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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长江文艺 2009年第01期-第24章

小说: 长江文艺 2009年第01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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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人估个价;兴许能变点钱;自己又不懂老瓷器收藏;就算是祖上给儿孙们的一点遗产。想到这里;他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城里又没亲戚;找谁看?记起来了;过年那几天中央电视台有个鉴宝的节目;都是博物馆的专家说了算数的。 
  老曲一路问到了市博物馆。门卫不让进;说是要见专家还要预约;叫他第二天再来。你这又不是医院;我又不是看专家门诊;帮个忙吧。老曲磨叽了半天;怎么都不行。龙格哩格龙;日奶奶的。等他赶到车站;车收班了;今天回不去了。算了;就找家便宜旅馆住下吧;东西没人看;开始有成本了;麻烦事。 
  老曲抱着那只壶和杯子在旅馆的通铺上躺了一夜;他想了很多;也悟得很透彻。鉴定完了再估个价;就在城里出手;哪怕卖个一担谷价也是赚。放在家里肯定不能;村主任要是看上了你给不给他?会计要是想买你能收他的钱?一个子你都开不了口;人家把点钱你能要?你还有地要他们划哩;是壶重要还是肚皮重要?这个道理老曲是深谙其中要义的。这事跟刘经理不搭界;他要是马上走人兴许还有点谈头;修高速公路又不是画画;没有一年半载的走不了;要是村里人知道我把壶卖给外姓人了;还不戳我的后背!直到天麻麻亮;老曲才有了些许睡意。信了他的邪! 
  早上八点老曲起了床;拧开水龙头;双手在脸上呼啦呼啦几下;将指头伸进嘴里在牙腮帮子两边晃几下;算是洗了口脸。山里人就这么简单。 
  去博物馆已是熟路了。老曲在早点摊上买了两根油条边扯边咬的;不慌不忙散着步就到了。不行;哪能让人家白看;该花费的要花费;不能占人家的便宜;会有报应的。请专家下馆子?一桌饭差不多是庄稼人一头猪的钱;请不请得动专家;人家瞧不瞧得起还要打个问号呢。算了;买包好烟;十七块的黄鹤楼;莫让专家笑话庄稼人小气。 
  到门口了;龙格哩格龙;还是那个六亲不认的门卫。 
  小师傅;在看门呢! 
  什么话;这是保卫工作。您来啦;这么早。那个保卫的眼光没有昨天那么警惕了。他走出岗亭四下看了看;没人;叫打开看看。老曲把袋子伸过去。放在地上。老曲又把袋子轻轻放在地上。保卫蹲下来拿出壶认真地看;把壶和杯子对着太阳反复地照了又照;眼光变得温和而复杂了。 
  老曲是见过世面的;么样的人他没碰到过?卖头一茬板栗;也是在城里的集市上;工商、税务、市场管理比买主先来;板栗没卖也要按文件规定收费。老曲说;等板栗卖了再把钱行不?不把钱是吧?拿着东西跟我们走。龙格哩格龙;日奶奶的。老曲骂人了;前一句是“过门”他们听不懂;后一句人家是听得懂的。好个狡猾的老曲;后一句放在喉咙里处理了一下;没敢放出声。老曲服了输;不就是要钱吗;饿不死人的;明年没有板栗了;馋死城里人。掏钱了;不是放在地上;而是双手递上去;人家也是这样对着太阳照了又照;还骂他是刁民。 
  “我给你联系一下。”保卫主动示好;“专家都很拽的;一般是请不动的哦!” 
  “谢谢;谢谢;谢谢了!”连着三个谢谢;老曲的确是感动了。非亲非故的;人家还出手相助;又花手机电话费的。小师傅;你抽烟;老曲觉得应该发人家一包才合情理。 
  不一会;一个穿便装与保卫年纪相近的人从里面跑出来问:“谁要鉴定瓷器?”保卫冲老曲示意了一下;老曲急忙应声“是我”。还是刚才那个过程;放地上;自己打开黑色帆布包;让专家自己取出来看。糟啦;身上没烟;现在买来不及了。 
  “哪来的?” 
  “是问我?乡下来的;啊;是自己祖上传下来的。”他不敢说是坟里头的;还是昨天挖出来的;怕引起误会;实话实说也不好;挖祖坟毕竟不是一件体面的事;现在人家思考问题都把过程删了;直接看结果;废话多了浪费时间不便沟通;要是信息不对称;会有麻烦事的。 
  “你到过景德镇吗?” 
