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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醒世恒言-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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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时,来到公厅。太守举目观看张荩,却是个标致少年,不像个杀人凶徒,心下有些疑惑,乃问道:〃张荩,你如何奸骗了潘用女儿,又将他夫妻杀死?〃那张荩乃风流子弟,只晓得三瓦两舍,行奸卖俏,是他的本等,何曾看见官府的威严。一拿到时,已是胆战心惊,如今听说把潘寿儿杀人的事,坐在他身上,就是青天里打下一个霹雳,吓得半个字也说不出,挣了半日,方才道:〃小人与潘寿儿虽然有意,却未曾成奸。莫说杀他父母,就是楼上从不曾到。〃太守喝道:〃潘寿儿已招与你通奸半年,如何尚敢抵赖!〃张荩对潘寿儿道:〃我何尝与你成奸,却来害我?〃起初潘寿儿还道不是张荩所杀,这时见他不认奸情,连杀人事到疑心是真了,一口咬住,哭哭啼啼。张荩分辩不清。太守喝教夹起来。只听得两傍皂隶一声吆喝,蜂拥上前,扯脚拽腿。
  可怜张荩从小在绫罗堆里滚大的,就捱着线结也还过不去,如何受得这等刑罚。夹棍刚套上脚,就杀猪般喊叫,连连叩头道:〃小人愿招。〃太守教放了夹棍,快写供状上来。张荩只是啼哭道:〃我并不知情,却教我写甚么来!〃又向潘寿儿说道:〃你不知被那个奸骗了,却扯我抵当!如今也不消说起,但凭你怎么样说来,我只依你的口招承便了。〃潘寿儿道:〃你自作自受,怕你不招承!难道你不曾在楼下调戏我?你不曾把汗巾丢上来与我?你不曾接受我的合色鞋?〃张荩道:〃这都是了,只是我没有上楼与你相处。〃太守喝道:〃一事真,百事真。还要多说!快快供招!〃张荩低头。只听潘寿儿说一句,便写一句,轻轻里把个死罪认在身上。画供已毕,呈与太守看了,将张荩问实斩罪。寿儿虽不知情,因奸伤害父母,亦拟斩罪。各责三十,上了长板。张荩押付死囚牢里,潘寿自入女监收管,不在话下。
  且说张荩幸喜皂隶们知他是有钞主儿,还打个出头棒子,不致十分伤损。来到牢里叫屈连声,无门可诉。这些狱卒分明是挑一担银子进监,那个不欢喜,那个不把他奉承?都来问道:〃张大爷,你怎么做恁般勾当?〃张荩道:〃列位大哥,不瞒你说,当初其实与那潘寿姐曾见过一面。两下虽然有意,却从不曾与他一会。不知被甚人骗了,却把我来顶缸!你道我这样一个人,可是个杀人的么?〃众人道:〃既如此,适才你怎么就招了?〃张荩道:〃我这瘦怯怯的身子可是熬得刑的么?况且新病了数日,刚刚起来,正是雪上加霜一般。若招了,还活得几日;若不招,这条性命今夜就要送了。这也是前世冤业,不消说起。但潘寿姐适才说话,历历有据,其中必有缘故。我如今愿送十两银子与列位买杯酒吃,引我去与潘寿姐一见,细细问明这事,我死亦瞑目。〃内中一个狱卒头儿道:〃张大爷要看见潘寿儿也不难,只是十两太少。〃张荩道:〃再加五两罢。〃禁子头道:〃我们人众,分不来,极少也得二十两。〃
