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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天外有天--一代棋圣吴清源自传-第5章

小说: 天外有天--一代棋圣吴清源自传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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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果,母亲白白地祈祷了许久也未能如愿以偿。却说父亲死后,母亲对神许下的“孩子们的寿命各缩减五年”之约言,又必须要解除、撤回,因此,按照道教的方法,在黄纸上写好”解愿书”,由王先生在父亲灵前烧掉。王先生是父亲的道友,是特为我们主持殡葬仪式的人。据说,那天晚上,王先生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中王先生坐上一辆漂亮的马车,被带到了另一个世界。膝陇之中,他看见我的父亲由一些穿着华丽纸衣的纸入陪伴着站在那里。那些纸衣和纸人都是和父亲的遗体一同火葬了的。据说,父亲告诉王先生:“因自身仍处修行之中,所以,于我灵前烧了解愿书也无济于事。”并将解愿方法和如何在黄纸上写文章等事教给了他。王先生生怕忘了那篇文章,于梦中突然惊醒,提紧了一颗“火枣”。火枣并非现实存在的食物,据道教解释,吃了它就不会忘事。


    王先生起床后,马上将“父亲教他写的”文章提笔誊写到黄纸上。他本来是个不善作文章的人,可是那一天写的文章却相当出色,简直就像出自父亲之手一样。我记得是以“祖母、家慈在……”这样作开头语的。后来,据说是将此托梦书按照梦中“父亲指教”的那样,在灶王爷的神像前烧了。这样,母亲终于得以“解愿”。


    其实,灶王爷并不是司掌寿命的神,可能是请他向专管寿命的神转达乞求吧,专管寿命的神是“北斗星君”。在父亲弥留之际,信奉道教的父亲的亲朋道友们曾聚于香案之前,向北斗星君祈祷过“延长父亲的寿命”。据说,众人祈祷的结果是得到了这样的神谕:“将洗脸盆盛满水,一周之后请看水面!”一周过后,哥哥俯身观看水面时,说是看见了一匹倒卧着的马的影子。可是,我也凑近脸盆看了看,却什么也没看见。
 
段祺瑞大总统
 

    正当我们一家的头上降临了“父亲病笃”这一厄运之时,段棋瑞和张作霖这些亲日的奉天派军阀与吴佩莩为首的亲美英的直隶派军阀的战争,以北京为舞台反复不休地展开了。因而每次军阀开战,我们都不得不到天津去,在英租界外公的别墅避难,不过,第二次直奉战争的结果是奉天派取得了政权,段棋瑞当上了临时政府的大总统,北京才暂时得以风平浪静…

    段祺瑞这位将军对围棋非常喜好,常常允许北京的围棋高手出入他的公馆,当时在中国,虽然没有像日本那样的以下棋为职业的职业棋士,但有几位棋士可以说是近乎于半职业的。这些棋士大多以担当秘书或顾问为名受聘,出入于权贵者的府邸。他们有时也与来客弈棋,有时也接受有钱的棋迷的赏金,以此来谋生。


    在段棋瑞将军公馆常常出入的棋士中,有当时人称第一棋士的顾水如。就是这位顾水如,将当时年幼棋高,初有名气的我介绍给了段棋瑞将军。从那时起,我每月以学费为名领取一百元的补贴,往来于将军的公馆。那时,我家因父亲去世收入全无,对亲戚又难有过多的指望,所以一直是靠变卖家产勉强度日,佣人也大多辞退了,即使是这样,仍然难以糊口,哥哥甚至忍痛将父亲留下的碑贴拓本也拿出变卖。因此,对全家来讲,我每月百元的学费补贴,便成为支撑全家生计的主要收入了。


    顾水如为何将我介绍给段棋瑞将军,至今尚且不晓。我想,可能是由于李律阁为我开了尊口。而顾水如恰巧就在北京李律阁开的赛马场担当着顾问的差事。李律阁是我姨母婆家的大老板,所以我称他为姨父。他很会做买卖,是个大富翁。他的兄弟之中有一位名叫李择一的人,曾被安福派政权委以重任,从日本长崎的三菱造船厂买进了两艘军舰。他还曾在为解决满秒事变后的塘沽协定时,以中方代表的身份作过公证,李氏家族曾经为段棋瑞和张作霖等亲日派的北洋军阀提供过相当数量的资金。段棋瑞将军于1918年招待过方圆社的广濑平治郎先生和岩本熏先生,那时的资金主要是仰仗了王克敏和李律阁。我这位姨父还是打麻将的名人,有关他的故事我至今难以忘怀。


