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文艺 2005年第08期-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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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归的陶潜
品服不能站着穿,着了品服不能挺直腰板走路。为迎迓一个小小的督邮,竟然也要去束带弯腰!
品服?充其量不就是五斗米么!是乞求中的五斗米,是折腰中的五斗米。为五斗米而折腰?不!与其乞求之,不如躬耕自资之。于忿懑之中,一气之下,便卸去了品服,在“不为五斗米折腰”的耿直不阿秉性中,拂袖而去,带走了一缕清风。
至此,品服便有了重量,能压弯人的脊梁,是你最先品出其苦涩的味道,也是你最先吐出其难咽的味道。
归去来兮,唱绝千古,是因三径就荒惟恐松菊也凋萎才去躬耕自资?
归去来兮,流芳百世,是因大济于苍生宏图破灭才去击壤以自娱?
乘舟而去,披风而去,布衣飘然,拂绝回头路;五尺之躯,咀清贫嚼自慎,一肩浩气,终伴泥土。
白日掩闭柴门,便掐断虚室中萌芽难遂的一茎尘想。
相见无言窗外事,只恋躬耕自资田畴那蓬蓬桑麻的浓郁。
户外庭院好生纯净,炊烟袅袅放牧寡欲细长的日子。余闲之中沐斜阳,静听深巷几声狺狺狗吠牵来浓浓的暮霭,便斗酒一樽,散襟开颜,闭目舒眉,浮清醒一瓣于咀嚼,也咀嚼出一弯寒月悄悬于茅舍。
毋问何能如此,有道是心远地自偏。
心远而心也在尘世;地偏而地也在尘世。
采菊一束不在月宫里,却在篱笆下。
纵然是悠然见了一座南山,殊不知也悠然见了一角尘世——真的是一个凡心难泯的你呵!
品服可以卸去,尘世却托举着你的躯体,卸不得,卸更沉。骄傲的是,你再也用不着束带去迎迓督邮;欣慰的是,你弯腰面对的是土地上蓬勃的五谷。
五谷五谷,为何也脱胎不得尘土?
原来这也并非一个理想的王国,不满之中,你又挑尘世的尘土,在尘世的鲜为人知之处,用恍恍惚惚的神情,垒了一方桃花源新世界。
于是,你这才十倍地心满,百倍地意足,千古不朽地塑在桃花源的大门口,迎来一批批怀才不遇而又“不愿为五斗米折腰”的墨客骚人,在那里遗世独立,横而不流,羽化而登仙兮。
桃花源大门也有疲劳的时候,一经关闭,便又有“归去来兮归去来兮”的千古唱绝,缝进了五谷丰登的躬耕自资里,便又有最早晓此理的你,挺直腰板走在一本本线装历史的卷页上,让不死的后人认识 你,阅读你,仿效你——
归隐文人的鼻祖:陶隐士。
志《聊斋志异》
翻开一部书——
便看见了柳树边的一汪清泉;
便认识了耳目为之一新的聊斋先生。
哦志怪又传奇,虚幻也真切!你有松岗的年龄,你有松柏的风韵。
飘飘然然,跃跃欲仙,于天地之间谈着狐说着鬼,于清贫之中不失悠闲自得且又来往无羁天马行空。
嚼够了苦涩,饱尽了悲愤,你欲生欲死,于生死之间让魂灵长成蒲公英,于是在风中纷纷扬扬,布满沉默的空间不老的纪元。
很好,一代一代繁衍忠贞不渝。
很妙,无休无止谈狐说鬼说鬼谈狐。
高墙能割断视线,却有杂木林幽窜的精狐出没;深宅能封密爱情,却有梦幻世界奔跑的冤鬼闪现。
从人间走向地狱的精狐、冤鬼,生生不息,经纬般交织,章鱼般纠缠,难解难分,欲罢不能。
一簿历史翻开了又合上合上了又翻开。
你从历史中走来了又离去离去了又走来。
——是精狐般的离去呵,是冤鬼般的走来。
阴司太寂寞阴冷。人世太嘈杂灼闷。惟有于朦朦的月夜之中,把天地焊接一起,让阴阳相碰,让人鬼恩爱。
精狐便自有了精狐的纯洁。
冤鬼便自有了冤鬼的善良。
于是你这松岗的年龄便与松岗一道永远地长青了。
于是你这孤愤的松柏便与孤愤一道永远地长在了。
翻开一簿书,便看见你站在土地的边缘与视线长成了一起,看破了此一时,也望穿了彼一时。
此一时呵彼一时,都已荡然无存!
