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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当代2007年第6期-第61章

小说: 当代2007年第6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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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陌上柔桑初破芽,东邻蚕种已生些。平冈细草鸣黄犊,斜日寒林点暮鸦。山远近,路横斜,青旗沽酒有人家。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
  宋·辛弃疾《鹧鸪天》


  1

  老赶打电话要我无论如何去一趟村里。我问什么事情,老赶说,你不是要吃秧鸡的吗?现在正是吹秧鸡的季节。
  老赶曾津津有味地给我说起过秧鸡。他说这个东西,秧苗青田时最多。我问老赶秧鸡长什么样,老赶说,比斑鸠要小,圆团团,毛灰白色,颈上和翅膀上有黄花,喜欢咯咕咯咕叫。
  老赶说秧鸡的时候,脸上总是神彩奕奕,乐不可支。
  电话里,老赶生怕说不动我,又补充说,秧鸡不但好吃,其实吹秧鸡也蛮有意思。
  我笑了一下,好吧,我正说你这个人光知道卖嘴呢。
  我猜老赶所说的秧鸡,就是鹧鸪。放下电话,脑子里立即飘出鹧鸪满天飞舞的景象。老赶给我描述的吹秧鸡的情景是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候,躲在一片青草地上,拿竹哨一吹,秧鸡就凌空飞舞而来。它们在天空盘旋,盘旋,然后落到你面前。用手电筒一照,它怔怔地望着你,不飞不动。你拿起竹竿,啪,一敲一个。有趣儿极了。
  去村里的班车只通到集镇,下了车我正准备租一辆摩的去甄家坟村,突然听到呜啦一声警笛响,就看到一辆黑色摩托蹿到我面前。
  望什么?上啊!老赶说。
  老赶个子很高,尤其两条腿长。他骑在摩托车上,两脚蹬地,不像其他人那样直着腿还踮着脚尖。他叉着的双腿弯曲着,样子有点像骑一只小山羊。
  想不到老赶会来接我。我说,你搞这么隆重?老赶说,你这么重要的人物,让那些毛头小子驮你,我不放心啊!我肘了一下老赶,低声说,毕竟不是什么正经事,让人知道影响不好。老赶说,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吧,县上的人,下到村里,连打扫卫生的都是领导,干什么都是检查指导工作。我说,你嘴上像抹了蜂蜜抹了油,又滑又甜的。
  老赶诡秘地一笑,都是争贫困村练出来的。上吧,这路不好,学娘儿们,把我的腰箍紧。
  公路坑坑洼洼,大大小小的石头狗一样蹲在路中,摩托像喝醉了的疯牛,在石头间左闪右突。前方曲曲折折的山在我眼中起伏。我紧紧地抱着老赶,生怕被颠了下来。
  我说哎,你留点神,别让这头醉牛蹿到岩下去了。
  老赶回了一下头,喊道,放心好了。我要不是年纪大了,奥运会的摩托车越野赛,没有人能拿冠军。
  你可以争取,让甄家坟村,成为国家摩托车越野赛的训练基地。
  真这么想呢!你帮帮忙?我们这路,我保证可以训练出世界冠军。
  一会儿,老赶又说,你下次来就好了,老子已经派了一些人在整了。老子要把这路整得像大坝子,冰天雪地下刀子也能跑东风140。我问老赶怎么没看到修路的。老赶说,现在还在村子跟前哩。待会儿你就知道了,炮声隆隆的,热火朝天,真有个脱贫致富奔小康的势头。
  到了村口,老赶并不直接往家里走,而是往人户集中的地方钻,并不停地摁喇叭。老赶的摩托车喇叭是汽车警笛改的。老赶一路摁过去,就有些人跑出来张望。
  我想老赶是故意虚张声势。我说老赶你还是少摁几声你这破喇叭吧,叫人心里慌兮兮的,别人以为你押着一个犯人。老赶说,你是党和国家领导人啊,怕群众看见?!
  老赶越是摁得勤了。


