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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当代2007年第1期-第78章

小说: 当代2007年第1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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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阴阳先生用指头捅了女领班几下,女领班瑟瑟抖动蹲下了。“看见不老板?精灵立马求饶了,”他三两下扯去她的衣服,扯得一丝不挂,连唐童都看不下去。阴阳先生在一张纸上画几下,写了几个朱砂字,点上烧了掺进酒里,一口饮下又喷出,全喷在女人身上。双乳滴滴答答,两手如翅翕动。阴阳先生用桃木剑指着她喝道:“招也不招?”
  “我招,招啊……”
  “你是什么精灵?来自何方?”
  “我是狐狸,从崂山来……”
  阴阳先生小声对唐童说:“看看吧,又是狐狸!”
  唐童好奇又害怕,接问:“是狐仙吗?要那样就失敬了!”阴阳先生打断他的话:“什么仙,是精怪你如何成了精怪为害人间?”
  女人瑟瑟大抖:“我把醋当成了酒,喝成了瘾,不能停哩……”
  阴阳先生当啷一声扔了木剑:“这不全明白了嘛!”


  十六

  囚徒的回忆

  “麦子!你不能这样哩,你听见我说什么了吗?我知道你生气、难过,可是……”美蒂一声声诉说、规劝,屋门还是一直紧闭。这是车库旁的那间屋子,廖麦已经连续两天在里面过夜了。开始他像过去那样穿了工作服、提了水和吃的东西在车库里干活,累了就在隔壁休息,后来夜间也宿在里面了。
  “你让我做什么啊麦子?你听见了吗?”
  “我让你先闭上嘴、走开!”
  美蒂眼里的泪水倏然停息。她看着锈迹斑斑的铁门,正在敲门的手一下停在了半空。“你不该这样糟蹋自己的身子啊,麦子,你在跟谁怄气啊……”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望望西边的天色,只好走开了。
  天快黑的时候小蓓蓓回家了,她和母亲呆了一会儿,去父亲紧闭的门口喊着,一下下拍门。廖麦把门打开说:“回去吧孩子,你看爸爸正忙呢,要抓紧时间修好机器,再就是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你妈妈太吵了;她也该安静几天……走吧孩子,我这儿什么事也没有。”
  小蓓蓓疑惑的眼睛看了屋里几遍,只好噘着嘴离去了。
  门重新关上。屋里瞬间变得漆黑。没有开灯。床板旁是一张放了书、纸和一些零散机器部件的长条木桌,桌旁有手电和桅灯。又呆了一会儿,他点起了桅灯。这种光色比天花板上的白炽灯更让人觉得惬意。他开始抽一支烟。
  许久都没有这样静谧的夜晚了,而安宁从来都是一些人的奢侈品。对他们而言,人生失去安宁是可悲的,有时真像自戕、自绝和流放。“我连到处游荡逃窜的日子都比现在清静!那时我孤单一人,有心事能尽情地想,直到翻来覆去想个明白。如今却不行了,成了家,反而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他捏起一块面饼咬了一口,细细咀嚼,待香味在口腔中漾开时再饮一口煎茶,“只要女人跟在身边就是这样,脑子里全搅成了团。嗯,一切都该从头理一遍、仔仔细细理一遍,让我揪住时间的绠吧。”
  从那个逃窜之夜不,从更早,从父亲弥留之际的目光开始;从那次惊人的巷遇,一直到无边的莽野,到南国,到省城,到现在这令人诅咒的现在……这么长的时间,好像只是一闪,混混沌沌的一大块生命就过去了,最最宝贵的东西就花掉了,如今竟然这么大年纪了!我周身积聚和涨满的愤怒如何流泄、我此刻的悲凄焦灼又向谁言说?
  当然,这几十年的经历绝不是一部悔过史,虽然也无可夸耀。
  廖麦啊,你喝过了多少枪药味儿的黄鳞大扁,结局也不过如此,你还是挣不破自造的囚笼啊!”他咕哝,饮煎茶,趴在小小的窗前遥望。湖中的湿气吸进鼻子里,工棚那儿的烧蛤味又飘过来。
