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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当代2007年第6期-第49章

小说: 当代2007年第6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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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的香气溢出来,心中也有一种温情在弥漫,要瓦解她的意志和理智似的。她咬紧牙坚持着,这是一场博弈,在玫瑰绽放中的博弈仍然是博弈,如果现在含糊着妥协了,后面只是一个惨,惨,惨,连抱怨都没有理由。玫瑰很重要,但有些东西比玫瑰更重要。
  很快地,也很意外地,事情就有了一个结果。从阳朔回来后的一个多星期,柳依依感到身上有了一种不适的感觉,一种似有似无的瘙痒。开始她没在意,可那种感觉日渐一日地明确起来。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但这一次却来势不同。柳依依红着脸到药店买了药回来洗洗,没有用,这让她不得不往阿裴身上想了。
  她把事情都跟苗小慧说了,苗小慧马上说陪她去医生那里检查。两人到了医院,柳依依见挂号处的人多,不敢过去,苗小慧说:“我去。”柳依依想想还是自己过去了,要苗小慧站在身后,挡住后面的人。挂号的人大声问她看什么科,她细声细气说了,脸上热得不行。挂的是皮肤科的号,诊室在三楼。柳依依记得在刚进大学不久,左手上莫名其妙地长了一块红斑,到这里来看医生,挂了号到三楼才发现那几间诊室进口处赫然写着“皮肤性病科”几个字。她在门口徘徊了几个来回,最后下了决心,把左手高高举起,右手食指指着那处红斑,快步闪了进去。
  柳依依坐在那里等叫号,浑身都不自在,背上也热辣辣的。进去了,有两个医生,一男一女,还在给别人看病。她马上站到女的那一边等着。男医生说:“过来。”柳依依只好过去,刚坐下,额上的汗就渗出来了。她结结巴巴把症状说了,医生说:“最近跟什么人有什么接触没有?”柳依依点点头,又摇摇头,蚊子嗡嗡地说:“没有。”医生喉咙里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没有?”柳依依头都不敢抬,用力搓着手掌。医生轻轻笑了笑,喉咙里又发出那种含糊的声音:“到哪儿去过?”柳依依马上说:“到阳朔,玩了几天。”医生说:“那个小城很有情调啊!你住在旅店里没注意卫生吧?”柳依依像溺水的人抓住了一块木板,说:“可能,是的。”她这才敢抬起头,旁边那女医生嘴角含笑意味深长地望着她。男医生说:“以后出去玩要自己带毛巾,只能洗淋浴,还要看着老板换床单。”开了单子要她去化验。柳依依想,难道错怪了阿裴?她鼓起勇气问:“床单也会有问题吗?”医生说:“你问我?你要问我就告诉你,你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不可能有那么好的运气。”柳依依说:“那……”医生打断她说:“那?那你自己知道。”
  要打七天针,两千块钱。柳依依想到自己工作半年多怎样省才存了两千块钱,准备集三千块钱过年回去孝敬爸爸妈妈的呢。捏着划了账的处方犹豫了一下,有一种想哭的感觉。苗小慧说:“病还是要看的,依依,病还是要看的。”就替她交了款,又陪她在注射室打完吊针。出来时苗小慧说:“依依,你拿着这张发票去找那个阿裴,这个东西太不是东西了。”柳依依没做声,心想,这哑巴亏是吃定了,冤得慌啊。这时并不恨阿裴,那样的人没什么好恨的,她恨的是自己。
