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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长江文艺 2009年第03期-第5章

小说: 长江文艺 2009年第03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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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却远;不太现实。有道是:站在什么山头唱什么歌。对他来说;有一个家;每天能吃上一顿热饭热菜;他就感到幸福了。他怎么能跟人家比呢?他已经是被这个时代抛弃了的一类人;维持目前的生活都不错了;还能奢望有什么大的改变?起码;比那些露宿街头的人要强吧。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但内心多少还是有抵触;不愿上街;看了让人刺激;由此更感到自己的贫困。 
  可今天他倒想出来走走。一是心里烦闷;二是想借点钱。把仅有的两百元钱全掏了出去;接下的生活就接济不上了。虽说下岗时有几万元的补助费;也是唯一的家底;那是预备儿子读大学的费用;自然是动不得的。为此他全存了定期;也是怕自己手一松全花了。可到这个节骨眼上;他只能去父亲那里借点钱。父母退休后;两老每月都有一千多元的退休金;比他打工挣的还要多。平时他从不沾父母的光;跟父母的关系也不亲近。从小父亲就不甚喜欢他这个瘦小萎缩的儿子;总认为他没什么大的出息;倒是喜欢能说会道的妹妹。他为了争这口气;一直自食其力;不向父母伸手。父母也习惯了;总认为他还过得去;也没什么惦记。倒是把妹妹孙琳琳一家留在身边。孙琳琳夫妻俩都是外资企业的白领;收入没得说;可就是不愿自己单过;宁可把买来的房子出租;也要跟父母凑在一起。那老两口向来喜欢女儿;何况姑娘女婿都事业有成;让他们觉得有面子;自然也乐意。这一家三口有两老的退休金负担日常生活;无一花费;每月的收入就只管往银行里送;当然舒服自在;乐不思蜀。好在孙德明很讲孝心;对妹妹从不计较。倒是胖眯不舒服;一直叨嚼那两老偏心眼;也不常进婆家的门。夫妻俩这点倒是相像;宁愿苦着自己;也不向人低头。但事情到了这地步;他只能去找父亲。与其向外人借;不如向自己家里人借;总不至于笑话他。再说也是借;到时总要还的。有这种心理驱使;他也坦然多了。 
  父亲家不远;不过两站的路程。父亲的房也是单位分的;住了五六年;外观上不起眼;进了里面;也是正规的三室两厅;重新装修的时间不长;还是很养眼的。父母在生活上不像同龄一些老人那般节俭;他们很想得开。只要看到喜欢的东西;不管价钱多贵;也舍得买回来。总认为年轻时受了苦;到现在老了;再不享受就只能等下辈子了。可是人还有下辈子吗? 
  孙德明每次来到父亲的家;心里多少有些不平衡。好像父母越现代;就越跟他们不搭界了。但转头一想;他们花的是自己的钱;也没要他这个做儿子的出;难道不应该吗?照说也是由儿女来孝敬父母的;可是儿子又没这个本事;父母没怪自己就算是不错的。孙德明也是怀着一份歉疚;一直没觉得父母把妹妹留在身边有什么不对。即使两老过世后把所有的财产都给了琳琳;他也会心甘情愿。谁让她是自己唯一的妹妹呢?孙德明对琳琳一直很好;还在他当兵的时候;就每月从几十元的津贴中省出五块钱给妹妹零花;一直到妹妹上班为止。平时胖眯总在他面前说琳琳如何自私抠门;他都不往心里去;反说胖眯心眼小;夫妻俩为此没少吵过架。但后来;琳琳居然擅自将父母的房子转到自己的名下;却事先不给他打任何招呼。也是从那一次;孙德明才对琳琳有了看法。以前琳琳对嫂子胖眯有些轻慢刻薄;他也没在意;只认为是她娇气;耍小性子。现在这一做;他便觉得胖眯确实受了委屈。 
  进门后就觉得不大对劲;客厅中央放着几个行李箱;母亲穿了件呢大衣;头上包着花绸围巾;妹妹一家三口也是出门的行头。但见他来了;几个脸上便显出些不自在。他也窘住了;像是个不速之客。还是琳琳反应快;说:“哥;你是来送我们上车的?” 