  他曾在美蒂那声放肆的呼叫中震惊不已,而后对湖中的丑鱼憎恨到了极点。他多次全力剿杀这种鱼,想尽了办法却无济于事。关键是这种鱼有一种可怕的繁殖力:水草上到处缠绕了它黑色的子粒,只需阳光照几次就生出一串串小鱼来。其他的鱼遇到丑鱼产的子儿竟然不吃,有时甚至把它们像项链一样挂在脖子上。但这种鱼实在是美蒂的最爱,她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吃它一次,然后鼻尖上很快渗出汗粒,两颊和腋窝处常要生出红红的疱疹,呼吸变得急促。有几次他判断她已经严重中毒:憋气、眼睛斜刺,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她却拒绝就医,并且在一阵艰难的忍受之后大舒一口,接着目光变得又陌生又贪婪。
  今夜,在阵阵烧蛤的气味中,他又想起了毛哈,想起那一天美蒂急急把他召唤过去的情景:毛哈浑身湖泥睡在树阴下,胸脯是密密的棕色毛发,生蹼的脚大伸着,从扯破的裤子中露出奇大的睾丸。那时美蒂刚从园子外边回来,身上散发出一股奇特难闻的味道,连烧蛤的气味都掩不住它。他以前好像从她身上也嗅过这种气味。
  她时不时就给人一种惊异的感觉。最难忘的是房屋改建时,美蒂雄心勃勃的装修计划。那一次可真把他吓了一跳,因为他像突然发现柔弱的妻子已经从外形到内心彻底改变了:肩部浑圆,腰身开始发胖,臀部毫无掩饰地膨胀起来;伴随这形体改变而来的是果决的声音,有力的手势,还有难以动摇的当家人的主见。他们一起讨论一些建筑和室内修饰的细节时,她则表现了出人意料的见识,眼界超人。一起去宾馆的那一次,大堂副理对她礼遇有加;女领班从一个木格拉门拐出,两人碰面时一怔,然后脸上出现了一副奇怪的表情:对方来不及合上的大嘴巴、还有最后凝在脸上的莫名笑容……这一切他都未曾忽略,并在归来的那个夜晚好好地回味了一遍,临睡前在脑海里一一闪过。
  那个总是失眠的秋天里,他渐渐开始正视一个可怕的现实,即自己已经无法与天童集团割断联系:女儿就业的那个公司属于天童;湖塘里的大部分出产要由天童旗下的公司收购;更为致命的还有其他,如周边田地、道路、成片的建筑,正被天童逐步蚕食,自己的农场实际上已成孤岛。
  他想像一个人怎样固守孤岛,孤注一掷。眼下是一个念想之夜,书写之夜。入睡照例来得很晚,他需要在纸上记录半天:许多话,许多往事,只要是牵挂的、难以忘怀的,都要记下。他曾对妻子夸下海口:自己最理想的生活就是晴耕雨读,就是凭劳动吃饭,一生干净、清醒、无欺;他特别强调要在闲暇里干好一件事情写一部“丛林秘史”。这是必要做好的,在这座孤岛尚未完全沉沦的珍贵光阴里,他愈加意识到事情的紧迫,一切都需要加紧去做。
  他甚至羞于回忆刚刚归来的日日夜夜,那时的兴奋忘情、如野马狂奔般的自由无羁,当然,幸福难言!自己的土地自己的家,家里有一个确凿无疑的美人,一个历尽艰辛却又不悔不倦的女人!这一切宛如梦想初降,大喜过望,他常常手捧她的脸庞久久不放,两人面对面喜泪涌流。那时他悄悄发下的誓言就是:记住,记住你们是九死一生的一对,如果在未来的日子里有任何背叛的行为,我就自己去死吧!因为罪有应得!
  他们用大辛苦去抵消大欣悦,简直是忘我劳作,在太阳底下一口气忙上一天,割草翻地,把织成网的葎草连根揪起,卷席筒一样滚到田边。两人脸上身上全是划伤,如果刺痒难受,就彼此用口水抹一下。一天夜晚,小蓓蓓来回亲热爸爸妈妈,两人商量着为孩子表演一个节目后来这节目孩子不在时也演过,两人表演得那么认真、专注,难言的挚爱与亲昵尽在其中。
  万万想不到的是,这些情与境倒成为今天极不情愿的回忆,它让人有点难为情、不快,甚至是悔疚和怜惜自己。那是冷酷年代传下的一个保留节目,内容是乡村里一对老头老太太夜间学习宝书的场景……他和美蒂在小蓓蓓笑眯眯的注视下各自往头上包了一块白毛巾,然后从角落里一边一个上场,捧着书,像老人那样颤抖着,边走边唱道:“收了工啊,吃罢了饭呀,老两口儿坐在了床呀前,咱们两个,学呀宝选!”然后是对视、一笑,边叫边唱下去:“老婆子哎!老头子哎!你看咱们学哪篇?我看就学这篇……”他至今记得接下去的高音部分让小蓓蓓怎样稍稍吃惊地盯过来:“咱那个二小子啊,他干活有点懒!”再后来是她亲昵而认真的批评:“你这个老头子就是有点主观,不爱接受意见。”节目的结尾是一家三口搂在一起,他和美蒂一齐唱道:“团结起来打垮敌人,革命的意志坚!”两人同时握拳,用力往下一挥。
  这就是那些夜晚,一切如在眼前。他这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是的,那会儿只能套用一个俗词儿概括两人:如胶似漆。
  但是且慢,他今夜必须提醒自己的是:那时的湖塘中已经出现了那种丑鱼,它们伏在水边,瞪着一双如豆的小眼盯视岸上……


