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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当代-2006年第5期-第13章

小说: 当代-2006年第5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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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结果到了那儿我就跟人掰扯,说他们不是赢利性拉人,是亲戚。人家说,人我们两边分头扣着呢,不相信我带你们去问!结果,车主和车上的人根本不认识,明明白白的非法拉人!当着刘凯瑞简佳的面我这脸没处放没处搁的,要有个地缝,都能钻进去——什么人哪?不仅撒谎,还耍赖!……何建国,你让我帮忙为什么不跟我说实话?骗我也就骗了,关键的是,还骗了人家简佳和刘凯瑞!” 
  何建国立刻气短。凭直觉他早就知道那大货车司机有问题,这话他当时之所以没说,怕说了小西不肯帮忙。这时只能硬着头皮搪塞:“可他电话里确实跟我是这么说的……” 
  “可他说他没有跟你这么说!到底是你撒谎啊还是他撒谎?!……何建国,你不打包票说他是你们全村最老实的农民吗?最老实的农民都敢撒这谎?!” 
  “……那是因为说实话吃亏太多。” 
  “说谎就能占到便宜了?说谎更让人看不起!何建国,其实你什么都清楚,什么都知道,你就是想,不管怎么样先糊弄着我去给你们家办事就成。至于我怎么样,我死我活,你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吃饭吧,别生气了,以后他们的事儿我再也不管了。”何建国极力隐忍,力求息事宁人:“吃饭吧,啊?” 
  “不吃!不饿!气都气饱了!” 
  “你还要我怎么样?”何建国终于耐不住了,“要我给你跪下,替我们全村父老乡亲给你跪下,说今天可是亏了你了,要不我们村的那车货可就全瞎了……” 
  小西尖叫起来:“你还好意思说风凉话!你大概早忘了今天是我术后的第二天了吧!” 
  何建国也有点不管不顾了:“什么术后?人流术后!我们村的妇女做人流,完了事自己骑上自行车从卫生院回来,到了地头,自行车一扔,下地,干活!” 
  “我和她们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压根,不是一个品种!” 
  闻此言何建国双眼瞪得要冒出火来,血管喷张,双拳握起——谁说只有动手打人才是家庭暴力?如此恶语相向难道不是家庭暴力的一种?前者打击的是肉体,后者摧残的是心灵,二者相较,后者重!——当然他最终没有动手,暴怒之下理智尚存,如果二人利用各自优势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日子就别想过下去了。但是不动手光动嘴他又不是顾小西的对手,一,她是女的,有先天生理优势;二,她是中文系毕业,有后天修养补充,又不甘就这么认输,只好采三十六计之上计,走。说走就走,当下找出个双肩包来,开始收拾东西。打开柜子抽屉,找到他的衣服,抓出来成团地往包里塞,同时嘴里找补:“好好好!说得好!我这样的品种,配不上你!配不上,趁早走,别高攀!” 
  “你还来劲了你!”小西不吃这套,“合着我帮你的忙还帮错了,早知道这样我这是何苦?今天看病明天扣车后天还不知道又有啥事,我能管的管不能管的也管,没想到到头来还得看你的脸色!” 
  “谁看谁的脸色?……顾小西,你以为我愿意求你吗?你知道每次求你我得下多大决心?今天接到你的电话说要去执法站,放下电话我就离开了公司,班不加了,工作不管了。立马上街买菜回家做饭收拾屋子。垃圾倒了,衣服洗了,地擦了三遍。为什么?为了讨你的好,为了让你回来高兴一点,别生气,别找茬儿——我伺候我们老板也没这么小心!” 
  “说得好!说得对!一针见血一语中的一步到位!就是这样的就是这样的,你现在对我,就是这样的。跟你说何建国,现在哪天你要对我好一点,我这心里头立刻高度警惕:你又有什么事了?远的不说,那年春节,那天你下班回来给我买了把百合花,我当时心里就想,他有什么事?果不其然,两小时后,你就跟我说你妈想我了,想让我春节跟你回去一趟!” 