  2

  书记老董和文书鲁日都候在老赶家里。听到了摩托车的声音,都出来了,在大门口站着。我一下车,老董就抓着我的手抖,一张脸笑成了一个毛线团,唯一的门牙像钉在老董嘴巴上的一颗熏黑的竹钉。鲁日搓着双手,连声不迭地说欢迎欢迎。
  坐到屋里,一个清清爽爽的妇人从灶房里出来。妇人脸上挂一脸笑,眼直直地盯着我,双手捧着一杯茶,递到我手上。路不好,屁股坐疼了吧?
  妇人嗓子干净,话说出来清清亮亮,说话时眼睛卡叭卡叭眨着,很有风情。我禁不住瞪了她一眼。
  她大约三十多岁,剪着齐肩碎发,脸色细腻红润,像施了薄薄的胭脂,一点也不像是天天风里来雨里去的农妇。特别是系在腰间的白围腰,白得刺眼,而且把胸脯衬得极其丰满。
  送了茶,她腰一闪进灶房去了。
  我问老赶是谁,老赶说,请来做饭的呀。
  我说,真是山中出凤凰,你的专职炊事员吧?
  我无意识地瞟了灶房那边一眼,低声说,一个做饭的就长得这么漂亮,看来你艳福不浅!
  老赶得意起来,望着我扬了一下眉毛,脸上的笑有些诡秘。
  突然听到隆隆的炮声滚了过来。气浪从遥远的地方压了过来,将老赶家的房子掀得嗞嗞作响。我感觉地面像在晃荡,连忙把叉开的脚收拢了。
  老赶说,听到了吧,有不有一个脱贫致富的气象?你不晓得,甄家坟村这种炮声,是从来没有过的。老赶说这番话时,脸上满是自信。他又掏了一根烟接上。跟你说,甄家坟村公路一好,老子连这满山的石头就能变出金子来!
  吃饭的时候,老赶要吴燕子劝了我几杯酒,头就有些晕晕的。我望了望外面,天已经黑了,脑子里又飘出那满天飞舞的鹧鸪。我说老赶,天黑了,可以动身了吧?老赶说早呢。我们只要去两个钟头,保证拎一桶回来。喝茶吧,茶醒酒。
  老赶一说喝茶,就站了起来,我和吴燕子也掀开板凳下了桌。这时老董、鲁日就忙颠颠地拾掇狼藉的桌上。
  吴燕子下了桌子,和我坐着一张沙发。
  灯早打开了。我看到吴燕子的脸也红红的,像一只熟透的红富士。丰满的胸脯一鼓一鼓的。
  我说,想不到你这样能喝酒。
  吴燕子眼皮一跳,嘴巴夸张地张大了,怎么啊,乡里女人就不能喝酒啊?!
  吴燕子这个样子,和我脑子里的村姑和农村大嫂的形象有很大的反差。这一霎,我甚至恍惚觉得是在城里的某个包厢里。
  我是说,我再喝,恐怕今天就要趴下来了。就吹不成秧鸡了。我说。
  吴燕子咯咯笑起来,我看秧鸡勾了你的魂儿了,哼!
  鲁日这时一只手端了一杯茶,走到我们面前,给我和吴燕子一人一杯。
  我笑了一下,望着吴燕子说,你不是老赶请来的大厨吗?现在不去拾掇碗筷,还要文书给你端茶递水。这样的大厨,怕只在甄家坟村有吧?
  吴燕子皱了一下鼻子,嗡,站着说话不腰疼。哪个叫他们不能陪你喝酒呢?你说说,是不是我敬的酒,你喝得最多?
  真还是这么回事情。老赶让吴燕子坐到我身边,陪我酒的时候,我心里有特殊的感觉,很熨贴。
  我说,我够意思吧?吴燕子又怂了一下鼻子,一般!
  这时听到有喇叭响起,放着歌曲《在希望的田野上》。
  一会儿老赶就到我身边来了。老赶手里拿着一个单子,望着我说,广播调好了,韩干部,你……帮我们念个名单。
  我说什么名单?
  老赶说,贫困户啊。
  老赶把名单递给了我。我把名单递给老赶。我凭什么帮你念什么名单?我不念我不念。
  老赶把我的手一推,你是扶贫工作队队员。你念最合适。这是好事。你就是上面,就是党,至少算得上是党的形象大使吧。那些个贫困户不知道会怎么感激。二呢,你念,有权威性。
  老赶像是在抬我,我正犹豫,吴燕子凑到我跟前来了,她装着看那名单的样子,脸伸到了我肩上,飘散的头发挠着我的颈脖。她肘一下我的腰部,你声音好不是?念个名单又不吃亏。
  说话时,温热的气息逼迫着我。我不知道吴燕子这是有意,还是无意。吴燕子当着老赶这样不顾忌,我也装作没有意识到的样子,让吴燕子紧挨着我。
  老赶只在一旁催促,快念吧,念了去吹秧鸡。
  老赶又诱以秧鸡,我把二郎腿放下来了。好吧,恭敬不如从命,我念。喝了一口茶,就站起来,跟着老赶进了他的卧室。
  老赶在扩音器上扭了一下,对着麦克风喂了一串,又介绍我,说请县扶贫工作队韩干部给我们宣布贫困户名单。