  他扫了一下四周问:“老头子呢?” 
  “在换衣服呢;”母亲朝里面拢拢嘴;一时不过意;又解释;“也是临时决定的;没顾上跟你说;琳琳这些天刚有了公休假;家里又冷;就邀我和老头子一起去香港玩几天。” 
  他没吱声;倏地觉得跟他们距离好远;像是走进了另一个家庭。这种失落感让他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他站了一下;还是进了父母的卧室。 
  父亲正在大穿衣镜前梳理头发。父亲长得高高大大;又会保养;一点不像年逾古稀的老人。父亲的养生秘诀诸多;其中之一就是经常梳头;除了额头两鬓间有些许白发;其余都还是黑的。这点他又不如父亲;头发已全白了;现在只能用染发剂;隔段时间就要染一回;也够烦人的。有时他顾不上染;露出半截白茬子;倒是比父亲的花白头发看上去还要剌眼。父亲说他年纪轻轻的弄成这样;真是倒过来了。他哪敢说出实话?以前还不信“一夜愁白少年头”的说法;现在倒是以自身亲历验证了。 
  此时父亲已知道他进来;也没回头;自顾着穿戴打理。父亲着了件灰呢大衣;很有几分领导的派头。只是他一直没当上领导;到退休前才勉强靠上一个副处级的待遇。但孙德明还是把父亲当作自己的偶像;不论是模样还是能耐;他都赶不上父亲一丫。父亲自己也这么认为;本指望他这个儿子比他强;让孙家得以发旺;他却事事不如人意。孙德明遗传了母亲的小个子;还承接了他妈的胆小怕事。这也罢了;可他读书也不行;最后只能去当兵;本想他在部队磨练几年;能提拔提拨;可他又不是那块料;后来转业到了工厂;也是个只会埋头做事的老实坨;最后竟然被弄得下了岗;让他这个当父亲的在人前人后都没有颜面;根本不想提他这个儿子。倒是琳琳比他有出息;已经当上部门经理了。老头子有时就叹息;这儿子姑娘要调换一下该有多好。 
  “老头;要出门呀;”他打了声招呼。 
  “是呀;”父亲头也不回地答道;“没福气享儿子的福;只有老家伙自个出去了。”。 
  他脸上僵了僵;知道那话里带着怨气。老两口出去玩;作为儿子;理应资助一下。或许;也是考虑到他的经济能力;才没有告诉?这一想;心里也好受了些;反而觉得自己有点不地道。早不来;晚不来;等到他们要出门的时候来。空手打巴掌不说;还想借钱;这不是有意让他们难受吗? 
  “看你灰头土脸的;是不是又有什么事?”父亲从镜子里盯住他问。 
  “没有。就是来看看两老。”他摇头道。 
  父亲叹了口气说:“我老了;也没能力帮你什么;只愿你自己过好。我和你妈现在刚轻松几年;也难得出去玩一次。” 
  这话带有几分凄清的意味;是对垂暮之年的无奈;或是与他这个儿子疏离的开脱?似乎都有。但孙德明倒觉得父亲是在跟他交心;他们父子并没有离远。不由说:“这是应该的;两老要是不出去;我倒要劝劝了……” 
  刚说了两句;琳琳就进来了;对父亲催道:“老头子;还磨蹭什么;快到点了。哥;你要是没事;就帮我们拿一下行李;不出钱表示表示;送我们去机场总可以吧。” 
  母亲扯了扯她:“算了;何必让他去呢。” 
  妹妹说:“一辆的士哪坐得下;就让哥哥给你们再叫一辆。” 
  他连忙答应:“是;是;正好我赶上了。” 
  等上了车;孙德明再一摸口袋;只有买菜剩下的百来块钱;顿时就慌了。他不常坐的士;还不知到天河机场够不够付费。看那计费器嘣地一跳一个字;心也随着红色的数字一点点地往上提。父亲一向喜欢儿女为他争面子;特别是在有外人的场合。如果那数字超过了口袋里的钱;最后逼着父亲自己掏腰包;可就丢人了。他在一边忧心忡忡;父母倒没理会;一直兴致勃勃地与司机聊着天。说当年出差深圳只到过中英街;买了些首饰回来;却有一半是假的。当时心疼得受不了;现在总算过去了;司机就说老人家开朗;一看就能长寿。父亲听得高兴;说到这个年纪还有啥想不开的;指望儿女不成;只能自己穷快活了。司机说我父母要像您这样想就好了;他们就是舍不得花钱。父亲说钱用了才是自己的;留给后人只会害了他们。 
