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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当代-2003年第2期-第42章

小说: 当代-2003年第2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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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福寿活了快六十年,平庸了大半辈子,很少见到别人给过他笑脸,突如其来的热情,许福寿知道真情少,虚情假义的多,但心里还是挺受用的。卖主、买主拿瓷器来请他鉴定讨个说法,许福寿笑笑转开,再纠缠,许福寿还是不开口。凭这点,古玩街的老板们很尊重他,许福寿没坏他们的买卖。 
  许福寿也不是不开口、不为别人鉴定瓷器,他这个人心肠软,再加上爱喝几杯,几杯酒下肚,豪兴大发,加上好话一捧,桌面上就喊“拿来”。古玩街的集玉坊邢老板、古轩斋刘老板采用这种办法使许福寿上钩,许福寿的眼力就是准,使几件琢磨不清的平常货成为宝贝,价钱涨了几百倍,许福寿的声名鹊起。 
  集玉坊的邢老板要高薪聘他,古轩斋的刘老板直言不讳地说,你给我鉴定一件瓷器,我按卖出价百分之十,不,百分之三十提成给你。许福寿酒喝得再多,方寸不乱,面对滚滚而来的金钱岿然不动,他淡淡地说:“要我坐堂,我闲散惯了,要说钱呗,退休工资也够粗茶淡饭混个饱,人赤条条来,赤条条去,要那么多钱干嘛。” 
  许福寿家门庭若市,大家知道许福寿恪守古玩规矩,找他鉴别都是晚上来,许福寿也不推辞,端详瓷器给你一个满意答复。没人时,许福寿举着酒杯对照片上玉蓉说:“玉蓉啊,你在世侍候我好好的,给我烫酒,给我烧菜,你死了,我还享着你的福。玉蓉,你也来喝一杯。”说着,许福寿像小孩子般哇哇地哭起来。 
  有酒喝,受人尊敬,许福寿日子过得挺好。一天晚上许福寿在家听到敲门声,打开门,集玉坊的邢老板抱着个大花瓶进来,许福寿审视片刻,无论是器型、釉水、花纹、款式断定是元青花,许福寿抱拳向邢老板恭喜,让你觅到一个好东西,邢老板说:“同喜,还不是你老法师的功劳。” 
  送走了邢老板,过了一会儿,许福寿准备睡觉,刘老板敲门进来,怀里抱着个大花瓶,和邢老板的一模一样。许福寿犯了疑惑,暗思,一件瓷器就是出于同一个窑工之手,由于手工制作,窑口不同,经过观察总有不同之处,何况薄如纸的花瓶经过几百年的沧桑,传世的一模一样的更少,有了这层怀疑,许福寿不立即贸然下结论,他用嘴舔舔瓶胎的内壁,啧啧,涩,泥土的火性没退尽,许福寿心里有数。 
  “这货从哪里来。” 
  刘老板沉默。 
  许福寿知道说这句话犯了忌讳。古董商店进货的渠道很杂,有本分之家落难时忍痛割爱的,更多是和偷儿、掘墓人私下交易的,许福寿知道刘老板领会错了意思。 
  “这个花瓶是赝品,造假的手段到了乱真的地步,我只想见识一下他们造假的手段。” 
  刘老板贴着他的耳朵说了…… 
  许福寿离开这个城市,回来时人憔悴,精神恍惚,熟人见面打招呼,他会搭上句:“不得了。”什么“不得了”,许福寿不说,让人摸不清头绪,怀疑老法师哪根神经搭错了,胡言乱语。 
  古玩街,许福寿也不去逛了,找他鉴定瓷器的人被他挡在门外,整日里,他把自己关在家里,嘴里唠叨:“不得了,现在什么年代的瓷器都能仿,不得了。” 
  过了几天,许福寿失踪了。邻居讲,老法师上女儿家带外孙去了,临走时,文管所老马从他家搬了两大箱东西上了汽车。 
  古玩街不见许福寿踪迹依然买卖兴隆,就是买家或卖家对一件瓷器举棋不定时,就会脱口说道:“要是老法师在多好。”

一幅关于北京的素描
白连春 
