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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武则天--女皇之路-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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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禅宗发展如此迅速,武皇自然要着力拉拢,常在北方弘法的神秀备受礼遇,以九十高龄肩舆上殿,武皇亲行跪礼,号为两京法主。武皇也有恭请惠能入京,但惠能鉴于南北之争而婉辞,北宗禅于是独领风骚,“东山法门”成为天下行禅修道者的极宗,风行于世百余年。从神秀入京算起,这一禅宗的领袖人物,高居两京,君临一切禅徒,加上时处盛唐,声势显赫,天下无与比伦。直至中唐惠能弟子神会力争,方逐渐取代北宗地位。禅宗的兴盛也带动了佛教其他宗派的发展,迎来了中国佛教的黄金时代。有唐一代,太宗扶持法相宗,武皇扶持华严宗、北宗禅,玄宗崇信密宗,高僧大德辈出,各有专攻,汉传佛教八大宗派正式形成,分别为天台宗、法相宗、三论宗、华严宗、密宗、律宗、禅宗、以及净土宗,是为大乘八宗。佛教的中国化在唐代基本得以完成,并传至日本、朝鲜、越南等地,余风惠及今日的欧美诸国,影响极为深远。这其中自然也有武皇的一份功劳,她在位期间兴建的佛寺占了全唐的三分之一,翻译的佛经占唐代总数的40%。至今我们翻阅佛家经典,都会看到一首开经偈:“无上甚深微妙法,百千万劫难遭遇。我今见闻得受持,愿解如来真实意。”就是出自这位女皇的手笔。
    淡化儒学,抑制道教,把人们的视线吸引到诗赋的风花雪月和释教的幽微义理上去,武皇热心地为民众安排好精神生活,而她自己自然也是其中的一部分,而且还应该是万众瞩目的中心部分。从卑微的才人、侍女,到如今掌控天下唯我独尊的女皇帝,既然当上了主角,她就绝不肯淡出视线。她自称弥勒转世,称帝后即加尊号“圣神皇帝”,此后又连续加上尊号“金轮圣神皇帝”、“越古金轮圣神皇帝”、“慈氏越古金轮圣神皇帝”、乃至“天册金轮圣神皇帝”。慈氏指弥勒,金轮称自己为转轮王,这是同时以弥勒佛和转轮王自居。她的想象力震古烁今,就连浩如烟海的佛家传说里也找不到这一出^_^ 武皇对此并不在意,如果担心佛祖生气,她也不会让情夫薛怀义做白马寺的主持了,那可是佛教东来的第一处名刹啊。为了让这位心比天高身为下贱的小情人被人看得起,武皇还破例让他担任主帅去讨伐突厥,先后两次耀威沙漠,不知怎么的都没见敌人的影子,自然解释成突厥人慑于威名望风而逃,洋洋得意地勒石记功,凯旋回朝,拜为辅国大将军。诸多男宠之中,武皇对于薛怀义算是最照顾周到的了。可惜依靠胯下三寸物发迹的薛怀义,始终改不了小人习气,他闹得过了,太过了。
    (本节未完待续)
    认真说来,薛怀义也算得上武周的开国功臣了。当初武后为找不到称帝的理论依据所苦,薛怀义便和法明等僧人为《大云经》作疏以陈说符命,用通俗易懂的语言把晦涩的经文加以演绎阐发,并和当时流行的弥勒信仰结合起来,称唐室衰微,武皇为弥勒降生,当为天下主。这说法听来很有趣,弥勒下凡救世的信仰虽然自南北朝以来便已深入人心,但还没听说过他会降生为女身的。初唐老百姓受教育的程度还未普及,也的确很迷信,但毕竟不是白痴,没几个把这说法当真,当然也没人蠢到去质疑。薛怀义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总算给了武皇她想要的东西,不管这背后有多少人出谋划策,作为承办人的薛怀义有他一份功劳。其余如督造明堂,兴建天堂,一个卖假药的江湖郎中能够把这诸多大事一一摆平,不出纰漏,也算得上聪明能干了吧,难怪武皇对他另眼相看。只是彼时武皇尚是孀居的太后,虽然天下皆知薛氏的“御用国师”身份,对外还是羞答答地隔了一层面纱。薛怀义出入宫禁都打着出家人的幌子,有时还要法明等僧人陪同作为掩饰。所以薛怀义的胡作非为也就仅仅局限于走路的姿态横点,遇到道士殴辱一顿强迫别人做和尚之类的小打小闹,为了争道还挨了宰相苏良嗣一顿嘴巴,也只能忍气吞声无可奈何。
