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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长江文艺 2009年第04期-第14章

小说: 长江文艺 2009年第04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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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猪呀羊呀不会看不起我;我给它们准备了吃食;它们就会在我面前拱来拱去;牵牵我的裤脚;我知道它们是在感谢我。” 
  他又说起自己的遭遇;队长又骂了他;原因是下水道堵塞;污水流到街面上。“现在队长又给我指派了一份工作;就是清理广场这一片的下水道;可没有给我加一分钱的工资;我跟他们说;可没有一个人回答我;我很有意见。那天;污水流到街道上;队长把我骂了一顿;还不许我顶嘴;说顶嘴就要撵我回家。” 
  她有些愤愤不平;说;“那队长也太可恶了;多干活当然要多加工钱。再说;他凭什么不让人说话。” 
  他看了她一眼;眼里有温暖的东西在荡漾;“昨天还发生了一件事;一个人打了我一巴掌;可这次不是女人;是一个老男人。”他说着摸了摸脸;似乎现在还感觉疼。 
  “为什么呀?” 
  “还不是为了口香糖;我不让他吐在地上;他偏要吐;我让他把口香糖捡起来放进垃圾桶里;可他却用脚把口香糖踩在地上。我跟他说广场上的管理规定;他一个劲地骂我乡下佬;然后就抽了我一个耳光;好多人都在场;可没有一个人替我说话;他们站在边上只是哧哧笑。咋会是这样呢!” 
她的脸木木的;眼光移向了别处。 
  “你说;城里人是不是都是这个样子啊!” 
  她没有说话;一只蝴蝶飞了过来;在她的头顶盘旋;然后落在她的肩膀上;扑闪着翅膀。 
  脚下;扔着一枚发锈的小铁片;她悄悄捡了起来。 
  再次抬起头时;远远地;她看见从公路那边下来一个人;径直向这边走来。他也看到了;急忙把她推到屋子里的床上;重新把她的嘴堵上;用被子盖起来。 
  来人是他的工友;是来通知他去加班的。工友说完并没有马上走;而是把头探进屋子;说;“这几天是不是嫂子来了?” 
  他说;“没有啊。” 
  “没有?”工友笑了一下;“前一天我从你这过;听见你屋子里有女人说话的声音;不是嫂子会是谁。” 
  他额头上的青筋暴了出来。 
  工友看着他笑了;说;“我知道了;好你个家伙;你竟敢干这事;把女人召到家里干;看我不回去跟嫂子说。” 
  有汗从头发丛里钻出来;他用手抹了一把;强笑着说;“胡说呢;我咋能干那样的事;一定是你听错了;我这咋会有女人呢!” 
  “可我分明听见女人的说话声。”工友不依不饶地说。 
  他突然想了起来;“那可能是电视机的声音;你不知道;我买了一台电视机;一定是我走时忘了关电视;电视上女人的说话声让你听到了。” 
  工友哦了一声;脸上有些遗憾的样子;探头往屋里看了看;看到了那台十四英寸的电视机;可他似乎仍有些不相信;说;“你这小子这几天可有些不对劲;听工友说你现在中午还要回来;有时还买两人的饭;你小子究竟是在搞啥鬼。” 
  “能搞个啥鬼;要钱没钱;要人没人;不就是活多了;容易饿;中午要睡会觉;不然;一个人干几个人的活;谁受得了!” 
