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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长江文艺 2004年第08期-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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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奕芳想不到事情是这样。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心上飘出来。这些天埋在她心里的那种疼痛一下子明晰起来,也尖锐起来。
  “奕芳,我有点担心丫丫。丫丫是个好孩子,我们——我们无所谓了,关键是孩子。”
  董立锋这句话,不知怎么一下子触到了奕芳最疼痛的地方。她啊啊地哭了起来……
  董立锋的电话使奕芳心里的担忧明朗起来。
  可是奕芳再往深处想的时候,就觉得董立锋也好,自己也好,终究是一种担心。她想单三河之所以给董立锋打电话,这不过是在董立锋面前炫耀,这正像当初她住到别墅后他给董立锋打电话一样。她想单三河和丫丫之间不会有什么事情。“再怎么,单三河也不会忘记丫丫是我女儿吧。”奕芳有时候这样想。
  有时,当丫丫的事缠绕在她脑子里不能排解的时候,她便念咒似地嘀咕:“丫丫是我女儿!丫丫——我的女儿!”
  这时,她的堵得严严实实的心里,就有一个气泡冒出来。她就可以长长地出一口气。
  可是,当单三河和丫丫回来以后,奕芳发觉她的咒语已不是那么管用了。
  “奕芳,我和丫丫去美国了。你知道——香港——电话很贵,所以就没给你说。”单三河说。
  单三河的眼光在丫丫脸上跳一下,又在奕芳脸上跳一下,然后又落到丫丫脸上。
  “是我要去美国的。”丫丫望了单三河一眼,再低下眉眼,这么对奕芳说。
  奕芳顿时感到这似乎是一种配合,有些不对劲儿。这有点像——他们在一唱一和。
   “我知道了。你不是给董立锋打了电话吗?董立锋告诉我了。你给董立锋打电话没觉得贵?”奕芳说。
  “你的电话老打不通。好,不说这些了。看看丫丫给你带的东西。”单三河这时把身边的一只箱子横放在地毯上打开,从里面拿出几件首饰和化妆品。
  奕芳没有听单三河说什么,也没注意看单三河摆在茶几上的礼品,她的眼睛看着丫丫。
  可是丫丫躲避着她的眼光。丫丫的眼光像一只惊慌的麻雀。
  “丫丫,丫丫你们吃饭了吗?阿莲可能已经把饭做好了。”奕芳这时这样说。
  奕芳本来是想问丫丫这次出去的情况,可不知怎么变成这样一句话了。这句话说出口后,她突然又意识到这话问得不怎么妥,像哪里不对。
  更令奕芳想不到的是丫丫没理她的话。丫丫没吭声,只低下头,弯了腰,提着她的行李箱往楼上走。
  奕芳看丫丫这样,心里直哆嗦。她想丫丫是不应该这样的。她觉得丫丫一下子变得陌生了,她不认识了。
  这时,董立锋的话像雷霆一样在她头顶炸开了。
  “你带着她去美国——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奕芳望着丫丫进了房间,就这样问单三河。
  “她不是我公司的职员吗?”单三河说。
  “可是她首先是我的女儿,是我的女儿!”奕芳瞪着单三河,眼光直直地。
  单三河瞟了一眼楼上,眼光放在奕芳的头顶上说:“正因为她是你的女儿!”
  奕芳这时啪地给单三河跪下来:“三河,我求你,求你把丫丫当作自己的女儿。”
  单三河想不到奕芳会这样。他轮了奕芳一眼,含含糊糊地说,“奕芳——你胡思乱想什么?你怎么这么疑神疑鬼!”