荡然无存惟有你一滴枯竭了的忧愤泊在了柳树旁。而你却蓦然摇身一变成柳树,柳荫下是汪清泉。
圣旨三章
■ 黄瑞云
圣旨
皇帝陛下近日龙体不适,心情烦躁,懒得上朝,叫宦官御床前设了一张帘子,皇帝躺在床上,群臣在帘外奏事。
丞相进宫启奏:“山东贼子造反,已抓到乱民三百六十五名,罪当全部斩首,请陛下恩准!”
帘内发出一个声音,相当清脆:“办!”
“遵旨!”尚书躬身告退,三百六十五名乱民即日行刑。
吏部尚书启奏:“山西缺知县三名,拟派王三毛、李四胖、张五狗补缺,请陛下恩准!”
帘内发出同样的声音,相当清脆:“办!”
“遵旨!”尚书躬身告退,三知县即日上任。
户部侍郎启奏:“国库入不敷出,今年田税拟增加三成,请陛下恩准!”
还是那道谕旨:“办!”
“遵旨!”侍郎躬身告退,全国田税照加。
大臣们一个一个进宫启奏,也一个一个得到同样的圣谕。
御医来了,启请为圣上看脉。话还没有说完,帘内的圣旨已经发出。毕竟是御医,他听清楚了。皇帝并无大病,只是有些气胀,所以不断放屁,“乒!”大臣们都听成了“办”,所有启奏的军国大事都一一遵旨“照办”了。
——作为皇帝,就不该随便放屁。
贪婪者和钻石
有个贪婪的人聚敛了大量的财富,其中有一百颗钻石更是无价之宝。不料发生了战乱,所有的人都出外流亡。怎样才能保存这批宝贵的钻石,成了这个贪婪者最大的难题,不管是暗藏起来还是携带逃走都不保险。后来他想了个奇妙的办法,把钻石吞进肚子里,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动点手术取了出来,这样就万无一失。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他如此把钻石一颗颗全吞了下去,然后随大伙一起上路。
这支流亡队伍走过一个荒无人烟的沙漠,人们经过艰难的行进,都走过去了。只有这满腹珍藏的人半路上感到肚子异样的沉重,而且越来越历害。他走不动了,一步一步地捱,终于倒在沙漠里。天黑了下来,非常之冷,四周一个人也没有,那人在沙地里古怪地扭身子,大概有点儿不舒服。幸亏一阵一阵的风沙前来关照他,把他严严实实地盖了起来。包括那个宝贵的肚子。
后来发生了什么情况,没有人知道。
不知过了多少年代,一支考古队来到沙漠里,偶然发现了一窝钻石,整整一百颗。人们无法理解这些钻石怎么会沉积在这个荒凉的地方,谁也想不到它们曾经在一个肮脏的肚子里待过,竟然一点脏物也没有沾染,依然晶莹美丽,价值连城。至于那个贪婪者,没有留下丝毫的踪影,人们根本不知道他曾经存在过,而且干过那样高明的事。
对狮子屁股的崇拜
鱼沫县狮子岭不算太高,却相当险峻陡峭。出奇的是岭上有座巨大的肖形狮子石,威武雄壮,狮子岭由此得名。狮子的头朝向西方。山下有个里家庄;狮子的屁股坐落东面,下面有个留家畈。这里家庄非常贫困,而留家畈比较富庶。清朝乾隆年间有个风水先生来看了山向,指出里家庄之所以贫穷是因为在狮子的口下,被狮子吃穷了;而狮子的屁股坐落东边,它的粪便拉到了留家畈,把留家畈养肥了。如此鱼沫县留下了“吃穷里家庄,养富留家畈”的俗语。
