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2004年第1期-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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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答应我吗?”
“你放心吧,如果你姐不嫌弃我,我一定要娶她做我的妻子。今生今世,我会像爱我妈妈我妹妹我情人一样去爱你姐!”
“苏哥,我谢谢你!”
樊东倒地磕了三个响头。我俯身把他扶起来,他的额头上已经微微渗出血丝。我掏出纸巾,轻柔地擦着。
“我就知道你会娶我姐的,真的,这我就一点负担也没有了……苏哥,你的枪法没问题吧,最好能一枪见血。”
我静静地看着樊东的眼睛,樊东也静静地看着我的眼睛。他温柔说:“你往心脏上打!”
我低下头,坐在沙发里默默地抽着烟。抽了一半,我猛地把烟头按在我的手背上。
皮肤烧焦的味道随着烟雾袅袅升起。
我慢慢地掏出了手枪,盯视着樊东。他开始紧张了。
“我和你商量商量,打心脏也不能保准一枪拉倒……最把握的是打太阳穴。”
樊东点了点头。
我起身走到他的跟前,“我得给你摆个姿势。”
樊东按我的要求,摆好了姿势。
我拿起一个枕头,垫在他的头部。
我把枪隔着枕头对准了樊东的太阳穴,他闭上了眼睛。他的眼皮上下跳动着。我对他小声地说:
“别害怕。你一会儿到的地方,其实离我们并不太远。有一天,我还有你姐以及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得去和你团聚,你现在放松点,好吗?”
樊东浑身哆嗦着,他一句也不说。我慢慢地敞开机头,说道:“再见啦!”
我轻轻地扣动了扳机。
击锤碰撞机针发出清脆的响声!
樊东浑身抖动了一下。
枪没有响。
樊东慢慢地睁开眼睛,“我一个快死的人,你为什么要跟开这样的玩笑?”
“我没跟你开玩笑。”我把枪收了起来。
樊东盯着我,“你不相信我?苏哥,我能拿生命开玩笑吗?”
我说:“如果枪响了,我就是在拿生命开玩笑啦!我把你打死,我就犯了故意杀人罪!樊东,你多糊涂啊,我要是开枪了,我不也和你一样成了杀人犯了嘛!”
樊东愣了一会儿,他走到我的跟前,从我的腰里掏出了手铐。
樊东的眼里盈满了泪水,
“苏哥,我对你的要求可能过分啦,对不起!我只是不想进监狱等死……”
他给自己铐上之后,坦然地说:“苏哥,我和你回去。”
我哽咽地问樊东:“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我要抓你?”
樊东苦笑道:“苏哥,我太了解你了!你什么事儿都好说话,只有在这个事儿上,你对谁都不会心慈手软的!”
我的泪水夺眶而出,“我真的就这么无情无义吗?”
樊东大概见我哭了,有点不自然,“苏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我控制住情绪,果断地说:“樊东,假如你杀了别人,我可能真的不会放过你,但是你杀了刘长江……就算把我的命搭进去,我也绝对不会抓你!”
我拿出钥匙打开了樊东的手铐。樊东愣愣地看着我。
我对他说:“咱们没用的话也别说了。你收拾收拾准备远走高飞吧!”
樊东吃惊地说:“苏哥……”
我说:“樊东,从今往后,你自己要多保重了……我就希望你一点儿,你今后在外面,无论你受了怎样的委屈,无论你的生活有多么难,就是冻死饿死,你也不能去偷去抢去杀人……这些你能做到吗?”
樊东的眼泪挂满了脸颊。他说:“苏哥,我不走。我决定杀刘长江的时候,我就想要会有今天了!”
我说:“樊东,你他妈的别说傻话了。”
樊东说:“我没说傻话,苏哥,这不是明摆着嘛,我要是走了,你怎么办?”
我说:“我又没杀人,我怕什么?”
樊东的态度十分坚决。我苦口婆心地劝说他:“樊东,你必须得走。你要是被抓起来,你就把我坑了,你是我介绍来刑警队帮忙的,你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公安局能放过我吗?我告诉你,我最低也得被判两年!你刚才口口声声地说让我去照顾你姐,我怎么去照顾?你好好想想吧,你被枪毙了,我要是再被关进了监狱里……你姐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樊东傻眼了。
我说:“樊东,你听我的,只要你跑了,就算他们怀疑我,他们拿我也没招。”
我向他举赵民的例子。我说:“过去我们领导一直怀疑赵民帮助刘长江,可就是因为没有证据,你看虽然把赵民停职了,现在不是又让他当领导了嘛!”
我向樊东表示,“你不是说十年之后,我能当公安局局长嘛!我告诉你,也许用不了十年。你跑了之后,我马上开始向领导留须拍马花钱买官!你放心吧,我争取五年就当上这个局长。只要我当了局长,樊东,到时候,我就可以帮你摆平这件事儿!所以,樊东,你必须在外面至少要躲藏五年。在这五年里,你绝对绝对不能和我们有任何联系。我不说你也知道,公安局什么设备都有。如果你和我们联系万一你要是被抓起来,我的一切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下午,我们在刑警队会议室,召开了案件分析会。
会上,陈凯鸣首先向我们传达了上级的指示精神。他说:“这个案子发生后,市里非常重视,市委、市政府以及市人大都做出了重要批示要我们尽快破案。”他说完,我们便各自发表看法。
到目前还没有怀疑到樊东的身上。赵民怀疑的是徐冰,他要求刑警队要把调查的重点放在徐冰的身上。
我表示了疑虑。我说:“从现场上看,没有任何证据和线索可以证明徐冰与此案有关。刘长江死后社会上很多些人都在放炮庆祝,这说明想要整死他的人多了!我们调查的范围应该广泛一点儿,不应该仅仅局限在一个人身上。”
赵民反驳说:“这个案子和其他案子不同。从目前情况上看,徐冰与刘长江的恩怨最大,对这样十分明显的因果关系,我们应该予以重视。”
我没想到赵民会如此坚持自己的观点,我不想在会上和他弄僵,就保持沉默。会后,陈凯鸣把我找到了他的办公室。我对他说:“陈局长,其实,我心里也认为徐冰最值得怀疑。但我们在这种分析会上,应该以事实为依据,不能乱分析啊!”