  晚上,单三河在客厅里抽烟抽得很久才洗澡进房间——不知道他是不是有意要等奕芳睡了再上床。
  可是奕芳没有睡。奕芳穿着睡衣坐在床头等着他。
  单三河一上床,奕芳便把睡衣解了,把做过手脚的乳房显露出来,并且把单三河的手捉住,像拉一条老牛似地拉到自己的乳房上。
  奕芳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而且她心里很清楚,现在她的乳房还不能被挤压。
  当单三河抱紧她的时候,奕芳感到了一种钻心的疼痛。她啊啊大叫起来。
  奕芳的叫声尖厉而急促,像在空中掸动的鞭子一样。单三河就像被这条鞭子拍打着,像老牛一样奋勇向前……
  ——单三河不知道奕芳今天撕心裂肺的叫喊是因为疼痛,也不知道疼痛有时候很像快感。他以为奕芳是一种疯狂。
  奕芳在完事之后,才听见自己的叫喊,才知道泪已经把自己的脸涂得一塌糊涂。
  如果不是听到丫丫的叫喊,奕芳断然不敢相信单三河已经占有了丫丫。
  自从丫丫从美国回来之后,奕芳便去医院做面部拉皮、小腹吸脂和阴道紧缩手术。
  丫丫从美国回来之后,奕芳曾找丫丫谈过。奕芳要丫丫回去。奕芳并且质问丫丫:“你难道不晓得你应该叫单三河单伯伯,不晓得你可以叫他老爸吗?”可是丫丫不愿回去。丫丫说,“毛病。你有毛病!”然后丫丫嘟嘟囔囔、含含混混地说:“我在这里妨碍你吗?我……觉得这样没有什么。我——我有我的原则。”
  奕芳又找单三河谈,可是单三河根本就不听。单三河说,“丫丫到我公司里,和公司里是签订了合同的。我有什么理由中止劳动关系?至于丫丫当秘书的事,丫丫自己有这个意愿,我单三河也有权安排她的工作。”
  单三河并且告诉奕芳,为了让丫丫当好秘书,他还要将丫丫送到学校去学电脑和补习英语。
  奕芳想和单三河谈谈——结婚的事,她想如果单三河答应和她建立婚姻关系,那么丫丫就是他单三河的女儿了,那样丫丫可能就安全了。可是话一出口,就被单三河给封住了。单三河说,“你难道忘记了我们开始时说的话吗,我们——不是一开始就说好不谈婚姻?”
  
  奕芳决定去整容是在丫丫去参加电脑和英语补习之后的一天早晨。因为丫丫青春的脸和美丽的胴体常常在她的脑子里晃去晃来。
  丫丫的身体在她脑子里晃动的时候,奕芳便下定决心去做面皮拉皮和小腹吸脂手术了。
  奕芳觉得这次去做面部拉皮与她上次去做隆胸有些不同。可是她又搞不清楚这不同在哪里。她只觉得她现在必须这么做,就像现实只给她留了这唯一一条路。
  她有一种挺身而出、孤注一掷的感觉。就像单三河是一只在丫丫头顶盘旋的鹰,而她则像母鸡一样要伏在丫丫身上。在医院里,当手术刀切开她的身体的时候,她觉得这就像是一种报复,是在让别人撕碎自己。
  奕芳一直住在医院里,没有回家。虽然她心里想着丫丫,担心着丫丫,恨不得日日夜夜守护在丫丫身边,可是她只要想到她现在正是在为着丫丫,她就把牙咬紧了。
  直到她身上看不出有任何做过手术的痕迹。
  她从医院里回来,已是春天。五柳湖鸟飞草长,柳絮飘扬。
  还在医院里时,奕芳就去买了紧身裤、塑身礼服、牛仔夹克短裙、洋红色的刺绣乳罩,以及兰蔻睫毛膏、眼影和唇膏唇彩、资生堂净化按摩棉、SKII颈部修护膜等等。每天,她都把自己关在病室里化妆,试穿这些衣裳。
  她感觉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长长的睫毛和蓝色眼影使她的眼睛更加明亮、更加诱人,腮红把她的脸变得桃花一样灿烂,而那些牛仔短裙、bar bard黑色或红色内衣使她显得青春妖冶,甚至有几份放浪。她对着卫生间里的镜子看她自己时,丫丫的身体常常像云彩一样在她的脑子里漂去漂来。
  奕芳离开医院的前一天,还去染了发。她把头发剪成短碎发,染成咖啡色。她确信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
  因此,奕芳从医院里回来时,心情特别好。没想到她刚刚进屋,就听见了丫丫在楼上的叫喊。
  奕芳一阵晕眩,跌坐在沙发上……
  阿莲见奕芳昏倒了,大叫起来。阿莲把奕芳拖到床上躺着以后,单三河从楼上下来了。奕芳也醒过来了。泪哗啦哗啦淌到那粉红的枕头上。
  “单三河,你不是人,你是禽兽,是魔鬼!”
