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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晚清文选-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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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辞而退,功不必自我出,名不必自我居也。 
归附数言相质,复辱教益,知贤者之用心,迥出于恒情之外,而天下事之积弊难挽者,其用力殊难。微足下深虑,夫奚及此!客冬贩盐扬州,归次拟为一书。既自忖草茅之士,不识体要,恐蹈不测,重贻老亲忧。久胠去其草,都渐不复省记。 
   今天下之患,自朝廷百执事以至闾巷小夫,皆能言之。曰财匮矣,兵弱矣,海氛之难以力弭,烟禁之不可以骤申,人材之不足以为用也。尝深思其弊之所由生,与其祸之所终极,窃以为有不可缓者二,有必宜振刷者六。谨陈其略,惟详察之。 
   夫今日之最不可缓者,烟禁是矣。或曰:烟果可以复禁乎?禁之而骤,昔年海上之师,其前鉴也。是大不然。夫海上之役,岂禁烟之过哉!今有鬻糖于肄者,群小儿日嗜而甘之。其家长怒群小儿之耗,而重扃之。有干仆焉,还其怒于糖主人,毁其什物,忿而巷于市。其家长惧而褫其仆。有庸仆焉,与糖主人媾,倒戈而揖之。海上之役,禁烟以启衅,干仆之激而迁怒者也。倒戈而揖之,庸奴之与为媾者也。 
或曰:禁之必重扰,且其患在民不在国。民间每年漏出之数,与国之正供无涉焉。是又不然。财者,上与下交相济焉者也。烟之患,蠹财且钝兵。又重坏天下之人才。其祸烈于洪水猛兽。夫蠹财之弊,愚者亦且知之。其钝兵又坏天下之人才焉,何也?孔子曰:以不教民战是谓弃之。孟子曰:无恒产而有恒心者,惟士为能。今日之兵与士,揆以古先王之法,皆不教而无恒心之民。 
今第以一邑论,农之食烟者十之二,工之食烟者十之三,贾之食烟者十之六,兵之食烟者十之八,士之食烟者十之五。上至督抚仆隶之私,下及县门与台之贱,其食烟者又十之八九。且夫今之所谓兵与士,平居教养之术,固已疏矣,而又毒之以烟。故其居尝靡事而不为。十余年之间,狱讼繁兴,盗贼蜂起,苞苴盛而请托公行,廉耻衰而风俗大坏,职是故也。 
夫以数十年之沉锢,而谓其禁之之易焉,何也?盖昔者尝举烟禁矣。方禁下,未期月而戒者半。其久食之老疾不能猝戒者,节缩焉而减其半。去年十月间,外间传言当事将复申烟禁。其少年动色而相戒,其久食之老疾者,又节缩焉而预减其半。盖人心即天心也。 
烟之为祸中国久矣。破人之家,灭人之祀,寡人之妻,孤人之子,其父兄则流涕痛哭而无如何,其子弟则蹙额呼天而无所控告。夫洪水猛兽,天以开禹周公。烟之为祸,外洋所以毒中国。禁之而戎衅开,其祸小。不禁而殚天下之财,钝天下之兵,驱天下之人,以堕异族之术中,其祸较迟,而其发也尤烈。然则,禁之将奈何?曰法宜简。简则可久。罚必行,必行则民之从之也捷。 
   虽然,不可以不虑也。今夫异族之蟠蜛于海边诸郡,其势日炽,而内地盗贼之滋,又久而益蔓。今粤西又骚然动矣。为今之计,莫急于练兵。兵不在多而在精。通天下兵额计之,盖近百万。弁卒之俸饷,准以岁入之数,盖五分而去其二。平日以有用待匮之财,养无用之兵。有事又远调他省,或召募乡勇以益之。故其费益耗。是两失之也。 