  “你还有脸说这个!说这个我就来气!我妈让你春节回去一趟过分吗?咱俩结婚六年了,六年里六个春节,你就上我们家去过一回。我是男的还在你们家过了两个春节呢!你是女的——” 
  “哪条法律规定过年女人一定要回婆家?” 
  “这不需要法律规定,这是人之常情。” 
  “爹妈跟儿女要钱也是人之常情?” 
  “不仅是人之常情,还是法律规定,子女对父母有赡养义务!” 
  “什么样的赡养义务?郭巨埋子式,割股疗亲式还是卧冰求鲤式?” 
  一连串的“式”令何建国全无置喙余地招架之力,偏偏这时他的双肩包在吵架过程中不知不觉地被装满了。说实话他本来拿包收拾东西也就是个姿态,并没真的想走,盛怒之下也没忘小西现在需要人照顾。但对方是如此咄咄逼人盛气凌人得理不让人根本就不给他一个下台的台阶,现在包装满了,什么都塞不进去了,怎么办?只能背上包,走人,没有再赖着不走的理由了呀! 
  随着“咣”的那声关门声,小西泪“刷”一下子下来了,又委屈又担心。委屈的是,医生说让卧床休息三天她这床还没卧热乎呢,就得为他们家的事往外跑,那么冷的天,跑到顺义,流产术后才第二天,一急一跑,下面的血一股股地流。回家进厕所一看,血不仅把卫生巾浸得滑溜溜的再无一丝吸纳余地,还把她的衬裤毛裤外裤一并浸透,幸亏外面穿的是黑裤子。没想到家来没得到安慰不说,他还生气!还离家出走!同时又不能不担心,天这么晚了,这么冷,他北京又没有家,能上哪里去? 
   
  六章 
   
  小西等了很久,何建国音讯全无。她绷不住了,给何建国打电话,片刻后,那优美忧郁的铃声居然在家中响起。小西无计可施,只能等,坐立不宁。天这么冷,这么晚,他能上哪儿?手机也没带,真要出了事儿,找都没地儿找!又安慰自己,不会出事,他一青壮男子,还会跆拳道,真出事也只能是别人出事。但是,要是他喝酒去了呢?他一生气就喝酒,又没什么酒量,一喝就高,万一醉卧街头——想到这,小西不敢往下想了,生怕一“想”成谶。 
  何建国这会儿的确在喝酒——知夫莫过妻——在街边的一个小饭馆里。桌上一碟花生米,一碟拍黄瓜,几串羊肉串,一瓶小二锅头,双肩包扔在一边。一边喝一边对服务员大呼小叫:“你们这花生米是用什么油炸的?地沟油吧?怎么吃着有股哈喇味?”服务员说可以给他换一盘,他立刻摆手道:“得得得,不用换了,我都吃这么多了,少算点钱吧。”惹得小馆里的所有人对他侧目。 
  快一点时,家中何建国优美忧郁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小西扑过去接了电话,电话里传出一个陌生的男声,是警察,说何建国因醉酒被送到了某医院。何建国身上总带有名片,肯定是那名片给警察提供的线索。小西打车赶到医院时,何建国正躺在医院门诊急诊的输液室里输液,还没有完全糊涂,还能认出小西是谁,当下拉住她的手又哭又笑:“我要死了……我要死了……小西,我死了你是不是很高兴?”小西没说话,跟一个醉鬼有什么好说的!脸却止不住发烧,输液室里十几二十几号人呢!心里一个劲的希望何建国闭嘴,何建国不闭嘴。“我死了,就再也不会有人,来烦你了,烦你们家了——”说到这,突然闭了嘴,把那只闲着的手伸进衣服内兜,摸,摸半天,摸出一个小本本塞进小西手里,笑眯眯道:“送你样东西。”是一本存折。他接着解释:“这是你老公,留给你的遗产。……记住,上面的钱得给我们家一半。……对了,还有密码——”拍着脑袋想,“多少来着?” 