  白连春:男,1965年生于四川省泸州市,1985年开始发表诗歌,1999年开始写作,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四川省泸州市某机械厂的劳动模范同时也是诗歌爱好者王小林,十年前,成为我们中国的第一批下岗工人,满怀激情,揣着他的走过二万五千里长征胜利打到北京又回到家乡的老革命父亲王杰军千方百计千辛万苦才凑到的五千块钱,领着他的美丽的新婚妻子周玉,以及对我们首都的无限热爱,来到北京。然而,这篇小说要讲的故事,却是从那天下午才开始的。 
  那天下午,如果你在北京前门一带居住,你就会听说,也许你还会亲自看见,在前门大街上轧死了一个人。这个被轧死的人就是王小林。王小林是作为一个作案后慌不择路逃跑的小偷,被一辆奔驰的宝马轧死的。这篇小说要讲的故事是从王小林被轧死后开始的。 
  主人公老张是个地地道道的北京人。老张在北京出生,在北京上小学,在北京参加工作,然后在北京一点一点一滴一滴地变老,就在一个星期前光荣退休了。老张,张师傅,从参加工作后的第二年到退休前,几十年来一直是公共汽车司机。他开过北京的每一条线路的公共汽车。他的名字叫张富贵,根本就不认识,也没有听说过从四川泸州来到北京的王小林。当时,即那天下午,王小林就是偷了他的钱包后逃跑的。王小林偷钱包的手艺一点也不高明,一下子,就给老张发现了。王小林一跑,老张就追了过去。结果,王小林跑到前门大街上被一辆宝马给轧死了。宝马先是把王小林撞倒,然后再从王小林的身上轧过。宝马左边一前一后两个轮子正好都轧着了王小林的头。王小林的头,立刻就脑浆迸发了。对这整个事件都看得真真切切的老张,傻呆了。他无力地依靠着街边的栏杆,缓缓地,就半蹲半坐在了地上。刹那间,他的宽阔的额头上就布满了亮晶晶的汗珠,甚至长着浓密胡茬的下巴上,也布满了。不知不觉地,泪水,也从眼睛里出来了。泪水,还有汗,在他的脸上汇聚成了一条浑浊的河流。老张,张师傅,张富贵同志,怎么也想不到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他想不通,一个活生生的人,刚才还在他的眼前,在阳光里,奔跑如飞,现在,转眼之间,就死了,而且,死得如此的惨。是我害的你,我不追你就好了。老张在心里给王小林说。那个时候,老张还不知道王小林的名字。我为什么一定要追你呢?钱又不多,就五十块钱。五十块钱,你就把命丢掉了,你看你,多不值啊……如此这般地在心里给王小林说着话,老张就哭出了声,就想站起来,走到王小林的跟前去,把王小林看得更清楚一些。老张在站起来的时候,由于身体瘫软得实在是太厉害了,所以一双手都不得不用力地支撑在腿上,这样,很自然地,老张的右手就摁到他的右腿的裤子口袋里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硬东西。须臾间,老张的身体就僵住了。老张的脸就死了。老张脸上的泪水,还有汗汇聚成的浑浊的河流就凝固了,随即,就结成了厚厚的冰。那个不大不小的硬东西,正是老张的钱包。老张很真实地很贴切地感觉到了。原来,王小林并没有偷老张的钱包。那么王小林跑什么呢?那么……难道不允许一个人在街上跑吗?难道一个人在街上跑就一定是小偷吗?难道一个人在街上跑就应该被如此惨地轧死吗?然而,老张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记得:他的钱包从来都是放在贴身的衣服口袋里的;老张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记得:的确有一只手掏走了他的钱包。他是看见了的。那是一只粗大的手。手指壮实,筋骨暴露,手背上还长着密集的黑乎乎的汗毛,就像老张本人的手。一看那手,就知道手的主人是个劳动者,就像老张本人。事后,老张回忆,那只手在掏他的钱包的时候,动作相当迟缓,似乎是有意要让他感觉到并且看见一样。