夫举天下百万骄惰不教之兵,骤下一令曰:省之便。其变诚未易言。今第朝而练焉,汰其一二人,暮而练焉,汰其一二人,而因以其暇,简较其器械,去扣剥之陋规,清虚伍之滥额,时出重赏,以激励之意,寓选锋之法,天下之兵,方欢欣鼓舞,以为朝廷日增饷恤兵之不暇。不期年间,可省十余万人。而其存者数十万人之兵。皆天下之劲卒矣。有练兵之益,无省兵之患,是一举而两得之也。 
议者必曰:国朝疆域,远过前代。方增防置守之不给,恶在其能省之也?盖蓄方所以攻病,养兵所以制敌。故良医用方,不责多品。强国诘戎,不烦增卒。昔之养兵以自弱者,宋其前事矣。太祖之世,兵不过二十万。康定庆历而后,增至百万,卒无救于靖康之祸。明之季世,兵号四百万,卒亡于张李。国初兵额亦不过二十万。 
今试举目前大势,较之国初,其强弱虚实之形,不待智者而决矣。往者海上之役,有戍兵自戍所来,鬻烟土于市中。或问之。曰:炮药所易也。嗟乎,有兵如此,虽数千万夫,究安所用之哉!且夫练兵之说行,又不第省兵已也。战守之具修,外患慑矣。斥堠之制谨,内盗弭矣。虚额糜饷之费裁,国家之经费裕如矣。 
   夫禁烟练兵,诚今日之急务,而知之者必不肯言,言之者必不能行。则以今日之人才之不足为用焉故也。禁烟诚易,夫安所得十数贤督抚而任之?练兵诚易,夫安所得十数知兵之将而属之?然则,财匮兵乏,举不足忧,惟人才之不足用,乃可忧之尤甚者。 
且夫今天下亦岂乏才哉!群天下之士大夫,以其专攻词章声韵之精神,进求于当世之务,其才皆可以有为。以其揣摩荣宠利钝之心思,易而为自靖之忱,其忠皆可以许国。然则,由今之势,以救今之弊,请少振刷焉其可乎? 
   一曰广直言之路。国家旧制,外而督抚监司,皆有言事之责。然督抚弥缝细故,监司言事,从未闻焉。内而政本归之军机,言责归之风宪。军机条议之是非,风宪不得预闻。风宪推劾之可否,军机得而掣肘。况今日之壅蔽甚矣!下情阻于上闻,上泽滞于下流。 
易曰:屯,刚柔始交而难生。又曰:云雷屯,君子以经纶,震乘于坎。故曰难生。有险之义焉。陷于坎,则云上而雷下,坎之所以为屯也。动于震,则雷上而雨下,屯之所以为解也。故圣王鉴屯之义,常于贵而下贱。舜明四目,禹拜昌言,壅蔽绝,上下之气所由通焉。 
谨案唐贞观元年,制中书门下三品以上入阁奏事,皆命谏官随之。有失辄奏。宋太祖建隆二年,诏每月内殿起居,百官以次转对,并指陈时政得失。哲宗即位,首诏司马光于洛。既至,即疏请广开言路。为今之计,窃以军机处宜增谏官数员,随事检驳,以防偏重之忧。每岁酌增直言敢谏一科。无论官民,许以封状言事。 
   凡民闻水旱盗贼,许以上闻。有务为新奇迂阔而不通者,报闻焉而已。其实要可采者,时旌异以激劝之。决壅蔽之失,通上下之情,事诚莫要于此。 
   一曰酌武举之式。练兵必先于择将,兵之勇怯视乎将。苏轼论武举方略,以为天下实才,不可求之语言,较之武力,独见之于战。战不可得而试,见之于治兵。然在今日,亦无新募之兵之可以尝试也。窃以每大比时,于畿辅屯卒,每伍抽派数人,额以三四千人为准,有中式者,假以一日之军令,即以约束之能否,定其高下。且今之武举,非独不知兵,并其语言文字,亦漫不相涉矣。自其试于州郡,默写七书,皆倩于人。甚有目不自识其姓名者。 
择将固不求之于虚文。然古之名将,无不好读书,通古今成败者。窃以武举之式,骑射而外,杂以古今成败,以考其言,试之治兵,以观其能。夫其人既通于古今之方略,又能治新集之兵,是亦足以为将矣。如第曰骑射焉已也,则夫齐之孙膑,汉之韩信,诸葛武侯,晋之羊佑,此数子者,试进而厕之于今日所谓武举之中,其不见摈于有司者几何哉! 