  “哪个景德镇?没听说过;我长到这么大就到过县城;到这里也是头一回。什么意思;是景德镇有这东西;还是景德镇丢失了什么东西?” 
  “老人家;我是说;这是中国江西景德镇的高仿品;是赝品;是假古董;是现代人仿照古代的东西做出来的;没什么收藏价值。” 
  “那我把它送给博物馆么样?”老曲“龙格哩格龙”地搞了一曲。 
  “够不上档次;博物馆不收假的。你住哪里;是城里吗?我怎么与你联系?” 
  还联系个么事?老曲心里亮亮的;说我的东西是假的;你才是假的呢;搞不好也是个看门的;有眼无珠的在蒙我!老曲开始收拾包裹了。 
  “莫急;我是说下午我找个玩瓷器的看看;能不能给你收了。” 
  “大概值多少钱?”老曲想一步到位。 
  “没准也能值几个;也就一担谷钱。” 
  “好哇;下午我再来一趟;自己留着也没多大用;变点是点;祖上的东西。”老曲头也不回一下就走了;后头还在喊“老人家”。龙格哩格龙;我看你这个细卵子么样做我的笼子。老伙计;下午我们再来吧;白白损失一包黄鹤楼;日奶奶的。 
  老曲走在大街上;一看日头中天了;口干舌燥的。他狠心买了瓶矿泉水;想找个有阴凉的地儿歇个脚;等到下午再跑一趟;做庄稼的进城省一餐饭是常有的事。他主意一定;边走边仰着头咕咚咕咚往嘴里倒矿泉水。突然感觉左膀子一沉;一回头;就见一个年轻的二流子抢了他的黑色帆布包;跑得像燕子飞。 
  我的包!老曲大叫一声;手中的矿泉水瓶子随声也飞出去了;正砸在那伢的后背上;两步就能揪住衣服了。那小东西回身将包朝老曲头上砸来;老曲头一偏;包擦着他的耳际飞过;落在一丈开外的水泥路面上。落在地上的那个声音没有龙格哩格龙有韵味;在老曲听来;就是一颗开了花的重磅炸弹。 
  老曲这回算计差了;哪能顾头不顾包呢。是啊;他都把包甩过来了;我怎么不接住啊! 
  老曲全身一下软了;他拖着双腿;沉重地迈向那只包。太阳也不亲爱了;两旁商店里站柜台的女伢也不漂亮了。他扯起了嗓门:“我日你的妈妈哟;你个狗崽子不学好;年纪轻轻就做抢劫;抢哪个的包不好;偏抢我的!”老曲这回是真正地骂了一回大街;而且是在城市里;老子就做个刁民;骂你个狗日的;算是替你娘老子教训你! 
   
  老曲糊里糊涂到了家;就这样躺下了。 
  直到第四天晌午;高速公路的刘经理来了;歪在老曲的床边说了几句话;老曲有气无力地指了指鸡窝。刘经理把那袋子里的碎片倒在一块草席子上;三拼四凑后站起身来;拍拍手上尘土说:“还好;不缺肉。曲子叔;我要了;价钱得减老鼻子。” 
  “你看着把几个吧;唉!” 