他果真就感觉到并且看见了。老张不仅看见了那只手,还看见了那只手的主人王小林。老张记得非常牢固,当时,王小林掏出他的钱包后还给他笑了一下。王小林的脸上满是疲惫,但是笑容竟然是热烈的亲切的。王小林掏出老张的钱包后,把老张的钱包举起,在老张眼前晃。那意思就像是告诉老张:这是你的钱包,现在已经被我掏了,你想怎么样?那一瞬间,老张忽略了王小林的笑容,当即就怒火中烧了。老张想:你太岂有此理了,你偷了我的钱包,还敢给我示威,你是不是太嚣张了一点?老张是个典型的北方汉子,虽然老了,但是仍然身强力壮。他伸出手,一把就抓住了王小林,但是不知怎么,又让王小林滑掉了。王小林滑掉后并没有立刻就跑,王小林是稍稍等了一会儿才跑的。事后,老张回忆的时候才想明白了,王小林没有立刻就跑是在给他机会,让他追。他就追了。一开始,王小林跑得一点也不快。王小林跑的速度刚好可以让老张追上,又不至于让老张太累。有几次,老张都差一点就抓住王小林了。抓小偷啊!抓小偷啊!老张一边追一边叫喊。在前面跑着的王小林听见老张叫喊抓小偷,就回过头来给老张笑。当时,老张没有多想,老张只是认为:你这个小偷太可恶了,偷了我的钱包,还耍弄我。事后,老张回忆,才懂得王小林的笑容。王小林的笑容是含有极其复杂的内容的,在王小林笑着的眼睛里似乎还有着星星点点的泪在燃烧。事后,老张回忆,每每回忆到王小林的笑容的时候,总是忍不住要痛哭一场。老张记得:王小林是在那辆宝马出现后才加快速度的。简直是飞一样,王小林朝宝马猛冲过去。砰的一声,王小林被撞倒,喀嚓喀嚓,一连串声音,王小林被轧过并且被碾碎。随后,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寂静如同一条旧社会财主家的恶狗,猛扑到老张的胸口上,狠狠地咬了一口,老张就晕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老张才掏出了他的右腿上的那个不大不小的硬东西。的确是老张的钱包。那五十块钱还在,并且还是那样的新,那样的平展,那样的干净,没有一点皱纹,没有一点脏。它正乖乖地躺在老张的钱包里睡大觉。它不知道就是为了它,刚才一个人被车给轧死了。那五十块崭新的钱,是老张的一千二百块钱工资中的一张。从下个月开始,老张就领不到一千二百块钱的工资了,从下个月开始,老张就只能领到八百块钱的退休工资了。因为老张在一个星期前光荣退休了。光荣地退休,光荣地不再工作,光荣地少领四百块钱的工资使老张非常地失落,使老张漫不经心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以此打发时间。老张这样已经一个星期了。在这一个星期里,老张都强烈地希望有点什么事发生。现在事终于发生了。但是这不是老张希望发生的事。 
  观看者们把事故现场围得水泼不进风吹不进连时间都不得不停止前进。后来,老张想:要是时间能够倒流就好了。要是时间倒流到他第一次看见王小林的笑容的时候,他就会也给王小林同样的笑容。他,老张,张师傅,张富贵同志,就会毫不犹豫地握住王小林的手。如果王小林愿意,他还会紧紧地搂抱住王小林,像搂抱自己的亲生孩子。老张的眼前就出现了他握王小林的手以及搂抱王小林的情景。在老张的眼睛里,泪水自己就出来了。泪水在老张的脸上,是一条又一条小花蛇,它们紧紧地缠住老张的心。它们让老张一日痛过一日,让老张痛得想改前非但是又没有前非可改。老张知道,他不可能握王小林的手,更不可能搂抱王小林。老张可能的只是心痛,再心痛,永远心痛。老张不明白王小林为什么会选中自己。为什么是我呀?老张一次又一次地问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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