   一曰革馆学之陋。书者,六艺之一,汉人谓之小学以试童子之为吏者。今日馆职,实储养辅相之地,内而九卿庶尹,外而方岳监司,于此焉取之。夫考疑似于点画,程工拙于豪厘,此一能书吏事也。而老师巨公,转相授受,上以是倡,下以是应。天下士靡然从之,玩日废时,方具侈颂美之谀词,修嗫嚅之恒态。民生之休戚,漠然不以关其心。朝纲之得失,懵然不能举其数。故吏治日坏,相业日卑。天下之人才,坐是以不振。晋人清谈病国,殆又甚之,然则为今之计,所以黜浮警惰,以振作天下之士气,其变通损益,请自馆职始。 
   一曰明赏罚之用。孙子曰:施无法之赏,悬无政之令。盖循乎例以为赏罚,将不能以御一军,况天下乎?窃以今日之弊,赏滥而罚轻,而于督抚尤甚。古之圣王,神乎赏罚之用,赏始于至贱,故赏一人而天下劝,罚始于至贵,故罚一人而天下劝。夫水旱之流亡,盗贼之滋长,凡郡县之不力,皆督抚之罪也。 
今第观其缄默拱手,动循成例,亦似无穷凶极恶之可指名。而科道之纠弹,又难得其赃罪之确据。故其贤者以谦谨寡过为称职,其愚不肖者遂以威福肆行,广积货贿。迨乎形迹败露,议轻则降阶,议重仅褫职。彼其心盖曰:吾仕宦而至督抚,富贵之势极矣。即不幸奉严谴,然犹保首领,拥艳妻,晘然以赀雄一方,夫亦何惮而不为者。 
且夫督抚者,郡县之表率也。得一督抚,数十郡县之愚者怯者贪而酷者,咸化为良吏矣。失一督抚,数十郡县之仁者勇者廉而介者,悉化为庸吏矣。于此之时,不有明赏峻罚,其奚以济!峻罚之谓何?诛殛之已矣。不必有赃罪之确据也。诛殛其因循废坠焉已矣。 
科道之纠弹,亦不必得其赃罪之确据也。纠弹其因循废坠焉已矣。盖因循废坠,其祸被于天下国家,而罪浮于赃。舜之诛四凶也,史未尝明著其得罪之由。其见于书者,共工之罪止于静言庸违。鲧有治水之才,其罪止于方命圯族。王氏曰:方命者,犹今之废格诏书也。然而圣人必诛殛之,何也?则以彼四凶者,位之也尊,禄之也厚,故其罚之也弥严。 
   一曰筹敌。外洋本非中国敌也,然其势方炽,中国之锐方挫。以方挫之势,当甚炽之敌,筹之将奈何?或曰:购洋炮,市洋舟,弛汉奸之禁,用间出奇,敌来则战,敌去则守。有旨哉,其筹之也。夫购炮省于造炮,市舟省于造舟,弛汉奸之禁,则以散其党,用间出奇,则以乘其衅而击其敞。 
然吾窃以为今日之忧,不在海强而在内地,不在异族之猖獗,而在朝廷百执事之玩愒畏懦,无肯为国家任事之人。食淫寒湿之疾,始于腠理,中于藏府,迨久而发于四支。四支者,病形,非本病也。不求其本,日案形以造方,虽日进一剂,其方不雠,病本加厉。今即使当事者,日汲汲焉购洋炮,市洋舟,弛汉奸之禁,设重赏以用闲矣。吾窃知其无能为也。何则?因循浮冒之弊不除,虽日购炮市舟,只具文耳。 
况乎海关陋规,文武官弁以及齐民,均藉分润,而外洋之得汉奸之用,又尝费数十年之精神,以绸缪而固结之。弛与禁均具文也。《孙子》十三篇,始于计,终于间。未有计不定而能用间者。往者台湾之役,姚启圣开修来馆以间郑氏矣。 
间诚可用,顾在今日,夫又安所得能用间之人,而间之哉?然则筹之将奈何?曰:忧在外者,战与守焉而已。今日之忧,其始则由内以溃于外,其继则挫于外。而又以牵制乎其内。方乾嘉间,海内富庶久,外洋得以其奇技淫巧愚中国人。中国人之无业者,饵其利,而左右之当事者,又但利其关榷之所入,调停护惜,如养骄子。嘉庆道光之间,两至天津,一至山东洋面,叛形见矣。所谓由内以溃于外也。乃所谓挫于外又以牵制乎其内。则今日之事是矣。 
昔之货烟者,挈囊胠箧,行辟人而授之。今且公然交易于日中矣。昔之奸民劫于乡,今且劫于近郊矣。其大者蠢蠢然乘间而起者,粤西又以警告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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