  晚上阿裴又打了电话过来,柳依依想着他是不是有可能出钱?就很平静地说:“我病了,在打针,要打七天,差不多两千块钱。”阿裴吃惊说:“什么病?什么针这么贵?”柳依依说:“什么病你应该知道,为什么这么贵你也应该知道,我的病跟你的病是一样的病。”阿裴顿了一下说:“你上医生的当了,他们太黑了,把你的钱黑去了。其实只是一点炎症,吃几粒匹特欣就好了。要我买了送来吗?”柳依依说:“你的意思是我不听医生的,听你的?”阿裴反复说要送药过来。柳依依不再说什么,把电话挂了。看着电话机她想,这个能缠的人又打过来自己还接不接?等了一会儿,很意外地,铃声再也没响。
  柳依依躺在床上,恨自己恨得牙痒痒。她想起自己还指望他来付这笔钱,太天真了。回想起在阳朔的夜晚,自己竟学着录像的场景矫情地呻吟,太羞耻了。现实真的有这么现实,当一切水落石出,那浪漫温情都成为了笑柄。图穷匕见,不知怎么一来,这几个字跳到她的头脑里,她用被子蒙了头,擦去眼角的泪,用力地吼了一声:“图穷匕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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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穷匕见。柳依依觉得自己这半个多月来,真的是被裹脚布蒙了眼猪油蒙了心,一直到图穷之时,才看见那致命的匕首。说起来阿裴是什么人,自己也不是不知道,情况也被阿雨看见了,告诉自己了,可还想着他是个艺术总监,有才华有事业,抱着侥幸的念头往前走了。在这种事情上,哪有侥幸可言?开始不对头,往下走只有越来越不对头的,哪有侥幸可言?柳依依在心里骂自己活该,活该!骂完之后下了决心,这种一夜情是绝不能再发生了。即生即灭的激情不值钱,过后马上后悔。而且激情中还有种种顾忌,怕弄到吃药打针,动刀动剪,以至艾滋病要了小命的那一步,有什么意思?一夜情也有情,这是男人说的话。可怜自己傻瓜似的真信了这个话,受了苦却无处诉苦。柳依依觉得很对不起爸爸妈妈,特别是爸爸,他真可怜。
  针打完了,上帝垂怜,担心了几天,身上该来的也准时来了。柳依依想着这件事就这么完了。谁知过了几天阿裴又打电话来问:“病好了没有?”很关心的。柳依依本来想骂人的,听了他的口气又有些心软,冷冷地说:“好了。”阿裴说:“我很担心你呢,想送药来你又不肯接见我。”柳依依说:“谢谢你的关心。”阿裴说:“我是真关心呢。”柳依依说:“我也是真谢谢呢。”阿裴说:“这几天我心里总想起你,放也放不下,忘也忘不了,欲罢不能啊!”柳依依口气缓和了说:“我没想到自己值得别人这么惦记。”阿裴说:“我是真惦记呢。”柳依依说:“我是真没想到呢。”突然又抱了一点希望说:“你那么挂记我,你帮我一个忙吧。”阿裴说:“有机会给你帮忙,我真的是好荣幸哟。”柳依依说:“我这里有张打针的发票,还不到两千块钱,你帮我找个地方去报销了吧。我还是借了别人的钱呢,还没还呢。”阿裴说:“这点钱,不会吧?这点点钱你还要跟别人借?不过……说真的……要找地方报嘛……晚上我请你吃饭好吗?”柳依依说:“不肯就算了。”阿裴说:“要找地方报嘛……这点点钱……找谁呢?只有找我自己。晚上我请你吃饭好吗?那个问题见了面再讨论,好不好?肯定还是有办法的。”柳依依心里冷笑,说:“这点钱吧,这点点钱……我今天晚上有事。”阿裴说:“肯定还是有办法的。明天呢,明天?肯定还是有办法的。”柳依依说:“明天也有事,天天都有事。”把电话挂了。
