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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美人吟·飞花弄影-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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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又沉默下来,时间从指尖溜过去许多。
 
 “对不起,宓儿,是我害了你!”
 
促不及防地,一滴晶莹灼热的泪,从他的眼角滑落,滴在我的指尖。
 
郭萱获宠,我惨遭冷淡抛弃,其中缘故,以他的聪颖,毕竟猜测得出个几分所以然。
 
 “子建,我不许你这么说。你没有害我。反倒是我连累你流落到千里之外,你怨恨我么?后悔么?”
 
我紧张而认真地注视着他的眼睛,生怕那红润好看的双唇中吐出任何敏感的字句,就足以把我打入万劫不复境地。
 
 “傻宓儿,我从不后悔遇见你。更不后悔爱上你。即使是现在——”他猛地一把揽过我,滚烫的双唇倏地吻上我滑腻的脸颊,“哪怕世人都宣判我有罪,我也要做一回最幸福的罪人!”
 
 “我也愿意。”
 
我亦热烈地回吻过去。这样勇敢真实的子建,才是他内心最坦诚的呈现。
 
接下来狂风暴雨似的爆发,那样密集灼热的亲吻,令我惊喜又彷徨。
 
仿佛置身在惊涛骇浪之中,被一波波的大浪冲上峰尖,旋即又坠入谷地,然后再次冲向新的峰顶。

 “我爱你,子建。”
 
话极轻,然而抱住我的人却灵敏地捕捉到了这细腻温暖的词句,他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变得更加贪婪和温柔起来。
 
 “既然决定了做最幸福的罪人,那么,我们便干脆罪大恶极好了!”
 
手顺着他的衣带摸索,找到那结扣,轻轻一拉,一切,便开始朝着充满罪恶感也最甜蜜幸福的方向发展……
 
 “宓儿……”
 
情迷意乱中,我听到他情不自禁的释放与呐喊,“子建到今日才知道,原来犯罪也可以这般快乐。罪越深,越快乐!”
 
我的心一阵颤抖,这是我听过的世间最动人的情话。
 
风雨过后,便是静谧的平静。
 
 “子建?”
 
我摩挲着他修长入鬓的双眉、高而挺直的鼻梁、微微迷合的眼睛,分明面对面拥抱着,心内依然泛起相思无限。
 
 “嗯?”他答得极轻,语调却听得出来是极愉悦的。
 
 “子建。”我复又呢喃。
 
 “嗯。”
 
……
 
 “宓儿。”
 
静默了一会儿,见我不再出声,他揽住我脖子的手微一用力,下巴抵在我的额头之上,将我往怀里更深地带了带,几乎使我不能呼吸。
 
 “嗯?”
 
……
 
 “宓儿……”
 
 “不要学我。重复地叫一个人的名字,小心魂魄飞走哦。”
 
他仿佛怕应谶,当真不再开口。当我准备嘲笑他时,头上却又传来动静:“只是想趁现在,再多听听你的声音。”
 
再简单不过的要求,可是其中隐藏的心酸无奈,却那么令人心动。
 
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呢?
 
于是我们就这样一遍遍只是叫着对方的名字,依然觉得丝毫不厌烦。
 
 “我明天……恐怕不能去送你了。”
 
眼看窗外天色暮合,再不回去恐怕会生出新的事端,我坐起对着菱花镜梳理蓬松的乱发,语气却尽量轻松。
 
身后抱着我肩膀的身影微一凝滞。
 
等我转头去看时,他又很快露出一抹笑容。和我一样,想要努力冲淡这离别的气息。
 
 “走了?”
 
