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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长江文艺 2004年第04期-第25章

小说: 长江文艺 2004年第04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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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汉民在医院住了下来,这是无可奈何的选择。而当事人冯兰兰成了陪床,这也算天经地义。车库这边,杨汉民的父亲只能暂时交由冯嫂服侍了。所幸杨汉民只断了左腋下的两根肋骨,医学上属于轻伤,也算是逃过一劫。
  期间民警来过一次,在病床上给杨汉民做笔录。这情形弄得几个朴素的病友大为诧异,以为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
  民警指着杨汉民说,你也不动动脑子,这种事能随便就做?你以为是黑社会啊。还好,要是真把你弄残废了,你后悔一辈子。你是个民工,听说连暂住证都没有,还骑白卵车,实在是错上加错。等出院后,一切都得办清。
  冯兰兰想到了一个重要问题,她指指杨汉民说,警察同志,他是到城里来找哥哥的。现在哥哥没找到,反倒被那个死胖子咬得鲜血淋淋。你得让他交全额医疗费。
  青年民警合上本子,用笔敲敲封皮说,这事我们会处理的。问题是你也脱不了干系。医药费你先垫付吧。民警用复杂的目光在冯兰兰身上扫瞄了一圈说,你这种人啊,不花钱买不到教训。
  那天中午冯兰兰回家取钱,因为郑丽文垫付的住院费已所剩无几。返回来医院的却是冯双兰。除了钱,冯嫂还给杨汉民带来了一个惊人消息:郑老师割脉自杀。据冯嫂说,郑老师的兄弟前几天被判了无期徒刑,这给郑老师以沉重打击。昨天下午郑老师在学校上课,课堂上有一个胖男生老是调皮捣蛋,郑老师说了他几句。那胖男生噼哩啪啦地爬到窗台上威胁说,你再说我就跳下去。郑老师冷笑一声说,你跳吧,我还想看看你的难度系数。没想到那胖男生身子一耸果真跳下去了。郑老师当场就不省人事。
  杨汉民急切地问,那胖男生后来怎么样?
  冯嫂说,听说断了脚骨。还好,只是二楼,要是四楼,老命就送了。
  同室的病人长嘘短叹,说现在的学生实在难教说现在的教师实在难当说现在的人实在难做,反正五花八门的都有。杨汉民关心的是郑老师的病情。冯嫂说,幸亏发现得早,人已经脱离危险了。
  有人关心被发现的细节。冯嫂说是她小儿子夜里起来撒尿,发现母亲躺在浴缸里,流了红通通的一缸血。
  病房里还在长嘘短叹,杨汉民心里堵得慌。想起郑老师的一些事包括那天去郊区看守所的情形,也想起那个调皮捣蛋的陈明,不知他现在何处。这样想着,杨汉民的眼泪抑制不住地往外跑。
  杨汉民的事后来还是通过协商得到了解决。胖子经理赔了杨汉民近千元医药费,其余的也就不了了之。至于民警原先在医院里说的那些话,自然而然没了下文。不过杨汉民的那辆三轮车还是被没收了,这一点没有商量余地。现在是严打期间,没收一辆三轮车也算公事公办。
  尽管冯兰兰口口声声说等自己往后有了钱一定赔杨汉民一辆三轮车,可回到车库的杨汉民只有惨然一笑。想到日渐远去的丰收牌拖拉机以及杳无音讯的哥哥,万千滋味都藏在杨汉民眼角的皱纹里。
  
  申
  
  杨汉民的父亲死于那天夜里。
  凌晨2点左右,杨汉民收工回来,发现车库的铁拉门像扇骨一样撕开了。杨汉民心里划过一道尖锐的异样。杨汉民喊了几声冯嫂冯嫂,声音在凌晨的黑暗中被放大成一片浓稠的恐怖。值班室里扔出一句紧张的询问,谁?杨汉民说,我。外边的门怎么开着?值班室的门吱呀一声推出了一地黄灯光。杨汉民发现值班的原来是冯兰兰。杨汉民间,冯嫂呢?冯兰兰挖着眼屎说,我娘在楼上,她让我睡这儿。你害伯了?杨汉民不敢正视冯兰兰,他尴尬地把三轮车推到一边说,你睡觉怎么不把铁拉门锁上?冯兰兰想了想说,我记得锁过的嘛。杨汉民说,真的锁过?冯兰兰明显有些情绪,不锁门我有病啊。我妈临走时还特意吩咐过。
  直到现在,杨汉民的心里才真正像被刀劈了一下,他把车往边上一扔说,快,你把灯打开。杨汉民撒腿就跑。莫名其妙的冯兰兰打了个哈欠,几乎与此同时,她听到从车库西北角发出的一声惨叫。
  
