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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当代2007年第4期-第68章

小说: 当代2007年第4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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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我所居住的房屋还不完全归我所有,再过若干时间,我得为了另外百分之三十的产权费时费力费钱,而我既无法决定、也不可能知道,剩下的百分之三十将以怎样的价格出手。唯一值得安慰的是,我和妻子终于拥有了第一笔真正意义上的私有财产,而我和妻子工作多年所具有的价值,用金钱丈量,还能够勉强等同于一套小房子的百分之七十!
  因为是单位卖房,买主只能是本单位的人,今后办下来的房产证与土地使用权证都是买主的姓名,妻子于是和我开玩笑说:“哪天你不要我了,我也就无家可归了。”
  这是私有财产对我们夫妻关系产生的第一次冲击,虽然是玩笑,但也心酸。我明白住房制度改革的目标是为建立中国的房地产市场做准备,但我想不通它的立场和道理。房屋作为公有财产是几代人的积累,既然属于全民,为什么我们得自己掏钱,而且掏得如此彻底?那些钱后来又跑到哪里去了?人们分到的公房面积不同,瓜分的财富也就不等,那些还没有分到公房的人又怎么办?
  但想不通不等于可以不执行。我们是党员,是干部,对上级的指示坚决照办。但照办之后我们的心中增加了想象不到的压力。除了住房,我们一贫如洗,而且背上了债务。我和妻子都很要强,不想拖欠,但我们工资太少,如果不采取超常的办法,无力在短期之内偿还。
  怎么办?许多时候我们都得面对这个问题。经过与妻子反复商量,我做出了一个让亲人、朋友和关心我的领导与同事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决定:走,离开自己的家乡,远赴广东!


  二

  现在的年轻人可能体会不到,当年的广东为什么会对我们这代人产生吸引力。
  那时上海的浦东新区还刚刚草创,对外开放虽然已经在沿海几个不大的港口城市形成了气候,但总体上仍然以广东为主。侨胞、海外华人以及港澳台商界所积聚的国际资本,在珠江三角洲兴建出一个又一个工业城镇,急需大量廉价的产业工人与合适的管理人员。中国的经济起飞,从农村联产承包开始,经历城镇的个体经营,再到以温州与苏南模式为代表的大办乡镇企业,都是依靠国内资本开展活动,国际资本的大规模涌入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的事。
  大投入需要大规模的人力资源做基础,民工潮越来越显著。与发达国家相比,广东当时的工资很低,但和内地相比,工资高出好多倍。能在广东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是内地不少人当时欲圆的梦想。
  从一个熟悉的所在突然跑到完全陌生的地方谋求生路,无疑要冒很大的风险。南下能不能成功?一旦失败后果如何?尽管我决心已定,但心中始终忐忑不安,把出走的安排做得非常机密。
  第一步,准备求职简历。文凭,中级职称证书,主要的工作成果复印件,计划生育证明,身份证,一一备齐。那时候我不知道猎头公司,也没有网络职介这种工具,唯一可以依托的是一位提前一年去了广东、在中山市的一个大型家电企业搞营销的高中同学。成行之前,我与同学多次电话联系,听取他的建议。我希望离他近一点,把第一个就职选择放在中山,并决定参加该市当年举办的第一场大型人才交流会。
  会期从四月三十日到五月二日,前后三天。当时没有黄金周,五一照例放三天假。四月二十九日上午,我通过关系拿到了一张火车票。那时候即使硬座票也非常紧张,大部分由客运站票务主任亲自掌握,要票就得开“后门”。我相信“后门”在任何国家都存在,但中国的“后门”之多可能全世界首屈一指。我要的车次是K9,夕发朝至,便于到达广州之后直接乘巴士赶往中山。
  傍晚,妻子煮了几个鸡蛋,给我带在路上吃,因为我不想吃列车上的东西,太贵,我舍不得花那个钱;沿途车站上有小卖车、小卖店,但也贵,还不一定卫生。妻子尽可能做了几样我平时喜欢的菜,还买了啤酒,意思是为我壮行。但马上就要远别,前程难卜,我们谁都没有心情品尝眼前的食物。我把一个信封交给妻子,说:“这是借的一千块钱,留给你和孩子,你要用它坚持最少三个月。”“那你呢?”妻子问。我说我手里还有七百五十多块,一个人用已经足够;三个月之内,我一定寄钱回来。
  我永远不会忘记当时的一幕:妻子听了我的交代之后,默默起身,一个人去了洗手间。
  我知道她在哭,我知道她不想让我看到她的悲伤而动摇决心,所以,我没有去安慰。我知道任何言语此时都苍白无力,我必须坚强,必须用赚来的财富让她获得必要的保障。我不能只安慰她一时,我必须能够安慰她一生。
  我默默地等她返回,然后拎着一只黑色的皮包准备离开。我不准她和孩子送出家门,因为我不想让同事们看到我们夫妻离别;我更不许她牵着孩子去车站送我,因为我知道,当我的身影消失在车站入口之后,她领着孩子在街头无助地踽踽独行,会比待在熟悉的家中独自想念痛苦百倍……