  六十个贫困户,两分钟完。老赶啪地关了广播,找出两根一米多长的细竹竿,递给我,又喊鲁日,东西呢?
  鲁日嘴里叨着,早准备好了,早准备好了。转身进灶房提出一个篮子。老赶接过鲁日手里的篮子,在我面前亮了一下。我看到里面装了副食和水果,还有一瓶白酒。
  夜晚,坡里寒气重,而这吹秧鸡又饿得快。哦,那张塑料布是给你准备的。老赶说,怎么样?我够周到了吧?
  老赶这样一说,我立刻想到这吹秧鸡很有点像搞野餐。有酒有吃的,而且还在一片星月之下,在绿草地上。就是没这什么秧鸡,也够有意思了。
  想不到这穷乡僻壤的人,还能有这样的性情。
  我嘿地一笑,老赶你可真是细心!
  老赶叹一声,现在当个萝卜头,心都磨得比绣花针还细了。
  鲁日在一旁笑,都是因为争贫困村。真是锻炼人,就像北京争奥运会。
  老赶盯了鲁日一眼,就骑到摩托上,发着了摩托,走吧!
  这时吴燕子出来了。吴燕子头上戴着一顶草帽,手上还拿着两顶。她望着老赶说,我也要去。
  吴燕子这姿态有一种撒娇的味道。我心里涌出一种美滋滋的感觉。月光下的野外,有美女加进来,确实有了几分浪漫。
  我腿子一跷,下了车,拍了拍我坐垫。望着吴燕子,有点放浪地说,来呀,坐我前面,我抱着你!
  吴燕子走到我面前,哼,你以为我不敢啦!
  可是老赶对吴燕子说,你今天不去。回去。老赶把吴燕子手中的草帽接过去,分一顶给我。然后望着吴燕子说,你和老董、鲁日都回去,让我把门锁了。
  吴燕子望了我一眼,说好吧,不去就不去。
  我不知道老赶为什么不让吴燕子去,心中有点遗憾。
  走了一截,我拿手捅老赶的腰:老赶,看不出来你这个人真你他*的小气!


  3

  老赶带着我走到一片草甸上。草甸上青草葳蕤。踏上草甸,便有一股青草的浓香往鼻子里钻。
  老赶将篮子丢到草甸上,张罗起来。我环顾四周,奇怪怎么在稻田中有一方草地。问老赶,老赶说,这草地原来也是一个稻田,望跋子家里的。望跋子腿有毛病,种不上,要一斗谷分给人家种。我就把它弄过来了。
  你弄过来就让它抛荒?
  种的青草嘛。你不知道,吹秧鸡要在秧田之间效果才好。
  老赶丢下这么一句,就把塑料布抖开,铺在草上。你坐这上面。这季节地气重,要不然,你裆里一会儿就全湿了。草帽也要戴着,少受点露气。
  老赶把我手里的竹竿拿起,分一根给我。你拿一根竹竿儿,待会儿,秧鸡扑下来的时候,就用竹竿敲它。千万不能让它往你身上扑。去年,一只秧鸡扑到大狗子裆里,大狗子急了,双手猛地往裆里一抓,把那玩意儿抓了,肿了好几天。到现在隔三差五找老子要药钱。
  老赶吩咐完,把头上的草帽正了正,就从裤兜里掏出一只竹筒,蹲在草丛中吹起来。
  哇啦两声,嘹亮清澈,听起来像一个新生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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