在心底告诫自己不可以留恋,以免增添他的愁绪,但步到门前,还是忍不住回头望。
 
“你,保重。”
 
言简意赅的三个字,简单得优雅从容。
 
却仿佛在暗夜的水面投入一块花瓣,散出涟漪,渲染,荡漾,似有,还无。
 
心,微微地疼。
 
这个人的美好,世上无人可及。


第八章 宓妃留枕魏王才



「离别」
 

前往封地那天的天气不算很好,乌云遮日,凉风阵阵,吹得衣衫凌乱,骨子里露出些许寒意。
 
出乎我意料的是,魏帝居然率新封贵妃众臣亲自给我饯行。
 
对于一个被贬谪的人来说,这可象征着无上的殊荣。
 
 “四弟,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尽管跟皇兄说。”三杯酒下肚,那个曾是我二哥,现在已贵为九五之尊的人表情深沉,脸上隐约泛起了不正常的红光。
 
 “臣弟多谢皇上厚爱。并无挂心之事。”我淡淡地答。
 
 “真的吗?”他的语气一下子变得不爽起来,目光满是阴鸷,“你的水仙花,你的‘月’呢?以后,可再没有机会在花间揽月睡了!”
 
他怎么在这个时候提这个?
 
我一惊,转身努力镇定住心跳,假装没有听到他的话,朝马车走去。
 
可是,手却被大力拉住!
 
 “现在天色还早,急什么呢?早一天或者晚一天到封地,二哥不会怪罪你的。”魏帝忽而变换的神色令人捉摸不定,“过来,二哥有悄悄话要对你说。”
 
到了避开群臣和郭贵妃的僻静之地,他眼中嘲弄和报复的情绪才完全显露无疑:“为何不问我为什么带了所有人来给你送行,却偏偏不让她来?”
 
 “皇上的思想博大精深,岂是臣弟可以轻易看穿的?”我明白那个“她”是指谁,口吻中也不自觉带了讥讽。
 
回忆起昨天宓儿说她不能来送我,原来她早已猜测到魏帝会这么做。
 
“你一定很想再见她一面吧?可是我担心你这样娇贵的身躯在封地经受不住风霜挂掉。所以,如果你能坚持个几年,等我胸中这口恶气消了,说不定召你回来,到时再让你们这对多情人见上一面。”
 
 “皇上!”我不待他继续说下去,恼怒地打断他,心中又恨又怒,“她可是你的妻子!你应该好好地疼惜她,而不是羞辱她!”
 
 “你果然怕我提起她!”魏帝得意地哈哈大笑,“终于迫得你承认了,她是我的妻子!我就是要提醒你记住,她是我的。永远是我的。你这辈子都不用再痴心妄想!”
 
望着他惨淡僵硬的笑容,有那么一刹那,我竟有些同情起他来。
 
这世间,有一种人,能够将心事藏得极深,宁可日夜自我煎熬,也矢口不提那个字。
 
二哥应该就是那种人。
 
我看得出,他明明喜欢宓儿。他爱她,却可以以折磨她为乐。
 
我和他刚好相反。
 
我时刻渴望着能坦荡地对全世界说出我的爱,但是形势地位使然,却不容许我这么做。
 
因为,说了,就是毒药,祸害无穷。
 
宓儿,是我爱了却爱不得的人。
 
爱,即是伤害。
 
不爱,亦是伤害。
 
但至少,我不能眼睁睁陷她于绝境。所以,只能选择另一种方式来保护她。
 
 “她一直都是你的。”我压抑着波涛汹涌的情绪,平静地对魏帝说。
 
 “她爱你吗?”他却突然问了个不该问的问题,这一刻他身上没了天子的威严,有的只是内心来不及掩藏的普通男子的担忧。

“她是我的皇嫂。”
 
 “那你爱她吗?”
 
 “这是我的事。”
 
生平,我第一次发现撒谎其实是件很艰难的事情。
 
 “哼!你以为你不承认,我就会相信你们吗?”魏帝一把扼住我的脖子,起初还好,不多会儿我便觉得胸中一阵气闷,非常难受,不由得挣扎一下,几乎要昏过去。
 
良久,他似乎感觉到不妥,手臂一松,让我的呼吸恢复畅通。
 
临到马车启动前,魏帝陡然想起了什么,将一张墨迹未干的画纸丢到我面前:“这是叡儿给你的画。” 

然后率领群臣前呼后拥地离去。
 
 “济阳侯珍重。”
 
 “各自保重!”
 