  张荩依允。两个禁子扶着两腋,直到女监栅门外。潘寿儿正在里面啼哭。狱卒扶他到栅门口,见了张荩,便一头哭,一头骂道:〃你这无恩无义的贼!我一时迷惑,被你奸骗,有甚亏了你,下这样毒手,杀我爹妈,害我性命!〃张荩道:〃你且不要嚷,如今待我细细说与你详察:起初见你时,多承顾盻留心,彼此有心。以后月夜我将汗巾赠你,你将合色鞋来酬我。我因无由相会,打听卖花的陆婆在你家走动。先送他十两银子,将那鞋儿来讨信,他来回说:鞋便你收了,只因父亲利害,门户紧急,目下要出去几个月。待起身后,即来相约。是从那日为始,朝三暮四,约了无数日子,已及半年,并无实耗。及至有时见你,却又微笑。教我日夜牵挂,成了思忆之病,在家服药,何尝到你楼上,却来诬害我至此地位!〃寿儿哭道:〃负心贼!你还要赖哩!那日你教陆婆将鞋来约会了,定下计策,教我等爹妈睡着,听下边咳嗽为号,把布接长,垂下来与你为梯。到次夜,你果然在下边咳嗽。我依法用布引你上楼,你出鞋为信。此后每夜必来。不想爹妈有些知觉,将我盘问几次。我对你说:此后且莫来,恐防事露,大家坏了名声。等爹妈不提防了,再图相会。那知你这狠心贼,就衔恨我爹妈。昨夜不知怎生上楼,把来杀了。如今到还抵赖,连前面的事,都不肯承认!〃
  张荩想了一想道:〃既是我与你相处半年,那形体声音,料必识熟。你且细细审视,可不差么?〃众人道:〃张大爷这话说得极是。若果然不差,你也须不是人了。不要说问斩罪,就问凌迟也不为过。〃寿儿见说,踌躇了半晌,又睁目把他细细观看。张荩连问道:〃是不是?快些说出,不要迟疑。〃寿儿道:〃声音甚是不同,身子也觉大似你。向来都是黑暗中,不能详察。止记得你左腰间有个疮痕肿起,大如铜钱。只这个便是色认。〃众人道:〃这个一发容易明白。张大爷,你且脱下衣来看,若果然没有,明日禀知太爷,我众人为证,出你罪名。〃于是张荩满心欢喜道:〃多谢列位。〃连忙把衣服褪下。众人看时,遍身如玉,腰间那有疮痕?寿儿看了,哑口无言。张荩道:〃小娘子,如今可知不是我么?〃众人道:〃不消说了,这便真正冤枉。明日与你禀官。〃当下依旧扶到一个房头,住了一宵。
  明早,太守升堂,众禁子跪下,将昨夜张荩与潘寿儿面证之事,一一禀知。太守大惊,即便吊出二人覆审,先唤张荩上去,从头至尾,细诉一遍。太守道:〃你那只鞋儿付与陆婆去后,不曾还你?〃张荩道:〃正是。〃又唤寿儿上去。寿儿也把前后事,又细细呈说。太守道:〃那鞋儿果是原与陆婆拿去,明晚张荩到楼,付你的么?〃寿儿道:〃正是。〃太守点头道:〃这等,是陆婆卖了张荩,将鞋另与别人冒名奸骗你了。〃
  即便差人去拿那婆子。不多时,婆子拿到。太守先打四十,然后问道:〃当初张荩央你与潘寿儿通信,既约了明晚相会,你如何又哄张荩不教他去,却把鞋儿与别人冒名去奸骗?从实说来,饶你性命!若半句虚了,登时敲死。〃那婆子被这四十打得皮开肉绽,那敢半字虚妄。把那卖花为由,定策期约,连寻张荩不遇,回来帮儿子杀猪,落掉鞋子,并儿子恐吓说话,已后张荩来讨信,因无了鞋子,含糊哄他等情,一一细诉。其奸骗杀人情由,却不晓得。
  太守见说话与二人相合,已知是陆五汉所为,即又差人将五汉拿到。太守问道:〃陆五汉,你奸骗了良家女子,却又杀他父母,有何理说!〃陆五汉赖道:〃爷爷,小人是市井愚民,那有此事!这是张荩央小人母亲做脚,奸了潘家女儿,杀了他父母,怎推到小人身上!〃寿儿不等他说完,便喊道:〃奸骗奴家的声音,正是那人!爷爷止验他左腰可有肿起疮痕,便知真假!〃太守即教皂隶剥下衣服看时,左腰间果有疮痕肿起。陆五汉方才口软,连称情愿偿命,把前后奸骗误杀潘用夫妻等情,一一供出。太守喝打六十,问成斩罪,追出行凶尖刀上库。寿儿依先原拟斩罪。陆婆说诱良家女子,依律问徒。张荩不合希图奸骗,虽未成奸,实为祸本,亦问徒罪,召保纳赎。当堂一一判定罪名,备文书申报上司。那潘寿儿思想:〃却被陈五汉奸骗,父母为我而死,出乖露丑!〃懊悔不及,无颜再活,立起身来,望丹墀阶沿青石上一头撞去,脑浆迸出,顷刻死于非命。正是:可怜慕色如花女,化作含冤带血魂。