陈凯鸣不耐烦地说:“你别跟我说没用的,你心里到底有没有嫌疑人?”
我说:“有。”
陈凯鸣问:“谁?”
我说:“除了徐冰外,我觉得可能是赵民。”
陈凯鸣愣愣地看着我。
我说:“前些日子,段平突然来向我们做证说他确实看到刘长江把王大虎推下了楼。我认为段平现在是被人收买了。这说明有人要花钱把刘长江绳之以法。照这么下去,一旦刘长江被抓起来,他要是全都供出来,有人就会闹心了。刘长江过去三番五次地脱逃我们的打击,我觉得是我们内部有人帮助他。这个人我猜测是赵民。赵民虽然帮助了刘长江,但他肯定也担心刘长江有一天会把他说出去。他们过去关系很好,但现在很难说。徐丽杀人的线索,刘长江没告诉赵民却告诉了我。我分析,他们之间的关系很可能出现了裂痕。如果刘长江把赵民供认出来,赵民就得身败名裂。这样看来,赵民也具备杀刘长江的动机。而现在就是一个最好的机会。徐冰对刘长江恨之入骨,如果现在把刘长江干掉的话,没有人会怀疑到他赵民的头上。”
陈凯鸣瞪着眼睛看着我,“你说的是不是有点臆想天开了?”
我说:“没有。我说的只是一针见血。”
第八章
刀锋闪着光在腹部划动着。
血没有马上出来,而是在皮肉翻开之后才鲜红地涌出。
一把把钳子迅速地夹住了翻开的肌肤。金属与肉体接触后微微冒着白烟。
我看明白了,钳子是热的,它一接触肉体便将毛细血管封死。于是,血被止住了。
手术室外有宽大的玻璃,里面的情景一览无余。拿钳子的护士戴着口罩,但头发和裸露在白大褂下的美腿,我一眼就看出她是樊丹。她好像也发现了我,匆忙的间隙中,偶尔地向我张望两眼。
我离开了窗口。
手术室的门前站着几个病人的家属,他们的目光焦灼地互相凝望着。开始,他们中的两个人和我一起站在窗前向里观看,可后来他们都离开了。
如果不是怕影响樊丹工作,我会一直站在窗前看着别人在刀下血肉模糊。
我离开手术室在医院的走廊里闲逛着。各个门前到处是医生、护士、病人,闹哄哄的让人心烦。我想起了一个安静的去处。
七拐八拐到了一楼,我来到了走廊的尽头。这里有扇门,门前有一排椅子,现在一个人也没有。
我坐在椅子上从兜里掏出香烟,点燃后,我闭上眼睛,沉浸在轻柔的烟雾里。
我的后面是墙壁,前面是太平间。在它们的缝隙里是我的心。我的心跳动着。
这里太静了,心跳的强度和频率,我能听到看到。蓝色的血液从右心房进入到右心室,它们奔向肺叶,蓝色变成了红色,它们回到了左心房进入到左心室。
烟在我的鼻子下,血在我的身体里。
往事随着烟驾着血穿行在遥远的记忆里。我想起了童年、高中。想起去报考警校。想起上警校的第一天,校园门口站着一个女孩,她穿着警服警裙,蓓蕾帽上的警徽闪着温暖的阳光。
冥冥之中,我看到了穿着警服的女孩向我走来,我听到了她的高跟鞋敲打水泥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她站在我的跟前,把手放在我的眼睛上。她的手凉凉的,夹杂着香皂的味道。
“亲爱的,你怎么跑这儿来的?”
我握着樊丹的手用脸蹭着。她喃喃地说着:“刚才,我还寻思呢,人怎么不见了呢?”
“你怎么想起到这里来找我?”
“我不是来找你,我是来取车的。”
“取什么车?”
“……就是这个屋子里的车,七床刚才死在手术台上了。”
我睁开眼睛看着她,樊丹惋惜地说:“真白瞎了,他才31岁。”
樊丹说着双手搂住我的脖子,她把脸贴在我的脸上,“亲爱的,想我了吗?”
我没回答只是紧紧地抱住了她。
樊丹温柔地说:“干什么这么用力?你没抱过女人呀!”
刑警队对徐冰展开调查。徐冰已经在一周前到省里为徐丽进行精神病司法鉴定。局里派我到省里找徐冰了解情况。
从徐丽被刑事拘留后,徐冰再也没找过我,他连一个电话都不给我打。要求对徐丽进行精神病鉴定,他都是找的别人。我被刘长江告的时候,他找朋友那么帮我,而她妹妹出事了,我却一点忙也不帮。他对我有想法了!
到了省城,我挂通了徐冰的电话,他冷冰冰地问我:“有事儿吗?”我说:“你住哪儿了?我也在省城呢。”他犹豫了一下,告诉我他住的宾馆。
我打车来到了宾馆,找到了他的房间。房间是个套间,地上、桌子上放着各种包装纸盒。他坐在沙发上刁着烟。
我进来之后,随手关上了门。他说:“你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