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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长江文艺 2004年第04期-第9章

小说: 长江文艺 2004年第04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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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步深化的表现,不应该大惊小怪,选出自己的当家人,是他们的权利,这种行为值得肯定。我们倒是要好好检查我们的组织路线是不是存在缺陷。
  达不成统一意见,只好上报到县常委会定夺。县委万书记听取了情况汇报,又看了笔录,他倒觉得吴新的态度很诚恳,没有回避一些敏感问题。他认为这份笔录是可以做些文章的,难道吴新就不知其中的利害关系?县委常委会是在县纪委会三天之后举行的,会上听取了纪委邹副书记的汇报,并传阅了苟大红及其党委成员签名的汇报材料。部分常委也觉得不好定性,但金正来说,目前遇到的困难是如何将事态平息下来。如果承认选举结果,张一山怎么办?他是经过多轮筛选的梯队后备干部,我们不能自圆其说。如果吴新贿选成立,给予相应的处分,调出红山镇,再马上召开一次镇人代会,专门选举镇长,那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事实摆在这里,有镇党委的汇报材料,也有调查笔录,他在代表中的言行就可以认定他是贿选。
  万书记认为吴新为人还直爽,但有些事实再说也有说不过去的地方,比如选举前的那次宴请。被请的那些人恰是有相当活动能量的代表,难说他没有拉选票的嫌疑?为了把事态平息,老万也只好按照金部长的意见,给予吴新适当的处分:党内警告。万书记强调要妥善安排好这个人,不能降职使用。因为这人的工作还是很有一套的。分管组织的杨副书记说,县农办正好差一位分管业务的副主任,我看他很适合。其他常委也没有表示不同意见。老万说,这样也好,进城也是一种优待。这说明我们还是关心他的。应该说矛盾就解决了。
  第二天,纪委邹书记又找吴新谈了话,向他宣布了处理结果,希望他正确对待。从纪委办公室出来,已是下班时间,吴新又去菜市场找了那个卖王八的小姑娘,但他还是没有找到。
  吴新很晚才回到红山镇,进门后,吴新的脸色并不是余静想象的那样难看。余静问他是不是被打进了十八层地狱。吴新说那又怎样,还不是一样的活。吴新说,这次谈话比我预想的要好得多。我虽得个处分,但还是进城了,在农办弄了个副职。余静一听就来了劲,她说,我们不是做梦都在想进城么?以前以为只有进步了上面就会调你走,万万没想到,你背了个处分上面才要你。你说这事怪不怪?吴新摆摆头说,真他妈扯淡。
  余静进厨房给吴新煮了一碗鸡蛋面条。吴新几口就喝了下去。吴新点燃一支烟说,你说这人贱不贱,先前只要一听说谁调进了城,心里又是羡慕又是忌恨,总想不通别人的命咋就这么好。而今这一切都轮到自己了,应该说要谢天谢地才行,怎么就高兴不起来呢?余静说,你这人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我清楚,不就是那一纸警告处分把你折腾坏了。你还得抬起头,众人是有个公正评价的。那些个选票又不是你写的,大人大事,以为是小孩,一块饼干就打发了。吴新只是苦笑。
  第二天,吴新调县农办当副主任一事就在镇上传开了。吴新走在镇街上,熟人招呼的第一句话就是,恭喜呀吴镇长,调城里去呀。吴新总是面子上受不了,他觉得这次调动不是一件光彩的事。于是,接着的几天他就关起门来睡大觉,不到外面抛头露面。
  