    然而世易时移,随着武皇正式称帝做了大周国主,这只野鸡也飞上枝头成了凤凰,或者他自以为是凤凰。两次出征突厥勒石记功更是让他得意洋洋不可一世,唐时最重军功,而把诸多名将搞得灰头土脸的默啜可汗竟然不敢与他交战望风败逃,说出来真是威风万分。逢迎拍马者自然投其所好大力吹捧,就连诸武朝贵也对他匍匐礼谒,口称薛师以示尊崇。薛怀义毕竟只是个市井混混出身,难以想象他会有看破马屁迷阵的慧根,很快就晕头转向真把自己当成了大周朝不可或缺的擎天玉柱。出征突厥期间,他曾因一言不合向宰相李昭德挥拳便打,而李昭德也只能惶惧求饶,那还是李昭德最得武皇宠信的时候,可见薛怀义已经骄狂跋扈到了什么程度。当初那个被苏良嗣狠揍一通也只能哭哭啼啼泪盈满腮的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现在已经成为天下第一名刹白马寺的主持,修建万象神宫的高僧,勇击突厥八面威风的大将军,还是当今女皇有德有貌的官配。
    据说武皇甚至因为他的缘故而皈依了佛教,长寿元年四月(公元692年)她下令改元如意,野史里便说这是因为她和薛怀义这位如意君欢爱情浓的缘故。这说法当然没人能证实。不过武皇接下来的制令确实充满佛家的慈悲心肠:——禁天下屠杀及捕食鱼虾。这个具有慈善意义的禁令范围仅限于低等动物,人不包括在内,第二年武皇便派出六道使到岭南诸州大杀流人,因此就不好意思对别人讲我们也曾辉煌早在一千多年前就有皇帝是动物保护主义者。
    大臣们为此抱怨万端,说这道奇怪的制令让他们的晚餐变得索然无味,而聪明人就不会只是傻傻地抱怨,而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地想办法让餐桌重新变得丰富起来。娄师德外出公干就发现驿站人员端上来一盘羊肉,而娄师德正好是检查各地有无违法乱纪事项的监察御史,明显违反禁屠令的事情当然是要过问的:“圣上下令禁屠,为什么还有羊肉?”
    厨子答道:“这羊不是我们杀的,是豺狼咬死的。”
    娄师德微笑:“这只豺狼倒很懂事。”
    厨子受了鼓励,再接再厉地端上一盘鱼。
    娄师德问:“怎么还会有鱼?”
    脑子不拐弯的厨子答:“也是豺狼咬死的。”
    娄师德不愧为举朝公认的厚道人,叹口气告诫说:“你还真是脑子不拐弯,你应该说,是水獭咬死的。”'22'
    武皇对臣下的种种明知故犯行为显然心知肚明,但并不十分在意,想必她也觉得这禁令不太人道。让人纳闷的是既然不合理为什么又不废除,而是听之任之地实行了八年之久,直至久视元年(公元700年)她服长生药病愈,下决心抑武兴唐还政长安。在这八年里面,这道奇怪的禁令一直存在,既妨碍了普通人的生活,也妨碍了法律的尊严。人们心照不宣地编造着“豺狼咬死羊”的谎话大快朵颐,为了一偿口腹之欲调笑戏辱法令,原本为了向佛祖表示忠诚,却在全国范围内造成谎言妄语的口舌之孽,神圣过界一步便成就荒谬。
    不能理解武皇为何会允许这种状态存在,上上下下心口不一自欺欺人,只能说她当时可能也正处于非正常状态吧。据说长期处于顺境的人往往会过度膨胀,迷失自我,当时武皇正值权力的巅峰,大周帝国已经成立了七年,政敌消灭得差不多了,各种反对势力沉寂,国势趋于稳定,一切尽在掌握中。她身体健康,精力充沛,69岁时还齿落更生,76岁时又重新长出两条眉毛,尊号一个又一个的加,群臣山呼万岁,称她为真佛在世,必将长命百岁。长期被人神化,她是否也会渐渐迷醉于自己编织的谎言之中,认为自己真的并非常人?