  那天夜里,何建国闹腾了一阵就睡了,一睡就睡得完全不省人事。护士说他不会有什么大碍,睡一觉,就会好。明天可能会头疼,有一种新加坡的“头痛片”效果不错,除了止痛,还有镇静效果。次日晨,何建国醒了,知道了事情经过一句话没说,背上包,牵着因一夜未眠而脸色苍白的小西,走。走到医院门口,打了车,一上车,就把小西紧紧搂在了怀里,小西哭了,他也哭了。 
  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小西没对家里说。说了没好处不说,还有害。他们的婚姻生活已然如一间八面来风中的小屋摇摇欲坠,再也禁不住任何外来的干扰,哪怕这干扰是打着为他们好的名义。但,这事到底还是让做医生的妈妈知道了:由于“小月子”没坐好,到日子了小西还是流血,只得上医院查,医生当然要问,医生问她不能不说,于是就说了术后第二天经历的所有事情,跑顺义,做看护,等等。于是妈妈就知道了。这次妈妈什么都没说。而据小西的经验,妈妈不说比说的后果还要严重。说,说明她对他们还抱着改变、拯救的希望,不说,就是对他们、或说对何建国,死了心了。小西的分析一点不错,小西妈真是对他们死了心了。结婚六七年七八年了,一直是这样吵了好,好了吵,这没什么,她和小西爸也是这样,大多数夫妻都是这样。但是,女儿这一对与大多数夫妻又有着质的不一样,那就是,他们之间矛盾的根子无法消除。让何建国要媳妇不要父母吗?不行。改造小西?不行。改造何建国的父母吗?更不行。怎么都不行,条条是死路。可气的是女儿,死不改悔,都撞到南墙上了,为那家人连生育功能都有可能要丧失了,还不回头。是,他爱她,她也爱他,但是,爱就是婚姻的一切吗?但她不想再说了,女儿已是成年人了,她自己选择的路,只能让她自己走,哪怕是死路。 
  一周后,小西上班,生活回到了往常的轨道。与往常不同的是,一到周末,夫妻俩就开始紧张,去小西爸妈家?怕他们烦。不去?怕他们生气。他们已然感觉到了来自小西妈的冷漠。最后决定,周末没事就去,去了坐坐就走,能不吃饭就不吃饭,能不住就不住,能过一天算一天。……直至有一天,顾家发生了一个意外。这个意外意外地缓冲了小西夫妇和顾家的紧张关系。 
  小西爸骨折了,腿。洗澡时滑了一下,就折了。考虑到小西这些天来的身体状况,当晚小西妈没惊动他们,由她和小航把小西爸送进了医院,拍了片子,打了石膏,并在医生建议下,留院观察。夜里,小航在医院陪了父亲一夜。早晨,小西妈把儿子替了下来。同时电话通知了小西,让他们俩来一个来陪一下小西爸,她上午还得去病房查房。 
  小西他们放下电话饭都没吃就往医院里赶,两个人都去了。上午,医生来看了在门诊观察的小西爸,认为他可以出院回家了。办完出院手续已是中午,小西妈查完房也来了,得知情况后给儿子打电话叫他开车来接爸爸回去。 
  小西爸妈家是一栋六层老楼,没有电梯,家在六楼。小西爸去医院时是由小航背下楼的。背人下楼,只要能背得起来,就没问题,背人上楼就不一样了。下车后,何建国抢着背小西爸上楼。小西爸上了点岁数,有些发福,何建国才走到三层,就累得呼哧呼哧拉风匣一般。这时小航停好车赶了上来,小西爸过意不去,执意让儿子背会儿。何建国喘着粗气说没事别倒手了,一直把老岳父背进家背进卧室背到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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