  几天以后,吴新终于忍不住了。那天晚上,吴新对余静说,这几天我想明白了,我还是辞去公职的好。余静说,你疯了?这个机会来得容易吗?好多个名牌大学生找这样一份工作都难,拼命往财政笼子里钻,你倒好,偏还要往外跳,你不是发神经?吴新说,你想想,农林水这大的摊子,一条战线好几百号人,有技术专家,有农林水方面的行家里手,干部层次又多,你叫我这个受了处分的领导怎么去开展工作?当领导就要拿得下面情,我处于这种情况,怎么去说人?别人在背后不指指捣捣,我这脸往哪里放?
  几天以后,吴新进了一趟城,他到了组织部,递交了一份辞职申请。出了组织部,他又到了分管组织的杨副书记办公室。杨副书记对他作出这样的决定并不感到意外。他只是对吴新说,要好好考虑,这是一次人生的赌博。在我们没有最后决定之前,你随时可以撤回申请。吴新说了声谢谢,就走了。杨副书记望着他的背影,生出了些许感慨。
  李秋实帮助落实的那门面已装修一新,都是李秋实出的钱。余静看过后很满意。她与县农业银行签了一份合同,就正式接了那门面的钥匙。
  余静到省城进了一次货,打理一阵就正式开了张,生意还不错。她还可以做半季冬装。吴新辞职后,回了红山镇,给儿子办了转学手续。这是大事,因为余静动意进城就主要是为了儿子就学。随后,吴新也进了城,带着儿子。他们一家在城里租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吴新买了一部电脑,开设了一个蔬菜信息网站。春节将近,正值蔬菜供应高峰期。红山镇的无公害蔬菜在网上十分抢手。不到一月,高山球白菜就通过吴新的中介服务,售出了几千吨。吴新也得到了丰厚的回报。
  转眼年关已过,红山镇在没有镇长的情况下,走过了年头。这是一个有影响的大镇子,不能这样长期空缺。于是,红山镇正在筹备本届第二次人代会,议程只有一项,那就是补选镇长。
  为了保证这次选举万无一失,县上专门派了三十多人的指导组,到红山镇帮助工作。带队的是组织部长金正来。会前他们分头下到村组,给代表做工作,情况不错,按照金正来的话说,就是基本稳定了代表的情绪。然而,第二次代表大会又出了差错,张一山不但没当选,反而只得了可怜的十票,比第一次还要低。当选的仍然是吴新。
  这件事引起了大的轰动,省市组织部门派人实地进行了调研,红山镇的两次选举被定为“红山现象”,在各大媒体纷纷披露。
  吴新上任的那天,正好苟大红到红山镇搬家,他俩在过道上相遇,苟大红说你又赢了。吴新说这里分不出胜负。
  苟大红被降职,调到大塘乡当农委主任。
  那天,司机小何跑到吴新的办公室,煞有介事地对吴新说,您知不?苟大红还睡了镇小学的那两个合同制女教师。吴新反问,你怎么知道的?小何讷讷地说,其中一个以前是我女朋友。吴新在心里骂了句,窝囊。
  吴新的那个信息网站转给了张一山,不久前他才辞去的公职。
  