  杨汉民又回到了凸城。现在,寻找杀父仇人成了他回城的主要目的。事情是悲伤而令人犹豫的。一方面,如果报警,让几个穿警服的人整天在周围晃来荡去,车库无疑会成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场所,受害者除了冯嫂没有别人。当初杨汉民哭了一夜又不得不扛着父亲返乡,正是出于这个原因。另一方面,如果单凭个人力量,杨汉民想弄清事情的真相实在比登天还难。不过据杨汉民估计,凶手的主要目的是钱,这一点从散落在地的衣物基本可以判断,大概做案过程中被发现,因而下了毒手。现场没有留下什么凶器,这说明凶手对车库及被害人的情况比较熟悉。
  让杨汉民意想不到的是,他刚回到凸城,冯双兰就把一样东西交给了他,据说是从床底下捡到的。杨汉民一看傻了,整个脑袋变成了一块白瓷板。
  打开郑家大门,杨汉民发现郑丽文和陈果还有陈明都不在家,从里间传出郑家老人的咳嗽。杨汉民习惯地推门进去,听到老人在喊肚子饿了。这个晚上杨汉民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厌恶,有一刻他甚至想扑过去掐住他的脖子。
  杨汉民坐在客厅里,他的心口像被插了根铁丝,血在一点一点往外渗。没有开灯,黄昏的光线把屋里的东西都拉得又长又怪异。杨汉民看到茶几上摆着一本卷了角的脑筋急转弯,他苦笑了一下。楼道上不断有欢声笑语飘过,都市生活单调而温馨。
  郑丽文回家已经7点多了,她打开门时看见了埋在黑暗里的杨汉民。郑丽文的目光有些慌乱。给老人喂过饭,又整理好碗筷,所有的事情都忙完了,郑丽文点了根香烟在杨汉民对面坐下来。
  郑丽文说,找到你哥了吗?
  杨汉民没有回答。
  郑丽文说,你报案了?
  杨汉民摇摇头,把藏在衣兜里的一枚心形玉佩拿出来放到茶几上。郑丽文把头撇开了,后来杨汉民听到了她低低的抽泣声。杨汉民没有说话。现在看来,陈果无疑成了谋害他父亲的最大嫌疑犯。可是接下来的事情怎么办,杨汉民真的心中没底。
  郑丽文擤了擤鼻子,抬起头说,他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回家了。
  杨汉民保持缄默。现在只要他一句话警察就会找上门来,这个家就会天翻地覆。
  再过几天,他父亲就要从加拿大回来了。郑丽文说,我倒不是担心他父亲回来,反正他也不会管的。
  郑丽文继续说,事情到了这一步,我也不想再隐瞒下去。其实陈果不是他的骨肉,这一点他一直有怀疑,所以陈果刚上完小学他就去了加拿大。陈果从小没有真正的父爱,可他也是我的希望啊。没有他,我不知道自己将来怎么办?郑丽文把手里的香烟使劲掐了掐,杨汉民注意到她的手腕上有一道鲜亮的疤痕。哎,我们这幢楼里都是苦命女人,对门冯嫂这样,现在轮到我了。你知道冯嫂的事吗?
  杨汉民张大了嘴巴。
  郑丽文说,她原先是这幢楼上的一个女佣,后来冯兰兰的父母车祸死了,冯嫂就把三岁的冯兰兰带了起来。二十几年哪,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她没有丈夫吗?
  哪里有什么丈夫?
  有关冯嫂和冯双兰的故事完全把杨汉民惊呆了,他几乎怀疑事情的真实性。他喃喃地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郑丽文起身离开客厅,等她从卧房出来时手上提着一只棕色提包。郑丽文坐下,她打开提包从里面拿出一个牛皮信封说,这是三万块钱,我没有别的意思。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我知道你手头没钱。你收下吧,算我借你也行。你要是愿意,还可以在我们家做事,我们还像过去一样。
  杨汉民呆呆地看着茶几上的一叠钱。对杨汉民来说,这叠钱太重要了。想起父亲无法闭上的双眼,想起那几辆不幸的三轮车,也想起自己梦想中的丰收牌拖拉机和至今了无踪影的哥,杨汉民使劲咬着嘴唇,血珠从他的唇边慢慢渗出。
  郑丽文见杨汉民呆傻的样子,又补充说,如果还有什么要求,你尽管说吧。
  事情是这时候有了戏剧性变化的。杨汉民仍旧呆若木鸡地坐着,身体早有好转的郑家老人忽然出现在房门口,他手扶门框颤巍巍地叫了声杨汉民,杨汉民如梦方醒。郑家老人的得意笑声飘出。他说,杨汉民,那个脑筋急转弯我想出来了。杨汉民愣了一下,他迅速回想起自己上次出过的一道题目:什么戏人人演过?当时郑家老人怎么也猜不出来,其实答案很简单,就是两个字:游戏。想到这里,杨汉民禁不住哈哈大笑。
  郑丽文莫名其妙,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啦?
  