  到了机场;他一看计费器上打出了54元;总算松了一口气;连忙掏出钱来交给司机。到后备箱取行李时;没防着父亲往他口袋里偷偷塞了两百块钱:“拿去给大胜买点吃的吧。”他感到脸一阵火烫;知子莫若父;怎么瞒得住父亲的眼睛?他也是为钱来的;不管自己怎么硬气;到关键时刻;还是想得到父母的关怀。而且;总比自己开口借钱要有面子。虽这么想;心里却有些不过意;一毛不拔的来;还能让父亲掏钱给你?便推让着;说他有钱。父亲似乎生气了;使劲拍了下他的肩膀;他一愣神;原是妹妹的车到了。 
  ‘你们父子俩在搞什么名堂呀?”琳琳一下车就朝他们嚷了起来。 
  “要你管闲事!”父亲斥了她一句;琳琳一扭脖子;拖着行李箱气鼓鼓地往前走。 
  孙德明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跟在后面;那股自卑感又升上来了;他居然为两百块钱高兴;到四十多岁还在接受父亲的施舍;他简直有点看不起自己。看到两老打扮得贵气十足;活像归国侨胞似的;不禁有些妒忌起父母来。不管他们年轻时多么不得志;到老总有一份稳定的退休金;足以安度晚年。不像他;正当中年没了工作;每天惶惶地过着;像一株没有根基的野草;随时会被人连根拔掉。他多么希望自己也能像父亲那样从容淡定;自在潇洒。可他哪里做得到?向滑子一来;他就感到目前的差事多了层变数。黄老板是精明透顶的人;怎会不计算一个人的事两个人做的成本?孙德明当然害怕自己失去了这份工作。他一个年过不惑的半老男人;没有特殊的才能;到哪儿还能找工作呢?他的工作不能稳定;就意味着他的生活也是动荡不安的。何况;他身上还肩负着家庭的重担。好在父母没靠他赡养;倒还贴钱给他用。他总想让父亲对他刮目相看;以他这个儿子为自豪;可是他就是争不来这口气。 
  他又开始难受起来。不敢伸进口袋去触摸那脆呱呱的两张纸片;仿佛是两颗炸弹;随时会爆炸似的。他后悔今晚来父母家;太不合时宜了;也把自己弄得灰溜溜的。此时与家人走在一起;他就像个局外人;不论外表还是内心;都与他们格格不入;好像他是临时雇来的挑夫。而且;自下车之后;他就感觉琳琳已看到父亲给了他两百块钱;因为自始至终琳琳就没跟他说什么话;连外甥小光都没叫他一声舅舅。也难怪;人家要出门;当舅舅的居然没一点表示;你还能计较什么?何况;一个人没有金钱做底气;他的神态或多或少会流露出一些卑微低下的成份;连孩子都能感觉到。 
  快到安检的时候;父亲示意要他回去。孙德明迟疑了一下;便跟他们一一告别;手却下意识地放进口袋;一下触到那两张纸片;本能地缩了缩;没容大脑过一下;他仿佛捻火苗似的;迅速将两百块钱塞到小外甥的手里。 
  “小光;这两百块钱留着路上买点吃的吧。” 
  “谢谢舅舅!”小光甜甜地叫了一声。 
  走了几步;他感觉背后的几双眼睛一直在目送着;不禁又回头挥了挥手。他看见父亲的表情有些复杂;显然是那两百块钱的缘故。他把那两枚炸弹抛向了他们;父亲是明白人;他的心不可能不受到震荡。这是他在儿子成年后唯一的一次表示;却没想到儿子会以这种方式拒绝。他一直以为这个儿子没本事;赶不上女儿琳琳;现在才觉得;他那不被看好的儿子;却在众人的忽略中默默地显示出一股骨气。没有家人的帮助;他一样能好好地活着。由此;几位的心理也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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