一万块
■  童 仝
   
  一
  
  孟婆婆掀开草垫的时候,太阳刚刚从头顶上移过去。三个儿子已经吃饱喝足拖着板车拉土去了。屋后的那处新房刚盖起来不久,院子里还需要新土过来铺垫铺垫。邻村的老媒婆说了,就算院子里没有红砖铺地,也要图个新鲜不是?搞点新土铺垫铺垫,说什么也会好看一点。老媒婆说这话的时候,她刚刚吃了孟婆婆精心做的千层油饼和嫩黄瓜炖小鸡,吃得老媒婆满嘴淌油,她一边用袖子抹嘴一边向孟婆婆郑重承诺:儿媳妇的事情她全包了。
  孟婆婆掀开草垫,突然又神经质地站起来。她走到门口动了动门插,还好,插得挺结实,手不用力的话一点儿也拔不出来。孟婆婆转回里间,再次动了动草垫子。这块草垫子还是孟婆婆嫁过来的时候陪送的,已经六十多年了,孟婆婆一直舍不得丢。现在草垫子已经支离破碎,被孟婆婆用布条缝了缝还能凑合着用。
  草垫子已经被掀开了,里面露出几块黑乎乎的木板,木板很厚,好像是柳木的,孟婆婆已经把其中的一块木板挪开,这时候门外的狗突然叫了起来:汪,汪汪,汪汪汪……
  孟婆婆吓得一哆嗦,连忙把木板放好,盖上草垫子,然后把床挪到原位。孟婆婆还没走到房门口,狗已经不叫了,好像哼哼叽叽地跟什么人亲热。孟婆婆向门外喊了一声:二江!是你回来了吗?
  二江应了一声:回来拿点水。孟婆婆打开门,看见二江正拎着一个军用水壶用压水井灌水。孟婆婆说:我锅里有开水,你们喝开水吧?二江一边灌一边应:不喝,温吞吞的;地下的水凉,喝了爽快。
  二江灌了水,并不急于走,而是蹲在地下逗黑狗玩。黑狗用前爪子抓二江的胳膊、脸,然后还伸出舌头舔二江的脸。二江搂着黑狗:狗狗,你要是女人我就不愁了。
  孟婆婆听到这话,从心里叹息了一声。
  二江与黑狗亲热着,突然又说了一句:过年我都三十二了,都快成老头子了。
  孟婆婆心里突然疼了起来,她挪动着小脚走到二江身边:二江,妈一定给你找个媳妇。
  二江低着头。二江低着头的时候身上的肌肉全鼓了起来,二江的皮肤黝黑黝黑的,胳膊上是成块成块的腱子肉,像石头一样坚硬。孟婆婆喜欢这样坚硬的肌肉,她也喜欢摸摸二江。孟婆婆走过去拍了拍二江:今天能不能垫完?
  二江嗡声嗡气:垫不完。
  孟婆婆:那你们晚上早点回来,我们商量一下。
  二江站起来直视着孟婆婆:这新房真的要给三江?
  孟婆婆躲闪着二江的目光:没,这不是那个女孩子要来我们家看看,我想我们得接待一下。你知道三江是自由谈的,女孩子对三江挺有意思,我想……
  二江跳起来:我真想不明白,你当初为什么要生这么多孩子?啊?你生这么多孩子干什么?二江把话甩给孟婆婆,连军用水壶也忘了提,就扛起铁锨奔出门去。二江虽然长得粗矮,但身上肌肉特别发达,有时候二江还喜欢练练功,像个蛤蟆一样鼓着肚子运气。
  二江把那扇小破门撞得山响,孟婆婆感觉那门已经碎掉了,她在二江走了好久才慢慢地走过去,用手摸了摸,还好,门还是门,没有要散掉的样子。孟婆婆关上门在门后靠了一阵子,然后窜回堂屋,关门,上门插,孟婆婆还把门插后面的铁钉给拉上了。看到这铁钉孟婆婆就想起了死了很多年的男人,这个铁钉是他无意中装上去的,说这样坏人来偷东西的时候,不好拔门插。男人做了这个门插后就走了,活蹦乱跳的一个人,上集去卖鸡蛋,一下子被一辆拖拉机给撞死了。
  孟婆婆觉得自己已经没有眼泪,但她还是抹了一下。孟婆婆麻利地挪开床,然后掀开草垫子,挪开木板,一个坛子就露出来了。孟婆婆高兴地扯了一下嘴角,然后把坛子搬出来,去掉盖着的塑料纸,从里面掏出一个布袋子来。孟婆婆解开袋子,然后走到床上,把袋子往床上一撂,里面就滚出了许多钞票来,有一百元的,五十元的,十元的,五角的等等。这些钞票色彩各异,有甩起来脆生生的新版钞票,也有揉搓得不行了的旧版钞票,还有一些已经难以看清色彩的小毛票。它们好像在袋子里堆得太久了,一出来全部像长了翅膀,哗拉拉摊满了一床。
  孟婆婆弯着腰,手指沾着口水一张一张地点那些钞票,一张,二张,三张……孟婆婆像一台机器弯着腰点钞票,有几次累得她差一点要坐在床上了,但孟婆婆还是没有倒,硬挺着把床上的钞票清点完毕,最后一张钞票装进袋子的时候,孟婆婆终于歪倒在床上。一万块,孟婆婆心中涌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很喜悦,一万块终于攒够了,可以给某一个儿子订门亲事。想到亲事,孟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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