  太守见寿儿撞死,心中不忍,喝教把陆五汉再加四十,凑成一百,下在死囚牢里,听候文书转日,秋后处决。又拘邻里,将寿儿尸骸抬出,把潘用房产家私尽皆变卖,备棺盛殓三尸,买地埋葬。余银入官上库,不在话下。
  且说张荩见寿儿触阶而死,心下十分可怜,想道:〃皆因为我,致他父子丧身亡家。〃回至家中,将银两酬谢了公差狱卒等辈,又纳了徒罪赎银,调养好了身子,到僧房道院礼经忏超度潘寿儿父子三人。自己吃了长斋,立誓再不奸淫人家妇女,连花柳之地也绝足不行。在家清闲自在,直至七十而终。时人有诗叹云:
  赌近盗兮奸近杀,古人说话不曾差。
  奸赌两般得不染,太平无事做人家。
  第十七卷 张孝基陈留认舅
  士子攻书农种田。工商勤苦挣家园。
  世人切莫闲游荡,游荡从来误少年。
  尝闻得老郎们传说,当初有个贵人,官拜尚书,家财万贯,生得有五个儿子。只教长子读书,以下四子农工商贾,各执一艺。那四子心下不悦,却不知甚么缘故,央人问老尚书:〃四位公子何故都不教他习儒?况且农工商贾劳苦营生,非上人之所为。府上富贵安享有余,何故舍逸就劳,弃甘即苦?只恐四位公子不能习惯。〃老尚书呵呵大笑,叠着两指,说出一篇长话来,道是:
  世人尽道读书好,只恐读书读不了。读书个个望公卿,几人能向金阶跑?
  郎不郎时秀不秀,长衣一领遮前后。畏寒畏暑畏风波,养成娇怯难生受。
  算来事事不如人,气硬心高妄自尊。稼穑不知贪逸乐,那知逸乐会亡身。
  农工商贾虽然贱,各务营生不辞倦。从来劳苦皆习成,习成劳苦筋力健。
  春风得力总繁华,不论桃花与菜花。自古成人不自在,若贪安享岂成家?
  老夫富贵虽然爱,戏场纱帽轮流戴。子孙失势被人欺,不如及早均平派。
  一脉书香付长房,诸儿恰好四民良。暖衣饱食非容易,常把勤劳答上苍。
  老尚书这篇话,至今流传人间,人多服其高论。为何的?多有富贵子弟,担了个读书的虚名,不去务本营生,戴顶角巾,穿领长衣,自以为上等之人,习成一身轻薄,稼穑艰难,全然不知。到知识渐开,恋酒迷花,无所不至。甚者破家荡产,有上稍时没下稍。所以古人云:五谷不熟,不如荑稗;贪却赊钱,失却见在。这叫做:受用须从勤苦得,淫奢必定祸灾生。
  说这汉末时,许昌有一巨富之家,其人姓过名善,真个田连阡陌,牛马成群,庄房屋舍,几十余处,童仆厮养,不计其数。他虽然是个富翁,一生省俭做家,从没有穿一件新鲜衣服,吃一味可口东西;也不晓得花朝月夕,同个朋友到胜景处游玩一番;也不曾四时八节,备个筵席,会一会亲族,请一请乡党。终日缩在家中,皱着两个眉头,吃这碗枯茶淡饭。一把匙钥,紧紧挂在身边,丝毫东西,都要亲手出放。房中卓上,更无别物,单单一个算盘,几本账簿。身子恰像生铁铸就,熟铜打成,长生不死一般,日夜思算,得一望十,得十望百,堆积上去,分文不舍得妄费。正是:世无百岁人,枉作千年调。
  那过善年纪五十余外,合家称做太公。妈妈已故,止有儿女二人。儿子过迁,已聘下方长者之女为媳。女儿淑女,尚未议姻。过善见儿子人材出众,性质聪明,立心要他读书,却又悭吝,不肯延师在家,送到一个亲戚人家附学。谁知过老本是个看财童子,儿子却是个败家五道,平昔有几件毛病:
  见了书本,就如冤家;遇着妇人,便是性命。喜的是吃酒,爱的是
  赌钱。蹴踘打弹,卖弄风流:放鹞擎鹰,争夸豪侠。耍拳走马骨头轻,
  使棒轮枪心窍痒。
  自古道:〃物以类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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