  一封信

  又是万物静默的时刻,我像过去一样伏在了桌上。烟,煎茶,男人的恶习。没有办法,海边的男人嘛。因为有烈酒,我年年都能站在北风中。当然,想念你。不过浪漫起伏的心已经收束,仅以一颗知天命之心在想在念,享受着浑茫温和的夜色。关于你,你沉积在我心中血中的一切,才是真正的烈酒,我用它抵挡人生的北风。
  凡是珍宝都要压上心底,秘不示人。因为它是不可言传的隐秘。
  你真实的生命确实太短暂了,它竟然出人预料地凋谢。可是,你的芬芳已经毁掉了我的嗅觉,你口腔里的醇浆早就杀伤了我的味蕾。一种类似于憎恨的深爱让我不能自拔,让我于简洁明了的生活中受尽摧折。没有任何希望,像盲人一样张望,像痴士一样行止。我的生了黑色斑点的手,是你施放蛊毒的标记。从此这双手一伸出来就要打颤,还要颤颤抖抖捧住你的脸、抚弄你粗浓的头发,把一张脸深深地埋进去。你二十多岁的血液如水莲汁液注入了我,它今夜、今年、今生都在体内发酵。它让我培育起牙龈发痒的憎恨,一口一口咬死自己的心爱。
  你那经得起面对面的、一万次挑剔的脸庞上,目光星烁,把宝石撒满我紫蓝色的心空。那令人惊讶和叹息的、稚巧顽皮的鼻梁,从额头那儿划出一道漫弯,曲可中规,洋溢出某种非人之美:我不由得追忆起所有引起爱恋的生灵,它们的鼻头,被一个粉红小舌卷来舔去的鼻头。这之下当然是鼻中沟,是唇,是含而不露的威慑和诱惑。我只看一会儿,渴念之丝就被目光拧成一束,缠上你的颈部,让你窒息、晕厥,然后像对付一只折翅蜂鸟一样,稳稳地收入我的囊中。
  可惜你从春天一步跨入了霜晨,来不及结下黑黝黝的籽粒,咱们就要一起迎接冷酷的季节了。我这里磨刀霍霍,却无处砍杀。我虚虚的怀抱里永远有一个绝色美人,我如同一个古代武士那样,纵马长驰,去看不到尽头的虚幻国。我从此不见了,只留下一个虚荣的口碑。
  真实的你死了。死亡的绝对悲凉中,我连夜记下这许多潜声。
  在桅灯的暧昧之光下,我又翻开了另一页。它同样无可回避。没有你即没有尺度,没有方位,没有倾诉的光阴。我在你塔吉克人一样的眼睛下,在你微黑的面容里,温习着最幸运的憧憬。你的十指藏在卑微的黑夜里,让我想像。从此你让一切都变得粗俗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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