  这时阿雨洗完衣服进来了,说:“是阿裴打来的吧?”柳依依说:“是的。”阿雨说:“我刚听别人说,他是个能缠的人,被他缠上了,不死也要脱层皮。他没来缠你吧?”柳依依说:“这不是打电话来了吗,请我吃饭。我去赴鸿门宴?”阿雨说:“那我就放心了,不然我一不小心就害了你。他算是个职业玩家了,又懂得女人的心,开始就说你漂亮,你想不想听?请你吃饭,接下来又带你去玩,又送玫瑰,几管齐下,整套程序,情种似的,你不上他的贼船?”柳依依心中疑惑,难道自己和阿裴的事,阿雨都知道了?她说:“阿裴还说要带我去张家界玩呢。”阿雨说:“那也是他设计的程序。”又说:“真到了那些地方就由不得你了。”柳依依听得心跳,也看不出阿雨知不知道那些事,说:“怎么好像他带你去过似的,你都知道?”阿雨嘴角隐秘地笑了一下说:“肯定没带我去过,肯定带别人去过。”柳依依脸色有些不自然,不敢再说什么。阿雨没注意似的说:“这些人占了便宜,丰功伟绩一般,在外面吹吹吹。”柳依依转过脸去收拾床说:“真的?真的?”阿雨说:“不过对有些人他也不一定会到外面去吹吧?没关系呢。”柳依依声音细得几乎自己听不见:“真的?真的?”阿雨说:“他那样的人,像我们多少还有点正经的女孩,那是不敢惹的,只有那些已经脱了几层皮不怕再脱几层皮的,破罐破摔的,才能毫无畏惧,反正她们没有明天,也不去想明天。如果还有那一份正经,想去玩世界,那世界不玩残你?包扎都没人给你包扎一下,你能去找谁的麻烦?你又能到哪里去控诉他?”柳依依恨不得找个地方躲起来,用带哭的声音说:“真的?真的?真的。真的。”
  说了这番话,两人都觉得心更近了一些,就一起去吃饭。吃着饭阿雨说:“依依你觉得自己事业心强不强?”柳依依说:“不强。想强也强不起来,毕竟是男人的天下。做个女强人吧,又没那么坚强的意志。”阿雨说:“总有个目标吧?”柳依依说:“我真的不知道自己的目标是什么,自己又在等待什么。”阿雨说:“只有我知道你在等待什么,我不说,你自己说。”柳依依说:“我真的不知道,我没想过哪天要当公司经理。”阿雨说:“你在等待一个人,一个男人。”柳依依说:“谁?”阿雨笑了说:“你在等谁,我怎么知道?至少是个偶像吧。”柳依依说:“想想也是的啊,做人没什么可等待了,只好等那个男人。可是,可是哪天会出现这么一个人呢?哪里会有这么一个人呢?”阿雨说:“男人自由解放了,要潇洒,不潇洒就对不起自己。不是有人说过,活着就要对得起自己吗?这肯定是男人说出来的话。是不是对得起我们,就管不着了。他们的潇洒是以我们的命运为代价的。这个世界,多少痛苦都被女人默默咽下去了,在无数看不见的角落默默咽下去了。咽下去了,就天下太平了,于是天下真的太平了。天下太平。要等到出现一个两个咽不下去的女人,跳了楼投了江,才会有人说,哦,还有一个两个痛苦的女人。说完了,天下又太平了,天下太平!世界有多么阴暗残酷,只有她们自己知道,知道了也不说出来,忍着,忍着,谁愿意指着自己的伤口对别人说,看,这里有个伤口,这么深的伤口!即使说了,说完了,天下又太平了。天下太平。除了她自己,谁会惦记着那个伤口?”柳依依叹一口气,又叹一口气说:“天下太平。走在大街上看着天下太平,其实一点都不太平。”
  两人沉默着,都体会到了对方的伤口,那么深的伤口。目光中于是有了一种由同情而产生的温柔。这种同情哪怕在最好的朋友之间,也只能这样含蓄地表达。在这个崇拜强者的年代,同情也成了一件困难而需要技巧的事情。终于阿雨开口说:“没有什么目标,于是做女人就是目标了,真的把这个目标实现了,也是成功的人生,是了不起的成功。”柳依依说:“这个成功不比做女强人容易到哪里去。现在是什么时代?男人都跟着感觉走,他们的感觉,你想想,碗里的锅里的都要,又都不要。一说就是男人这东西,就是这东西,还很有词的。你总不能叫他不做个男人吧!女人的悲剧就在于在一个欲望的时代向往爱情,她不能没有爱情,她太渴望了。”阿雨说:“爱情我倒想通了,不去幻想了。我现在感到威胁的就是时间,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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