    我想,这种趋向恐怕是难以避免的。君不见现在的一些小明星,一夜之间有几个人认识,也会认为自己是神的孩子,肩负使命来到世间,何况武皇这样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女皇帝。她有大把理由认为自己独获天眷,超尘脱俗。河内老尼净光如来、嵩山妖人韦什方都深得武皇信重,认定他们能为自己预言未来,合药长生。她相信天地间一定有神秘力量存在,助自己取得非凡的成就,也助自己长生不老,大周万世昌盛,就像明堂之巅昂首向天的金凤,迎接着上苍满溢的祝福与庇佑。她的身体那么好,有什么理由认为她不会一直一直活下去呢?大周看起来那么稳固,有什么理由认为天意会逆转乾坤会颠覆呢?明堂之巅,金凤压龙,大周天下,我自为王。她从心理上和事实上都压到了李唐皇族,而她的自我崇尚以及对象征武周天下的明堂的崇尚也达到了巅峰。圣历元年正月(公元698年),武皇亲享明堂后下制:每月一日于明堂行告朔之礼。也就是说,她要把明堂作为行告朔之礼的固定场所,并且要每月都举行。这一行为实已接近疯狂,也严重违背礼制,所以遭到了很多大臣的反对而作罢。武皇作为一个冷静理智的女政治家尚且有昏头的时候,薛怀义一个小混混就更认不清楚自己是谁了。
    (本节未完待续)
    注:
    '21'《佛祖统记》
    '22' 《太平广记*御史台记》:厨人曰:“豺咬杀羊。”师德曰:“大解事豺。”乃食之。又进鲙,复问何为有此。厨人复曰:“豺咬杀鱼。”师德因大叱之:“智短汉,何不道是獭?”厨人即云是獭。师德亦为荐之。
    此时武皇已经开始广置面首,但薛怀义坚定不移地认为自己无可取代,他与皇帝的情份是别人难以比拟的,他为她建造象征大周的明堂和天堂,他助她登基称帝宁靖边疆……真个允文允武奇男子,天生圣人伟丈夫,就算武皇后宫窝藏了一堆男子汉大豆腐,他薛怀义也必然是那与众不同的硬梆梆的豆腐干。因此对于争宠的花花草草们,薛怀义表现出一种皇后般的高贵与轻蔑,他甚至不常到宫里去,而多居于白马寺,有时候皇帝宣召也爱理不理。在“天子呼来不上床”的傲慢与涓狂下,我们几乎可以听到薛大和尚发自内心深处的嚎叫:俺绝不仅仅是个男宠!
    武皇是很尊重他意愿的,她一向风流而不下流,虽则依然迷恋年轻男子的身体,却没兴趣强暴男人。所以她很快就另结新欢御医沈南璆——这方面近侍们总能近水楼台先得月;而懒得去理睬坏脾气的旧情人。薛怀义着实有点吃味,但谁叫他头脑发热摆谱在先呢?沉静下来的薛大师决定做点事情来挽回局面,也让天下人都睁眼看看他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是不同的。她与他既然是因佛结缘,那就做场法事来“yesterday once more”无疑是最佳方案。
    证圣元年(公元695年)正月十五为上元佳节,朝廷按例取消宵禁,放灯三天,家家张灯结彩,天下狂欢。有诗云:“火树银花不夜天,游人元宵多留连。灯山星桥笙歌满,金吾放禁任狂欢。”足见当时盛况。薛怀义精心准备,挖了一个五丈深的大坑,结彩为饰,将佛像从坑底徐徐拉起,说是天降祥瑞地底涌出佛像。观者如堵,人山人海,四下里一声大喊,健儿拉动彩缎,佛像徐徐升起,真个地动山摇,声势如雷。薛怀义又杀牛取血,绘制了一幅二百尺高的巨大佛像,说是自己割破膝盖绘成的血图,于正月十七日高挂在天津桥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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