  三

  因为从事经济工作,我经常与企业的同志一道坐列车出差,车上的氛围与感受早已非常熟悉。K9是空调快车,不售无座车票,完全没有普客那种拥挤嘈杂的情况。沿途的小站都不停靠,大多数时刻列车都在铿锵铿锵地往前赶路。
  四月的江南一派翠绿,铁路沿线的城市与村镇更是生机盎然。翻耕后的田野,冒着各种烟雾的厂矿,因为火车到来而不得不在道口等候的车辆与人群,站台上虽然不算新潮却已比较美观的密集的广告牌,都让人感受到生命不屈的脉动。入夜,车外四望如一,黑暗连绵,不见尽头;偶有灯火醒着,也是渐离渐远。车厢的顶灯在午夜关闭,旅客们不是伏在面前的茶几上进入梦乡,就是合上眼皮仰靠着坐椅假睡。而我一夜无眠,静静地等候黎明的到来。
  沿途所见无一不满带南国的情调,蕉林、蔗田、荔枝、竹屋瓦舍,都那么新奇而可爱。尤其让我感到特别的是粤语,委婉纤柔到极致,却完全听不懂说的是什么。一个崭新的世界,一个充满未知和不确定性的世界,一个可能带给我机会与梦想的世界,我来了!
  车到广州,跟随人流挤出站台,进入站前广场,我伫立着四下打量。太阳很温暖地照着我的身躯,我有点热,脱下了毛线背心。虽然离家千里但还是在我的祖国,不论我属不属于这儿,我绝对不是外人,所以并不觉得孤单。在一家小店买了两张地图:一张广州市的,一张中山市的。这是我的一个习惯。我受到的教育使我能够依靠地图对一个陌生的地方进行初步的了解。稍加研究,估计了一下到中山市区的路程远近和大致需要的时间,我坐上了一辆在火车站外的流花宾馆附近转来转去揽客的中巴。
  中巴车头摆放着用蹩脚的字体写的“广州—番禺—顺德—中山”线路的瓦楞纸牌,车门一直不关,一个年轻男子站在车里,脖子上挎着墨绿色专用帆布票袋这是那个年代售票员的职业用品,现在已经完全见不到了。车子慢慢开着,小伙子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话高叫:“番禺!顺德!中山!”
  初来乍到,我不了解这种车背后的猫腻与危险,毫不犹豫地扒着车门挤了上去。上车之后又转悠了将近半个小时,人差不多满了,中巴这才出发。
  乘客绝大多数都是外省人,彼此不相识,一路上无人交谈。中途停在一家相当糟糕的小店吃饭,而且到了某个小镇之后就不走了,剩下的半车人被轰了下来,由售票员领到另一辆同样满身尘土的中巴跟前。
  我知道上了当,担心误时间,就问那个售票员:“不是说好去中山的吗?怎么中途换车?”
  “叫你上车你就上车嘛!又不要你的钱!”售票员一脸的不耐烦。“这个车可以去中山,我们的车不能去中山!”
  原来他的车没有中山线路的经营权!可他怎么敢在车头摆放那样的招牌?难道如此违规都没有人管?我不明白,又势单力孤,只好转车。
  总算到了中山,见了同学,跟他说起这件事情,他一笑,说:“卖猪仔,不稀奇!”
  我虽然知道晚清时北美修筑铁路曾经在广东一带招去了大量劳工,白人种族主义者把他们称作“猪仔”,不当人看,几乎每一根枕木下面就埋葬着一个华工的冤魂,但没想到,也不明白,广东会把我今天的这种遭遇取了那么污辱人格的名称。
  “今天你还算幸运,”同学继续介绍,“那个马仔不算太坏,也可能是见你西装革履,夹着公文包,是个有知识有地位的人,对你比较客气。换了农民工,敢那么对他说话,只怕会挨揍。以后独自出门,碰到这种情况最好随他去。好汉不吃眼前亏。”
  这就是广东?我当时想,但没有说出来。
  当晚,同学把铺让给了我,自己不知去了哪儿。这是个真正的打工仔宿舍,摆放了两张双层单人木床,床上垫着胶合板锯成的铺板,只有同学的床位放了草席,也就是说,这个房间暂时他一个人住。虽然有点热,也没有电扇,更没有空调,但我实在太累,冲了个凉水澡,天一黑就上了床。
  天亮得很早,因为惦记着我的事,同学回来得也早。把我领到举办人才交流大会的地方,约好了见面的时间,他就急匆匆地往公司赶去。
  “我不能陪你了。”他说。
  他当时条件也不算好,能够如此接待已经很不容易,何况端人的饭碗服人管,因迟到而被公司处罚自然不行。
  我理解他的急切,于是说:“你快去上班。我不用陪。”
  人才交流大会会场设在工人俱乐部,有中级职称的人免费进入。尽管会场布置得简单,但我第一次参加,仍然觉得大开眼界。
  我,一个“人才”,卖方,也叫供应方;雇主,通称“用人单位”,就是买方,我们共同来到一个市场,开始交易。交易我不陌生,谈合同我也在行,但推销自己却是头一回,所以我很慎重。
  我首先从头至尾将全部摊位仔细看过,确定了几家合乎我的意愿的单位,然后才向他们投递资料。
  第一家是生产太阳能热水器的工厂,第二家是个政府主办的投资公司,第三家与第四家是综合型企业。
  出于稳妥一点的想法,我最先找的是那家热水器厂。我觉得它比较小,以我的条件在它那里找个管理职位应该不成问题。
  坐在摊位前的是一位穿着深色西服的小伙子,礼貌而稳重。看过了我的简历之后,他很诚恳地对我说:“我们公司还比较小,不大适合你。以你的条件,我建议你找国营单位和大型企业谈谈,像我们这种小企业就不要谈了。”
  既然是参加交易,我当然有被人拒绝的心理准备。虽然是拒绝,但能得到这样友好的接待与指点,我还是很高兴。我按照我的计划一家一家去找,而且他们看了我的资料之后都很和善,收下来,叫我等候消息。
  原来不能现场拍板啊?还要等候消息?得等多久?我不知道答案,心里不免比较失望。
  “哎!匡总!这里有一个人……”离开最后那家单位的时候,我听到背后有个清脆的声音在说话。“你看看他的资料……”
  随后,我被叫住了。那位被称作匡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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