  刘经理随手掏出几张钱放在老曲的被褥上;拎起包告辞了。 
  老曲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一边龙格哩格龙地哼着叫肚子疼;要上茅房。媳妇进房说去扶他;他已经走到房门口了;脸上的苦相不见了;脚杆子也有劲了。 
  老曲蹲在茅房的边边上;一边出恭;一边数钱;浊气下泄;清气上升;几张大票子;好几担谷!完事了;老曲系着裤带子;鼻子里还龙格哩格龙的。他走出了茅房;顿觉神清气爽。天高云淡;水塘边;水泥电线杆子上挂的那条大横幅格外顺眼。 
  要是不进这趟城;价钱那还不翻个跟头。老曲后悔死了。 
   责任编辑 向 午 
   

一簇莲花 作者:袁功勇                 文章来源:长江文艺                  《长江文艺》 
  海涛好几年没有见到爸爸妈妈了。 
  好几年究竟是几年;海涛不能一口说出来;需要掰指头才能讲清楚。那年春节;家里刚盖了新房。三层楼房还只是一个毛坯;打撑的木料都没有拆掉;一家人敲锣打鼓欢天喜地地搬进了新房。这是在新屋过的第一个年;新屋的第一个年欢乐祥和无比温馨。 
  春节刚过;爸爸和村里的男人们一样;背着厚厚的棉被出外打工。临行前;爸爸望着毛坯楼房;眼里放着光。他说;秋天回来装修;过年摆“过屋酒”;正式过屋。爸爸还说;墙面上贴乳白的瓷砖;太阳一照就闪光;地上铺茶色地面砖;不用褥单就能躺下睡觉;还要安装太阳能;洗澡不用烧水。太阳能海涛见过;像饭甑一样;搁在楼顶上;下面有一排发光的管子。有了太阳能;每天都可以洗热水澡;像电视里那样;在太阳能下面淋一淋;人就在蒙蒙水雾中飘;像神仙一样。 
  那一年;海涛八岁;他记得很清楚。八岁的海涛懵懂地知道神仙;神仙就是住在云雾飘绕的天宫里面;吃仙丹喝琼浆;然后在太阳能下面洗澡。海涛对做神仙无比憧憬;有时候想得很;就两手拍着大腿来回跑;仿佛能腾云驾雾一般。 
  那年秋天;爸爸没有回来装修房屋;家里的房子还是像打绑的伤员;没有瓷砖;也没有明晃晃的太阳能。不仅爸爸没有回来;这个秋天;妈妈也出外打工去了。奶奶说爸爸去的是汉口;妈妈去的是广东市。听会计说;广东市比汉口远得多;好几个样远。海涛没有去过汉口;更不知道广东市有多远;他去过的最远地方就是县城。县城到底有多远;他也不知道;只觉得好远好远;远得像他懂事之前那么迷茫漫长。海涛去县城那年;是比八岁更早的时候;印象都模糊了;只记得县城的远;还有棉花一样的棉花糖。县城远;汉口远;广东更远;就像掰指头算父母出门几年一样;那些远是一片混沌而漫长的记忆区域;跟永远差不多。 
  父母没有回家过年;第一年;海涛哭闹了几天;过年都夹着眼泪。海涛哭;奶奶也哭;哭得脸上的愁纹织成了一张密网;连小虾米都穿不过去;也挡住了奶奶晚年的欢乐。第二年过年;海涛没有哭;只是充满了对父母的怨恨;他恨他们不回家。他想;如果他们回来;他决不理睬他们;一定要他们求他;给他买一挺奥特曼用的机关枪才答应。但是;每到过年;海涛又好想他们能回来;哪怕只是一天;甚至头天晚上回来第二天就走;他也会原谅他们。他多么想像别人一样;能和父母一起上街;要什么父母买什么。再后来;海涛习惯了住毛坯房;也习惯了每年只和奶奶吃年夜饭。爸爸妈妈的模样已经模糊;需要看看照片;才能重新捡起那些迷幻又真实的记忆。那张照片是在县城照的;上面写着“五岁留念”;照片上的海涛;暖钵头;V字手形做得很不熟练。照片上的爸爸高大挺拔;咧着嘴巴笑;像学校的体育老师。妈妈穿了一件花衣裳;也笑着;很好看。照片上;海涛坐在妈妈的手臂上;妈妈靠在爸爸身旁;一家人笑得阳光灿烂。 
  奶奶越来越老。越来越老的奶奶脾气一天比一天大;她把对儿子和媳妇的怨恨全放在舌头上;一股脑地倾泻在海涛身上。“你的娘老子跑了;连点音讯都没有”;“你娘老子走了几年;自己在外面快活;不管家里死活”。奶奶骂;那些话也是海涛心里想的;可是他不喜欢奶奶骂爸爸妈妈。奶奶骂;他就哭;他哭;奶奶继续骂;他还是哭。好几次过年;他看到奶奶在村头的路边朝县城望;一望就是大半天。有时候半夜;他依稀听到奶奶叹气;叹出一句“我的儿啊”;从黑黑的夜里游丝般飘来。奶奶又开始抽烟;抽得越来越多;一支过滤嘴几分钟就烧完了。抽多了就咳;咳起来像敲击废铜烂铁;尖锐刺耳;折磨着海涛的耳朵。海涛隐约记得;他在妈妈怀里的时候;奶奶是抽烟的;那种劣质的臭烟味;成为他襁褓中的记忆之一;中间几年父母在家的时候;奶奶戒过;现在她又开始抽了;还是那种呛鼻的臭味。 
  爸爸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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