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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狼烟北平上-第41章

小说: 狼烟北平上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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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穿警服,谁都以为方景林是个教书先生。罗梦云简直难以想象,方景林在日本宪兵的枪口下会如此强硬,如此勇敢,这一英勇的举动只是为了救一个身份卑贱的车夫,罗梦云不得不对方景林刮目相看,并为自己以前对他的误解感到羞愧。
    想是这么想,但罗梦云不打算把这些想法告诉方景林,她只想对方景林说,她同意和方景林调整一下关系,从此以后,他们不仅仅是同志,还是恋人。
    天津站站长王天木是东北人,东北讲武堂毕业,做过保定军校教官,到日本留过学。后来戴笠组织“十人团”,把王天木拉了进来,王天木成了戴笠最信任的部下。1932年初戴笠秉承蒋介石的旨意成立天津站,首先想到了王天木,便派他以郑士松的化名打进了天津英租界。
    王天木是个圆脸,又白又胖,在英租界里住长了,养成了一身洋毛病,喜欢喝咖啡吃西餐,平时总是西装革履,洋派十足,看上去就像个银行家,谁会想到他竟是一个老牌特工。
    王天木风流倜傥,私生活方面乱得一塌糊涂,身边的女人像走马灯一样换得很勤,他犒赏部下的方式是介绍女人,谁的工作有成绩就会得到一个漂亮女人。陈恭澍调走时将徐金戈和杨秋萍的事告诉了王天木,要他关注徐金戈的表现,陈恭澍认为徐金戈作为一个特工人员是不够格的,他的心理素质较差,好感情用事,这种人在关键时刻有可能坏事。王天木却不以为然,他欣赏徐金戈的才干,很想把他留在天津站工作,至于徐金戈与杨秋萍的恋情,王天木则认为徐金戈还年轻,对男女恋情还有些理想主义色彩,随着阅历的增加,徐金戈会成熟起来。
    当徐金戈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痛不欲生时,王天木指示手下谁也不要打扰他,“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王天木表示理解,但这段感情总会过去,一个男人要做大事,不能陷在感情里,给他个几天时间就差不多了。
    王天木想错了,徐金戈不是那种轻易动感情的人,可是一旦动了感情却惊天动地,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到了第四天,王天木为徐金戈找了个漂亮女人,直接送进徐金戈的房间,本指望那女人能把徐金戈从痛苦中解脱出来,谁知徐金戈却异常暴躁,一脚将这女人从房间里踢了出来……
    王天木很生气,决定找徐金戈谈谈。
    “老弟,你这种状态可不太好,杨秋萍是我们的同志,她的牺牲我们每个人心里都很难过,可你想过没有?战争总是要死人的,从民国二十六年起我们牺牲了多少人?杨秋萍不过是其中的一个,也许明天你我也会牺牲,我们就是干这个的,这一点你要想明白。”王天木推心置腹地说。
    徐金戈沉默半晌才说出一句话:“干这行谁也不怕死,可不该死得这么惨……”
    王天木的眼睛眯缝着,显出一丝狰狞:“你应该想到,日本人的刑讯手段的确很厉害,我们一旦被俘后果是可以想象的。但你想过没有?刑讯逼供是这行的规矩,我们军统也不能免俗,日本人落到我们手里也是一样,我就曾经在审讯室里活剥过一个日本特工的人皮,那个家伙死得也很惨,想想这些你心里可能会好受一点。”
    “杨秋萍说过,她不怕死,就怕被俘,她……真是怕,甚至连手枪的保险都不关,生怕遇到紧急情况时来不及开保险自杀,可怕什么就来什么,到头来她还是被俘受尽酷刑而死,这大概就是命吧,早知道这样,我说什么也不会让她参加行动。”徐金戈望着天花板喃喃自语。
    “老弟,听我一句劝,女人有的是……”
    徐金戈固执地说:“可杨秋萍只有一个,她死了,从此这世界上没有女人了。”
    “可你总要工作,不能因为这件事就消沉下去,这可不像你。说吧,你要怎样才能恢复状态?”王天木有点儿急了。
    “给我几天假,我想回趟北平,行吗?”
