甚至认识他的人当然很多。
  邹涟读的是专处,两年就毕业了,因此和黄三木是同一年回青云的。现在她的工作单位是青云化工厂,工作性质和黄三木一样,也是收收发发。只是,黄三木的单位不一样,前途也定然不同。他是不可能永远干收发的。邹涟说她们单位里需要用一个资料,想到他们部里找找看。黄三木知道这种资料一般的机关单位里都是有的,找出来后,就给了邹涟。
  两个人谈了一些政治系的事情,谈了一会儿南大青云校友回青云后的情况,这时,诸葛赓手里拿着一副眼镜进来了,他面无表情地看了看邹涟,然后双手握着眼镜戴上,转身去翻看今天的报纸。邹涟客气了两句,站起来告辞。
  黄三木把她送到楼梯口,就在走这几步路时,他听到了格吱格吱的怪声,很有节奏地。他往下看了看,才发现邹涟穿了条灯芯绒裤子,再下面呢,是一双黑色的高跟鞋。
  邹涟很热情地笑了笑,然后抿了一下嘴,就下楼了。
  黄三木目送着她,听到她的高跟鞋在楼板上的撞击声和灯芯绒裤管的摩擦声渐渐地离他远去。
  诸葛赓问刚才这姑娘是谁,并且铁树开花似地在嘴角流出了一丝笑意。
  黄三木看了一会儿报纸,一个字也没看进去。整个下午,他都觉得恍恍惚惚的。
  走到外面的阳台上,眼前的树叶都一言不发,云块都软绵绵地,空气里,也渗透着一种不解的迷茫。
  晚上很早就睡了,可怎么也睡不着。他听到外面有声音在干扰,可仔细听,却又什么也没有。待到朦朦胧胧想要睡去时,那声音又一阵一阵地清晰起来。这回终于听清楚了,那是他听到过的声音,是高跟鞋和灯芯绒裤管的声音。这声音有些稀奇和陌生,有股特别的新意,并且让人感觉到一种奇异的芳香。邹涟来了,多么清新,多么可人的姑娘,她用手撸了撸长长的乌发,抿着嘴笑了。黄三木高兴地拥上去,就渐渐地抱着她了。这是一种从来不曾有过的感觉啊,真让人兴奋,让人幸福。他捧着她的脸,香喷喷地亲她。
  一阵笑声,刺耳的笑声。是谁?是谁会这么大胆地嘲笑别人的爱情? 黄三木恼怒地竖起耳朵,一听,原来是邮电招待所的服务员们在嘻闹,是他黄三木睡得太早。黄三木不相信刚才亲吻的不是邹涟,双手捏了捏,是身上的被子。嘴里半咬着的,是那块半香不臭的被头。
  活该!妄想!黄三木不客气地批评自己。自己和邹涟只不过见了一次面,就产生了这非份之想,实在太不应该。正像人家所说,想老婆想疯了。简直是花痴一个。黄三木是个有自知自明的人,要说自卑他也不否认。
  黄三木家在农村山沟沟里,家里条件并不好。现在的城里人,要求越来越高,一般市城里的姑娘,是不喜欢找家在农村的小伙子的,他黄三木,貌不惊人才不突出,充其量只不过是个大学生,可现在的大学生像饭样地,一颗一颗,到处都是,得用碗装才行。虽说黄三木有理想,可现在的人是看事实的,没人愿意看理想。像你黄三木这样一个穷书生,想找邹涟这样的姑娘?没门!做梦!想都别想!
  黄三木很严肃地把自己批评了一顿,一直把自己批进了梦乡。
  三天以后,又是一个很好的下午,部里全体干部照例进行一周半日的政治学习。黄三木有点熟悉这种刻板的生活了,熟悉它的枯燥无味和形式主义。一张拼凑起来的圆形会议桌,部长石克伍照例庄严地坐在东头。一左一右分别为副部长屠连甲和李忆舟。接下来,依次是部务会成员兼办公室主任陈火明、一处处长邴怀北、二处处长严律己等等。其他一般干部,也都很有规律、很习惯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黄三木注意到,陈火明的位置离部长和副部长的位置最靠近,并且有一种直往前冲的势头。他的发言也常常紧接着三位部长之后,而不喜欢让别人抢了先。当别人的发言有点过激时,他总是习惯地摸着鼻孔,有时甚至狠狠地挖出点什么来,然后冷冷地注视着他。最要命的就是劳辛勤了,这位早年当过部委会成员和处长、现已退下来的一般干部,平时总苦于没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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