等到所有人都散去了,我才缓缓展开那幅画,画中只有一株孤树,并无其他。
 
我想起那个天真可爱的孩子,心下略为宽慰。有他在,宓儿就有了一道强大的保障。
 
正要合上画,猛然间发现所有树叶都朝着同一个方向飘动。这个特征敏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
 
细细思索这种情形,说明画中有风。
 
再次研究那画,终于渐渐被我看出端倪,那些树叶分明都似乎是要吹到我怀里来的样子……
 
 “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
 
仿佛心有灵犀,我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顿悟了隐藏在画中的寓意。
 
宓儿费尽周折才能避开多疑的魏帝,甚至不惜利用了稚子,用心何其良苦!
 
胸间顿时泛起一股暖流,带着异样的温热冲撞心房,甜蜜的感觉令人如坠云端。
 
宓儿,谢谢你。
 
从此后,隔山隔水,两两相望。
 

「流光」
 

邺城似乎成了我一个人的王国。
 
虽然帝国中心的风光已经不再,门庭日趋冷落,但仅仅一个春华园,就已够我在消遣中打发流光。
 
我尽力看护着那些枯萎的水仙花球,精心照料它们,希望来年可以再次看到那些骄傲而清艳的花朵。

长时间地凝视着这里的物事,偶尔,便能从中搜寻到它们主人往日的身影。
 
心中有片刻的柔软,仿佛又回到曾经共度的片刻时光。
 
晚上,在当初曾飘过树叶诗的河里放小小的纸船,流水浮灯,满载着思念与希望前行。
 
如果不是后来亲自听子建亲口说出,我不会想到当初随手写在树叶上的几句诗刚好会被他拾到,既而牵引了他内心柔软的情愫,邀请我过园赏花。
 
就是这样看似偶然的开始,却引出后面一连串顺理成章的发展。
 
可见世间之事,往往就是无数偶然成就必然。
 
日子便这样流水似的前行。
 
当《七哀》中“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这样绮丽的诗句被文人们捧为经典竞相传诵,也最终传到了魏帝耳中。

他并不笨,思索前后情形,很快就联想到了叡儿的那幅画。 

气愤加燥怒之下,他只身从许都连夜赶来邺城,采取的报复手段变得前所未有的残酷。
 
他不仅下令将叡儿从我这里抱走,且打算把他交给许都的郭萱抚养。他意图明显,要生生断绝我们的母子情分。 

那一晚,我袖中藏着情殇剑,锋芒毕露,以赴死之心决定和那个男人同归于尽。
 
魏帝毕竟是在战场上征战多年的勇将,身体非常灵活,在最危急的关头险险避开,挥手一挡。
 
于是情殇锋利地切入他的左手小指,血流如水。
 
 “你居然要杀我?为什么?”他死死地抓住手里用来阻挡我的盘金镶玉枕,任凭鲜红炽热的血染红金线,眼神绝望而阴冷。
 
 “你明知故问!”我冷冷地说,探身去夺那个玉枕,“别弄脏了我的东西!”
 
 “你够狠!”见我这样说,魏帝更加又气又怒,“难道我的性命在你眼里,连小小的一个枕头都比不上吗?”
 
 “这对玉枕是我从娘家带来的唯一物事,也是最为亲近之物。”
 
 “我明白了,在你心里面,根本从来不当我是丈夫!对你来说最亲近的人,也另有其人!”魏帝一甩袍袖,将那对玉枕双双踢到墙角,眼角挂着一个微笑,冷淡陌生。 

他高大的身躯朝我进逼过来,趁我不备绕到我的身后,长袖一挥从后面揽我入怀,将头紧紧地抵在我的颈间摩挲:“可是,你要我提醒你多少次呢?我是不会放过你的。也绝不会放过他!”宽大的衣袖覆在我的背后,沉重又冰冷。 
 
 “这件事跟他没关系!你不要使小人行径!”我知道他说到便能做到,也不打算再掩饰自己的怒火。 
 
 “洛儿,我答应你,你很快就可以再看到他了。”他说得极低沉,明明是温柔的低语,却让我感觉到恶毒而怨恨的气息。
 
出去时,他顺手夺走了我的情殇剑。
 
宝剑失光,瑶琴音断。
 
不知为什么越是想念一个人,反而觉得他越遥远。
 
我盼望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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