    “嗯,说说你的理由。”
    徐金戈杀气腾腾:“干掉黑田,给杨秋萍报仇!”
    “老弟,这恐怕不可能。”王天木转身走出房间。
    几天以后,戴笠的电报到了,命令徐金戈调离北平站,前往武汉报到,那里正在进行一场前所未有的大会战,战役6 月初在武汉外围展开,日军前后投入武汉作战的兵力达三十五万余众,中国参战的部队则达到一百三十个师,约一百万人。整个战事从长江沿线展开,扩及大别山麓,赣北南浔铁路以及武汉近郊,纵横数千里。会战时间之长、参战兵力之多、规模之大,是抗战期间任何一次战役所不能比的,也是中国近代军事史上最大规模的战役之一。
    徐金戈服从了命令,他渴望着走上战场浴血杀敌,他本来就应该是个陆军军官,若不是命运的捉弄,徐金戈现在可能是野战部队的少校营长,手下统领着几百号弟兄。
    方景林和罗梦云的事也搁了浅,因为罗梦云接到上级指示,要她在11月底撤离北平,并做好远途跋涉的准备。为此方景林和罗梦云都猜测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很有可能是延安。
    自从上次两人在中山公园的谈话后,罗梦云对方景林产生了一种依恋感,她发现方景林从骨子里是个感情奔放、细腻浪漫的人,在党内同志中这样的人并不多见。罗梦云和一些工农出身的同志虽然也能和睦相处,但毕竟没什么共同语言,尽管她努力、主动和这些同志搞好关系,可由文化和出身带来的差异是无法消除的。唯有与方景林谈话可以给自己带来愉悦,他看过很多书,而且有独立思考能力,他参加革命的目的很明确,是为了寻找真理,寻找一条救国救民之路,建立一个公正、自由的社会,这和有些人因为生计问题而参加革命不属于一个层次。平心而论,罗梦云更喜欢这种理想主义者,就像俄国的十二月党人,并非出于自己的阶级利益去反抗暴政。
    罗梦云决定和方景林作进一步接触,以便好好了解一下这个男人,她现在对方景林充满了爱恋。
    没想到事情还没有开始却要结束了,上级的指示使罗梦云感到很突然,她发现自己对北平还是很留恋的,毕竟她出生在这里,北平有她的父母、亲友和同学,更令她难以割舍的是那个方景林……
    临行的前一天,两人又在中山公园见了面,这一次见面并不是为了工作,而是纯粹的私人会晤,也是严重违反地下工作纪律的,但这两个党龄都不算短的青年却顾不上纪律的约束了。
    罗梦云轻挽着方景林的胳膊,两人并排走着默默无语。
    罗梦云的心中充满了忧郁,她不知该说点什么,沉默半晌才轻问一句:“景林,你怎么不说话?”
    方景林答非所问地低吟:“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罗梦云的眼睛里突然涌出了泪水:“景林,别这么说,我还会回来的……”
    方景林仰望苍穹道:“梦云,我心里很清楚,我们都是小人物,谁也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更何况现在是战争时期。”
    罗梦云下了决心:“景林,我有个要求。”
    “说!”
    罗梦云鼓起勇气说:“你等我,等我回来,在这期间……不要和其他女人来往……”
    方景林静静地望着罗梦云:“要是我牺牲了……”
    罗梦云一把捂住他的嘴,抢先说道:“如果我牺牲了,请找到我的坟墓,在墓前放两朵玫瑰,你应该记得,一朵黄色的,一朵是红色。”
    “哦,你还记得‘泪泉’的故事?”
    “怎么会忘呢?大概从那天起我就对你有了份牵挂,景林,你答应我好吗?”