  “这倒也是的;”工友说;又往屋里看了看;屋子里什么也没有;工友说;“那我们还是快点走吧;队长在等我们呢。” 
   
  晚上;他没有回来;第二天见到他时;他显得又累又乏;他放下塑料袋里的食物;把她的双手解开。然后歪在椅子上;很快就睡着了。 
  他给她带回来的是过桥米线;她很快就吃完了。吃了饭;她有了些精神;活动一下仍有些酸困的手腕;拖着脚上的链子走到他面前。他睡得很沉;眉毛紧紧攥了起来;脸上的肌肉不时跳动;仿佛在睡梦中仍有不顺心的事在困扰着他。她顺手抓起身边的一个小板凳;高高举了起来。 
  她还是把凳子放了下来。 
  外面传来沙沙的声音;原来是下雨了。她看向门外;细密的雨丝如织一般落下来;天也变暗了。她静静坐了一会;看着手腕上被绳子勒出的印痕;她想起前天藏的那一截铁片;急忙从被子下面拿出来;在铁链的环上剜起来。 
  雨越下越大;石棉瓦开始漏雨;地上积起一个个小水坑。他的身子正好处在一个漏子下面;漏下来的雨水悉数浇在他的身上;他只是把身子动了动;又睡去了。 
  有一阵子;他仿佛被梦魇住了;肩膀不时抖动;嘴里发出呜呜的痛苦的声音。她不得不停下来看着他。 
  剜了一阵;一只脚链上的卡扣被她捅开了;她悄悄看了他一眼;又赴下身子;剜另一个脚上的链子。 
  就在她快要成功时;他醒了;她急忙把脚藏在身子下面。 
  她的异样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他的身子湿透了;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他抬头看了看屋顶;说;“该修房了。”说着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下;然后对她说;“我去做饭;中午你想吃点啥?” 
  她操心着即将捅开的铁链;就说;“随便。” 
  她说话的口气使他禁不住看了她一眼;他说;“那我就去下面条了;还有一点肉;也一起炒了。” 
  饭端上来了;是捞面条;她吃了一口;肉已经有些变味;但他吃得很香;两大海碗面条进了肚;他抹了下嘴唇;说;“真把我饿坏了;也把我累坏了;有饭吃有觉睡就是好啊!” 
  他跟她说起昨天晚上的事;“广场下面的下水道堵了;污水流到了街面上;把路都给淹了;队长让我们去清理;虽然不愿意;可也没有办法。这是我第一次进下水道;说实在话;开始进去;还真把我吓坏了;根本没想到外表光鲜的城市下面竟然是这个样子;一条又一条通道;就跟鸡肠子似的;连接在一根大通道上;那根大管道;有三间房子那么大;开始我们不知道堵在哪里;就沿着蛛网一样的下水道往前走;脚下都是淤积的污泥;和散发着恶臭的污水;成群的老鼠吱吱叫着从我们的脚边跑过;它们长得几乎有猫一样大;一点也不怕人;由于吃惯了死猫死狗的尸体;眼睛有些发红;直直地看着我们;随时准备扑过来;咬我们一口;我们不得不挥舞着手里的铁锨;把它们赶走。再往前面走;污水越来越深;很快就漫住了大腿。水上面漂浮着各种各样的垃圾;就是我们每天扔掉的那些垃圾;口香糖包装纸;塑料袋;废纸盒;还有避孕套;粪便。还有一些死猫死狗;它们的肚子泡得雪白;肿胀得像个气球。一些毛落下来;松散地连在皮肤上。它们的上面;站着那些讨厌的贪吃的老鼠。我们趟着水继续往前走;你知道接下来我们看到了啥;”他说着突然抬起头;目光有些恐惧;“我们看到了一具尸体;一个年轻女人的尸体;尸体已经腐烂了;但我仍能看出;她很年轻。我想;她一定是被人谋害了;扔进了下水道;在这里;是不用怕被人发现的;即使发现了;人已经腐烂得认不出了;也不会认出是谁来;那些罪犯可真聪明。可我当时被吓坏了;我没想到;光鲜的城市下面竟有这样肮脏的地方;我捂着嘴跑开了;我蹲在一个地方呕吐不止;几乎要把胆汁吐出来。” 
  他们相互看着;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她突然说;“你会不会也把我杀了;然后丢进下水道里?” 