留家畈的人因此非常崇拜这头狮子的屁股,长年在它下面供奉香火,到了节日杀猪宰羊进行祭祀。这使里家庄的人十分嫉妒。后来有人发现这座狮子石下部有条裂缝,狮子同它的石质山体是断裂了的。他们动了心思,想尽办法把这个几百吨重的庞然大物转了个向,让屁股坐向里家庄,并也在下面供奉香火。
这事很快被留家畈的人发现了,他们立即行动,把狮子石的坐向重新转了过来,他们决不让出这个养肥了他们的屁股。双方如此发生争执,终于酿成激烈的械斗。从乾隆嘉庆到道光,一百多年的时间里,里家庄和留家畈几代人在不断的械斗中,死伤了几百人,仇恨越来越深,就是为争夺那个令人垂涎的屁股。
那块狮子石被转过来转过去,不断地旋转磨损,它倒承受不住了。道光十年的一天,狮子石突然从腰部断裂,失去了重心的两截石头分别向两边的山崖滚了下去,一截滚到了里家庄,一截落至了留家畈,每一截仍有几十吨重。两截石头在几百米的山崖上翻滚撞碰的过程中,破损得面目全非,分不清哪是头哪是屁股了,里家庄和留家畈都说他们得到的是狮子的屁股,两个地方都建起了神庙,祀奉那一截各自认为的狮子的屁股;都叫狮王庙,不知为什么没有一处叫狮屁股庙。
——愚昧是可悲的,也很可怕;愚昧而演成暴力则尤为可悲,也更加可怕。
鳝记者自曝新闻
■ 章建华
“白鸽,”我刚走进《飞禽报》社,鹰总编喊着我,“你去迷尔城,体育专版的报道就看你的了。”
全运会明天开幕。我当即收拾行装,紧飞快赶,黄昏,终于飞临迷尔城上空。干了几年记者,游历过无数名山大川,在俯瞰迷尔城时,还是要对这座城市的地理环境称奇,对全运会组委会选定她为举办城市叫好。
我缓缓盘旋,夕阳映照的迷尔城尽收眼底。她北依浓郁葱茏的群山,东临万倾碧波的大海,一条自西向东的青澈峡江和一条从南至北的宽阔大道,纵横交叉成一个巨大的“十”字,将城区经纬分明地划成四块,又水陆相连地组成一体。人们传颂迷尔城体育场馆多、配套设施全,可在空中只能透过树影摇曳的空隙,隐约见到场馆的一顶一角。
“先生,你好!”我刚着陆,身挎“全运会服务员”绶带的孔雀先生(我们不像人类那样挑选礼仪小姐做接待工作。你知道,孔雀、狮子、梅花鹿、公鸡等好多好多鸟兽,先生们才漂亮美丽),彬彬有礼地接待我,领我径直到新闻中心。
新闻中心是一幢集餐饮、住宿、会厅于一体的圆顶高层建筑。孔雀先生热情地告诉我,参加全运会的记者,都安排住新闻中心大楼,便于集中举行新闻发布会。
在一楼大厅总服务台,我发现动物电视台、空中之音电台、《昆虫》杂志社等多家记者已先我一步入住。鹦鹉先生查验我的两证(身份证、记者证)后,给我一个拴有608字样牌牌的钥匙。
608房有两个铺位。这里的铺位,其实是适合不同种类动物栖息的现代设施。我放下行装,调整铺位后,出于勤观察的职业习惯,伫立窗口,熟悉和欣赏迷尔城的地貌和夜景。还没被“人”侵入的迷尔城,优美宁谧,街道平坦整洁,不见只纸片屑,更没有塑料垃圾的白色污染。道路两旁的果树,树冠枝条相接,形成隧道般的缘色长廊。树影下,悠然漫步的动物们无忧无虑。饥渴了,各种成熟的果实就长在头顶树上,你可以按口味摘取,但只能吃不能攒。
“嘿——鸽记者到的早啊!”
我回头一看:“哟,鳝记者来了?”
黄鳝小姐是《水族日报》记者,去年暮春,我们曾在《春之声》音乐会上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