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文艺 2005年第12期-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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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们的，与我无关。孔子说过家天下，我想不对，应修正为家中央。不过我还年青，修不来年长的精怪，时时又要警惕地站在它的对立面想：这闲云野鹤式的生活过久了也会让人不舒服，让人自责不已，一方面是脱不了平庸的干系，一方面又让人事后长久的沮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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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很多时候，我们内心都是想过过一般般的日子，我们也要安居乐业，力求孝顺、敬爱、勤奋、踏实，并在闲暇时上上网，动动笔，通通电话，谈谈天，和未知或已知、比邻或天涯、知已或对手说说一个少年成长路上的绝望和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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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长裤
■ 杨松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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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什么时候，父亲有了这样一条裤子，若青若蓝的颜色，光滑、柔软。这长裤穿在父亲身上，挺括体面，完全把一个土里土气的农民改造成了城里人的形象。这条大约添置于六十年代末期的长裤乃是父亲一生穿的最好的衣裤，父亲对它的喜爱自是难以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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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家里很穷，每年每年，家里都要超支几十上百，三角来钱十分工的年代，贫穷都是相似的，共同贫穷的日子里父亲极难有一身像样的衣服，即便有那么一身，也是初一十五走亲戚才穿一次，尔后又折叠起来，放入箱底压好，从不敢奢侈地多穿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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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那条长裤就是一条几乎永远躺在箱底的礼服，偶尔穿一次，父亲的脸上就充满了笑，父亲说，穿件好衣服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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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父亲当队长，整天领着社员战天斗地，而所得到的唯一收获就是贫穷。我的家乡那一望无际的平原上，有一年兴起了平祖坟的运动，偌大的一片坟地，父亲领着人去挖，面对祖坟，人们都不敢动手，身为共产党员的父亲咬了咬牙，挥起镐，挖了第一锹，一片坟场，刹时之间就夷为平地。而父亲在第二天早晨就嘴眼歪斜，人们都说，那是鬼的报应，而父亲惨然一笑，那笑嘴歪眼歪，令人不忍目睹。在以后的日子里，父亲的歪眼慢慢地正过来，然而直至父亲过世，他的歪嘴也并没有完全纠正，若或大笑，嘴便歪斜，含着一种凄苦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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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8年，我从部队复员回乡，顾不到调整心情，父亲就逼着我埋头功课，要我参加高考。在父亲的督促下，在父亲关切的目光里，在父亲的芭蕉扇扇动的风凉之中，我终于如愿以偿，走进了学校的殿堂，通知书来的那一天，父亲的歪嘴就一直没有合拢过，一个世世代代的农家能出脱一个公家人，父亲的那份高兴怎一个喜字了得！我离开家去省城上学的时候，父亲把那条珍藏在箱底的长裤翻出来，很慷慨地说，拿去，你把这裤拿去穿吧，省城可不是乡下，这条裤或许不至于太丢人。那一刻，我的泪就下来了，父亲就这么一条像样的裤子，可为了儿子，父亲毫不犹豫地把它献了出来，父亲说，多让人高兴的事儿，笑还来不及呢，哭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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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在我刚到公安局上班的那一年就离开了人世。病魔穷凶极恶地将父亲的生命夺走，那一年父亲才四十八岁，我赶回家中，父亲已奄奄一息，但当父亲看到从远方赶回来的爱子和儿媳时，父亲笑了，那一笑，是父亲在我心中永恒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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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父亲的逝世恸哭。他给了我生命，也教了我做人的道理。现在，他倒下去了。我为父亲穿上那条他舍不得穿，我也舍不得穿，而他又特别喜欢的长裤，我多么希望父亲能在另一个世界里不再贫穷。父亲从来都是仁爱宽厚的长者，他做人的原则永远是儿孙的榜样，成为他的儿女们终生受用的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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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的岁月里，每逢清明节，我都要回到故乡，在父亲的坟墓上燃一挂鞭，烧几炷香，并送给父亲许多的阴币。在我的梦中，在我的生活里，父亲无时不在，无处不在。而他老人家穿着那条若青若蓝的长裤的帅气，仍是我心中一道永恒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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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条充满辛酸，充满父爱，风一吹就飘飘荡荡的长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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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院
■ 刘 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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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院的记性模糊了，又清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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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个十月，我背着发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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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用挎包走进那院。军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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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武装了无数个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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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获遍地秋的思索，冬还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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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树的旗帜始终指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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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大树，如果耐不住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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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雷会造访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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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过那院的一棵塔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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惨遭灭顶之灾。所以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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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学会了寂寞，学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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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寂寞中做自己想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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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事说着容易做着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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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字格纸使我想到老农栽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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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着那院赋予的一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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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地。不是俏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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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种的不是红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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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要为种红薯的作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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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乏冠冕堂皇的口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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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院的葵曾经埋头结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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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因为煞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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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砍得根毛不剩。我的稀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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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起又掉，掉了还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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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为装点属于自我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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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院草坪的青草，长了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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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了长，让人常在夜深人静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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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梦。我梦过母亲的菜园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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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园里割了再长长了再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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韭菜；还有麦苗的青味儿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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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人的油菜花儿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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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见赤脚，不闻犁耙水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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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院步也匆匆，两点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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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班。拐弯抹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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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长道短，实在比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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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闲时独酌几盅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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诌几行无足轻重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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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诗在那院默默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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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上乳名的徽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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扇着鹰的翅膀。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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歇在李白肩头千百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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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几十个冬春驯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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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飞不出那院的篱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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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属篱笆，八字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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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块头小块头凭证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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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庆幸父母恩赐的小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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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翼翼出示证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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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示老实做人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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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一分耐烦少一分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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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院的麻烦事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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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路遇地上有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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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弯腰拾起扔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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垃圾桶。不是随便弯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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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碰见大块头熟人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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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直立、挺胸、昂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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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避免患上颈椎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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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日伏案埋头，用人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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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有病毒的电脑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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蠕虫对人脑构不成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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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下班踢踢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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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甩几板子乒乓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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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哪种办法能健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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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常常早起小跑。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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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院亲近的一半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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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半美发、沐足、早点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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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晨雾在湖上飘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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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联想起女儿的婚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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脂肪肝更是要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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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院周围的酒店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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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展下去我会大腹便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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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菜、南瓜、萝卜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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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常点这些款待先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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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友和现在的文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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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常从个人腰包支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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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纳党费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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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根不计较芝麻谷子之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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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出的工资条不屑一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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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在摊上买条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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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早会忘记它的价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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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院不比市场讨价还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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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份耕耘一份收获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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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尝不懂？手中金刚钻太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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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院的瓷器活儿太有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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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轻处做起，尽管好大喜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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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场价格坚挺，又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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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知不是在市场混的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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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守着那爿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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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谁会给塔松和葵平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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悔药不能入诗。书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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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记录那段人生，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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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那院的那景那人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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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院的记性清晰了，又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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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三月，我夹着清空保密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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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公文包走出那院。折子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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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然唱响，会唱响更多个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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