  “丫丫呢?丫丫?”
  奕芳嘴里喃喃地骂着单三河,呼唤着丫丫。
  单三河见奕芳没事了,转身要出门。这时奕芳蹭地从床上坐起来,撕开了自己的衣裳,尖声喊道:“单三河,你不就是喜欢年轻吗?你看这儿,这儿,这儿,还有这儿!”
  奕芳的手指着自己的身体,指着她身上做过手术的那些部分。
  奕芳这样叫着的时候,又一次晕了过去……
  到了晚上,奕芳的心才慢慢地平静下来。她这时感到那些做过手术的地方,尖锐地疼痛起来,就像她躺在床上那时,那些刀子生生地割着她一样。
  她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找了一个提包,从大立柜里翻出一些衣裳,扔在床上,然后抓了几件往包里塞着。她想回去,想离开这个地方。她想把丫丫也带回去,她不能把丫丫一个人丢在这里。
  想到丫丫,她觉得应该去看看丫丫。这时就走出房门,到了楼上。可是丫丫不在。直到很晚,她才听到单三河和丫丫回来的声音。
  奕芳从床上起来,走到客厅,看见丫丫小臂上搭着一件衣衫正往楼上走着,叫起来:“丫丫,我们回去。回去!丫丫——丫丫!”
  丫丫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奕芳,然后朝楼下走,坐在奕芳跟前的沙发上。
  “丫丫,我们回去。我想好了。我们回去。”奕芳坐在丫丫跟前,泪眼里充满着渴望,甚至乞求。
  “我……要回去……你……你回去。这里……这么好……”
  “可是这一切都不是我们的。这——这不是我们的生活。”
  “妈妈,你不要再说了。你说得再多,我也不会听你的。我知道你恨我,因为我从你手上抢走了单三河。单三河就像上帝丢在我们面前的一只金苹果。我知道你也想得到它。可是现在被我抢走了。我现在——成了你的情敌!”
  奕芳想不到丫丫会这么想问题。她一直以为丫丫是迫不得已。
  “再说——我们回去,又有什么是我们的呢?”丫丫又说。
  丫丫说过,就捡起她搁在沙发上的衣衫站了起来,向楼上走了。
  奕芳这时几大步走到丫丫前面去,啪地给丫丫跪下来。
  “丫丫,你听我说,你现在还小,你真的还不懂。你还小。你听我把话说完了你再去睡好吗?”
  丫丫没有再理奕芳。她绕开奕芳上楼了。
  奕芳突然觉得她的那个天真烂漫的丫丫已经不在了。她似乎一下子失去了那种做母亲的感觉,她只感到有一种无形的东西在压迫着她,她自己却很软弱很软弱。她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
  五柳湖在这个季节特别美。湖面上晃着小楼和垂柳的光影,就像一幅油画。风吹过来,小楼在湖里浮动,给人一种朦胧而虚幻的感觉。长长的柔柔的柳条在湖面上轻颺,风情万种,似乎在轻歌曼舞。风把米白、淡黄的柳絮撒向湖里,湖面就像繁星闪烁的天空。
  奕芳一直盼望着这个季节。没想到这个美丽的季节带给她的是一场伤心。
  她看到那些细碎的花絮在她眼前飘落的时候,她的泪扑哒扑哒流了下来。她真想纵身一跳,落在湖里,像那些细碎的花一样。
  可是,她舍不得丫丫。正像她下不了决心一个人离开五柳湖、把丫丫丢在五柳湖一样。
  可是,丫丫的叫声,又不断地煎熬折磨着她。她只要在屋里,她的耳里就会响起丫丫的叫喊。她觉得丫丫的叫声像一条条花花绿绿的小蛇在屋里飞舞。有时候这种声音在她心里被放大了,她感到满世界就是这种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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