很小的世界
■  晃 影
  很小的世界无法避免
  在很小的世界里我们擦肩而过
  ——题记
  
  天上的月亮和水中的月亮有什么不同么?一个是高不可攀,一个是深不可测,同样的可望而不可企及,就像这世上所有实实在在望得见而又实实在在够不着的东西。
  月光惊悸一抖,那把锋利的刀突然向前冲刺穿透了女人的身体,很安静地死去,生命的挣扎与恐惧渐渐消失,她看天上极圆的月亮拓印在水里,目光散乱而无力,瘟鸡似地垂下头……
  这只是一种想象但结果是一样的,这一年的中秋之夜,晚报上说死去的女人叫冰,是“小姐啤酒屋”酒吧女招待,女人蜷卧在一片杂草丛中,下身裸露,上衣卷到乳房处,腹部有二寸长的刀口从后背贯通,血在灰白的肚皮上滩积像泼撒的油漆。现在那份晚报就放在办公桌上,楚阳端起刚沏好的茶轻轻抿一口,顺手拿起报纸细细地浏览,他看得很仔细连广告都不放过,看完后他把报纸放在一边,面色平静,他读到了冰,那个静卧在第四版右下角的血淋淋的女人,但他不会知道那个女人的死和他有直接的关系,同事李大姐从外面进来。楚阳说:早啊,李姐。
  多年以后,在他母亲的一个祭日,他无意中知道了那个女人的名字叫简冰。
  母亲的墓在那个梯田似的公墓群的顶端,掩映在一片翠柏中,楚阳拜祭完母亲后沿坡路拾级而下,在轻烟似的小雨中浮动自己的脚步。他很随意地抬眼四下张望,在那些沉默的墓碑之间放逐自己的目光,灰白苍凉的墓碑一行一行整齐地排列着,像一张张无言凝视的脸,静默着一个失去的世界,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一块墓碑上,被上面镶嵌的一个女人的照片所吸引。他停下脚步盯着那女人看,女人有很美丽的笑,她的笑并没有因飞逝的时光而蒙尘,在雾状的雨中仍然有一种活生生的跳跃感,像一盏凸现在黑暗里的烛火,在他堆积如山的记忆中透出一点亮光,那个酒巴女招待,他记起来了,简冰,他轻声念着,然后据碑上的生卒年月计算她生命的长度,二十三岁,楚阳自语道:二十三岁,比雪还小几岁,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站了一会,走了。
  一个生命的消失就是一个世界的毁灭,一个世界的毁灭只在另一个人眼皮轻轻一颤之间,冰像冰一样溶化了,她猝然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人们还来不及记起,她就成了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冰有很美丽的笑,很美丽的笑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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