    方景林点点头:“我答应,包括那两朵玫瑰。”
    罗梦云轻声朗诵普希金的诗句:“爱情的喷泉,永生的喷泉!我为你送来两朵玫瑰。我爱你连绵不断的絮语,还有富于诗意的眼泪……”
    “哦,你把《巴赫奇萨赖的泪泉》看完了?”
    “我几乎快背下来了,真美。”
    方景林微笑道:“诗的意境和战争氛围简直南辕北辙,到了那边你要谨慎,小布尔乔亚情调是要受批判的,要学会保护自己,要格外注意。”
    “知道了,景林,还有件事……”罗梦云低着头吞吞吐吐地说。
    “说嘛。”
    “我有点儿……有点儿说不出口,可明天我就要走了,再不说就……就没机会了……我还是说吧……”
    “梦云,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想让你……吻吻我……”罗梦云的脸上烧得通红。
    方景林如梦初醒,他一把将罗梦云抱在怀里,罗梦云热烈的嘴唇已经迎了上来,两人的嘴唇胶着在一起,四周的景物似乎旋转起来……
    注释:①“出幺蛾子”是北京方言中出花招儿的意思。
    第十二章
    战争已经进行了七个年头,据说国军在西南一带守住了战线,日本人打不过去,国军也打不回来,双方就这么干耗着,此时北平的市民们觉得战争似乎已是很遥远的事了。
    在文三儿的意识中,这场战争早在民国二十六年29军撤出北平时就结束了,至于南方正在进行的战争,文三儿觉得那好像是另外一场战争,和他关系不大。在文三儿心中,打仗的直接后果就是混合面的问题,仗打败了就得吃混合面,反过来说,那就该让日本人吃混合面。
    文三儿很纳闷,照理说都当亡国奴了,要吃混合面也该大家一起吃,蹲茅房的时候谁也别笑话谁,大伙儿一块儿攥拳头使劲,可他发现并不是人人都吃混合面,有些人活得相当滋润。
    每当夜幕降临时,东安市场的“吉祥”戏院、大栅栏的“广德楼”照例是灯火辉煌,梨园名角儿纷纷粉墨登场,台下捧角儿的主儿比以前一点儿也没见少。东单三条“泰安红楼”的俄式大菜照样有人吃,到中山公园“来今雨轩”品尝法式口蘑鸡的阔人去晚了还订不上座儿。更红火的是八大胡同,每天迎来送往,车水马龙,卖笑的婊子阵容比战前扩大了一倍。
    北平的八月是最难熬的,日头毒得能把人油烤出来,文三儿干脆连汗褟儿都省了,拉车时上身光着脊梁,下身只穿条裤衩,只是远远看见警察过来才穿上号坎。文三儿从陶然亭拉一个客人去韩家潭,客人下车进了“庆元春”,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
    韩家潭是八大胡同中最著名的一条胡同,明朝时有凉水河支流在此积水成潭,先取名寒葭潭;后有清内阁大学士韩少元住这儿,就改叫了韩家潭。别看文三儿没正经逛过窑子,可提起八大胡同的各家妓院他却很门儿清。韩家潭的“庆元春”是一等妓院中名气最大的,这是个中西合璧的二层小楼,门楣上端有乳白色电灯,灯罩上有红漆书写的“庆元春”字号,周围还挂有成串的彩灯,门框左右各挂一块长方形铜牌,上有红漆书写的“一等”二字,下面是竖写的“清吟小班”字样,门楣上还挂着红绿彩绸,垂向两侧,门外墙壁上挂着的铜牌上写有窑姐的花名儿。
    “庆元春”的头牌姑娘小玉春住在楼上的一处豪华套间里,外间是个大客厅,全套法国路易十五风格的家具,客厅中央摆着一圈沙发供客人聊天、听音乐,小玉春常用的琵琶挂在墙上,墙角还摆放着一只古筝。靠墙的唱片柜顶上放着一台德国“西门子”公司出产的手摇唱机,挨着唱片柜的是一张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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