  “杀你!”他摇了摇头;“不过;那些家伙可真聪明。”他说着对着她笑了一下。 
  他的笑使她感到恐惧。她的手仍在脚上摸索;然后她听见嘎嘣一声;另一个卡扣也被解开了。 
  趁着他出去小便;她跑了出去;但脚上没有完全除去的铁链妨碍了她的行动。磕磕绊绊跑了一阵;回过头;看见他站在后面不远的地方看着她。她一下子蹲在地上。 
  他拉她起来;她挣扎着;突然摸出口袋里的小铁片向他的脸上划去;小铁片划过的地方;血流了出来;她看着他被血染红了脸;慌乱地把手里的铁片扔到了地上。 
  他捡起地上的铁片看了看;然后扔到了门外。他找来了止血药;敷在伤口处;又用水把脸上的血污洗去。做完这些;他向她走去;她蜷缩在床脚下;瑟瑟发抖。他捡起铁链看了看;手摸着裂口的地方。然后把目光落在她身上;他说;“看来不是我要杀你;而是你要杀我了。”他说着摸了摸脸;疼痛使他的面容有些扭曲。 
  “不;”她哽咽着说;“你就放了我吧;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我说过不能相信你的;城里人永远不值得信任;城市里女人更不值得信任。” 
  他重新把铁链套在她的腿上;把她的胳膊用绳子绑上;嘴巴也堵上了。临走时;他突然回过头;“本来我是要放你的;差一点又被你骗了!” 
   
  他开始修理屋子;他说要把屋子修得跟城堡似的;谁也别想跑出去。他说这些话时看着她;她木然地别过脸。看着他跟蚂蚁似的屋里屋外的跑来跑去;心里的晦暗又增加了一分。 
  说是修房子;不如说是加固门窗更合适;由于没有原料;他只是找来一些木棍;在门上横一道竖一道的钉上去;咯吱咯吱响的声音改变不了;但比过去确实是牢固多了。他还想把窗户也封起来;可看到她的眼神;他停了下来;只是在上面加了几根木条。他还爬到房顶;把漏了的石棉瓦拆下来;重新换上好的。一切都妥当后;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说;“这就好了;就是警察来也不用怕了。”他说着把门关上;做个撞门的姿势;然后嘿嘿笑了起来。
仿佛是迎合他的话。上午刚吃过饭;他坐在门槛上;看见从公路那边下来一个人。 
  他急忙进了屋;把她的嘴巴堵上;让她躺在床上;警告她不要弄出声响。他做这些时;手不住发抖;她意识到;有什么事发生了。 
  他把门重新掩好;站在门边;那人已经走到门前。这个警察他认识;就是他们这一片的片警;平时就在这一带转;这里的人大都认识他。 
  “你在忙啥呢?”片警说。 
  他抹了抹头上的汗;然后指了指门前的菜地;嘴里咕哝一声。 
  “你的菜种得真不错;不过;天太热了;可要小心中暑。”片警说着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说;“你最近见过这个人吗?” 
  他拿过照片;认真看了一阵;正是她的照片;他感觉到热气一股股地从脊背上冒出来;额头上汗津津的;他抓了把汗;用有些嘶哑的声音说;“没见过。” 
  这话似乎在片警的意料之中;他擦了把脸上的汗;骂了句这该死的鬼天气;随手拉过一个小凳子;坐了下来;说;“现在的事真是奇怪极了。” 
  他用附和的目光看着片警。 
  “就说这女人吧;”片警接着说;“晚上出来倒垃圾;然后就消失无影踪了;她丈夫亲自看她出的门;你说这事奇怪不奇怪;都找了半个多月了;也没有一点消息。说是劫财劫色吧;人也该回来了;说是绑架吧;总该有个消息;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仿佛就没有这个人;也没有发生这件事似的;真是奇怪极了。” 
  他说;“也许是出门玩了;比如说出去旅游了。” 
  片警说;“出门玩也该给家里个信;至于说出门旅游;哪有晚上出门的;不可能的。” 
  他试探着说;“是不是被绑架了?” 
  “这倒最有可能;”片警说;“我们都是这样想的;住在那个小区的人都很有钱;犯罪分子整天都在盯着他们呢。可奇怪的是;现在人都没影半个月了;绑匪连个电话也没有。” 
  他说;“也许人家还没想好呢!” 
  片警把照片当扇子;呼呼地扇着;一边说;“真是烦人;这么热的天;一个突然失踪的女人;让我上哪儿去找她!” 
  他没有顺着片警的话题说下去;突然问;“如果抓到那些绑架犯;该咋处理他们?” 
  “咋处理;”片警鼻子里哼了一声;“起码判他个十年以上;后果严重的;像撕票了;还要枪毙他们呢!” 
  他擦了把脸上的汗;说;“也是的;把人都绑了;肯定要杀头的。” 
  片警又坐了一会;起身去推门;随口说;“大白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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