    记得有一天早晨,我有事来到姨父家。恰巧姨父夜出晨归,刚刚进门不久。众人见姨父满面春风,喜气洋洋的,一问才知道昨夜与张作霖及其部下打了桌麻将,整整输了五十万元。据姨父说,原来去时就打算好了输那么多的,结果输的不多不少,正好是预定的金额。只见姨父十分得意他说:“这比赢五十万元要难得多噗!不简单吧!”五十万元)目当于现在的数十亿日元的巨额,我觉得姨父的话真是气量太宏大了!我也同众人一样被惊得膛目结舌。日后一问,确实有这么一笔帐:输给张作霖的那五十万元,以位于北京郊外的数万公顷的广阔农田“南苑”来作抵代,白白地出让了。无疑,输给张作霖的五十万元,是手法体面的一种贿赂而已。类似这种事情当时在中国到处皆是,司空见惯。


    这个包括赛马场在内的广阔农田“南苑”于1942年被日军接收去了。被接收时恰巧我从日本回到北京,在李律阁的家里亲眼看到了这一幕情景。虽说我是偶然在场,但似乎我与此事深深有缘。那一年,我因有关“红十会”的宗教事务回国探访,因而有时也抽空上李律阁家串门。当时我和李律阁及王克敏正在畅谈以前邀请日本棋士来的趣事,大家谈笑风生,兴致勃勃。突然,一群日本军官鱼贯而入,将李律阁叫到二楼上去密谈。过了一会,只见李律阁绷着脸从楼上跟跄下来。我立即感到:可能是要被接收了。果然,事实证明我的直感是对的。


    书归正传,话说段棋瑞有个习惯,每逢星期日,六点左右便步出内室,与他私聘的棋士下棋;或是观看棋士之间的时局;然后请大家共进早餐。从我家到段将军的公馆,坐人力车也要一小时以上,所以一到星期日,必须摸着黑爬起来赶路。


    段将军行棋如飞,直感力强,其棋力完全具有日本业余段级水平。不过,因他自尊心强人一倍,输棋便恼,那些私聘的棋士人人皆知。伴君如伴虎,为了尽量不败他的兴致,必须设法让他赢棋。将军的下法大体定型,布局时,双方相互围空,接近中盘,觉得双方的围空基本完成了,便猛然打入对方的阵势中,只求活小块便罢。将军称这是“花园里面建小舍”。毫无疑问,对方因手下留情,既不能把打入的子吃掉,又不敢在将军的宝地上动土。当然,“常胜将军”是他了。


    我只有一次作为将军的对手。那时,我还是个孩子,况且谁也没告诉我不能赢将军,因此,我根本不懂要讲什么客气。对局是让我二子,将军平时就蛮横无理,盛气凌入,所以,对局时也满不在乎地对我使用无理着,我也毫不旁骛地拼命追杀白棋,顾不上对将军察言观色,终于将盘上的白棋大部吃掉。据说当时旁观的棋士及随从们都为我捏了把汗。而我由于只顾下棋,对此竟毫无察觉;后来,将军无奈,投棋认输,拂袖而去,一整天再没露面。都怪我的“失敬”,被顾水如训了一通不说,就连照例有的美味早餐也未能混上。可怜那天大家都只好自认倒霉,饿着肚子回家 。据说;1918年岩本熏来华时与将军对弈,因他也是未满十七岁的少年,和我一样地“失敬”,大概事后也被广濑先生训斥了一顿。


    从那以后,将军再也不指名让我和他下棋了,尽管如此,一到月底,我去求取百元的补贴时,将军仍然照旧知数发给。我想这一点可真是不错。


    记得战后我应邀去过台湾,听到这样一个关于段将军下棋的故事。将军有个儿子叫段宏业,此人棋术非常高强。某一天,父亲吩咐要见他,于是他急忙乘火车长途跋涉赶到北京将军的公馆。将军见到儿子,二话没说,先和他下了盘 棋。结果儿子毫不客气地赢了老子,于是将军恼火了:“你小子除了下棋没别的能耐,马上给我滚回去!”就这样.儿子是他自己叫来的,他竟不屑一顾地立刻将他哄了回去了。


    我就是这样经常去这位将军的公馆下棋,然而未到一年的光景,他便倒台了。因此,我也因此失业,全家不得不再次饱尝生活的辛酸。几年前,注在天津的二哥来日探访,我们阔别了四十四年再次重逢。当畅谈起过去的事情时,记得哥哥曾这样说过:“段棋瑞在中国,因他镇压抗日运动成为日本侵略者的走狗,罪恶昭彰,臭名远扬。不过,他也于了一件好事,就是援助过吴清源,使他的天才得以发挥,结果在日中友好中起了作用。”

 
离家赴日(上)

     在北京,有三个很早就建造起来的美丽的公园,即北海公园、中山公园和南海公园。一时北海公园和中山公园的一部分曾对游人开放过。北海公园里的“漪澜堂”、中山公园的“来今雨轩”都是设有棋席的馆子。北京的棋迷们全喜欢到这两处馆子来以棋会友,聚乐消遣。在那里,时常有些阔绰富有的棋迷自愿提供赏金和奖品,自命不凡的棋士都可自由参加,为夺赏金而争高低。

   段棋瑞将军倒台后,我成为那两个棋席的常客,并且是连战连胜,赚了许多赏金和奖品。有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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