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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芳草·网络2009.3-第3章

小说: 芳草·网络2009.3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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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片大小,一条一缕,一刀不能多,一刀不能少,刮一刀,人就号一声。最后一刀下去,受刑人才死了。这才叫绝呢。听得人浑身起鸡皮疙瘩,一阵阵发冷,都说长见识了。不坐牢,那叫什么见世面?以前他受过的指脊梁骨骂王八鳖孙子,不过是小指甲盖,他刚来的时候,就是这个眼镜,不知从什么角落里掏索出几瓣大蒜,逼他嚼,只能嚼,不能咽,你不嚼吧,有人在一边拿裤腰带抽你,还有人蹲在一边看你的喉咙是不是动,如果咽下去了,那更是狠命地抽。那个辣啊,眼腔子都辣鼓了,耳门都辣得嗡嗡直响,他直想把头撞到墙上去。牢都坐过了,他怕他个奶奶的。他是要把刘昌的血脉给毁掉,刘昌祖宗的脸给丢掉,可是那个女人,他妈的竟然不跟人一样,他一口气跑到玉米地尽头,胳膊手上划了一条条的红道道,然后他就看到他爹王宝坤的坟了,趴在那里,像个小馒头,周围长满了旺盛的野茅草,像大地伸出来一张毛茸茸的绿嘴巴就要吞掉那个黄馒头。 
   他一下子瘫软在地上,用手指抠了两把土,狠命往自己头上捶:爹啊,爹啊! 
   一到忙秋庄户人就个个成了老虎似的,从老虎一样的秋燥里往家里抢粮食。大地慵懒地伸展着四肢,像一个刚刚产后的女人那样疲惫和涣散。还有一种不动声色的平静,是心里有底的一种外在伸延。有些荒是踏踏实实的荒,而有些荒是囤里没粮的荒,这当儿,大地裙带松散,醉眼迷离,松软空荡,饱满的玉米已经被运回家,玉米秸子散乱地倒在地头,这空,这荒,就有些心里有底不在乎的劲儿,孕育的活儿它已经干完了,将庄稼和果实捧出来了,剩下的就是农民的事儿了。它要伸个懒腰,预备好好睡一觉了。青秀在地头将玉米秸子理顺了,将一些残留的小玉米捎回家,做晚饭去了。西天红彤彤的,土地上的一切也都变成沉沉的古铜色,王汉强弯腰将地里的玉米根栅子用镢头耪出来,他向背后扬起镢头,然后划个弧线将镢头耪进地里,他每抡一下镢头都狠狠地,像是要用力气把什么狠狠地攮进地里,又像是要把什么给狠狠地耪出来。上了年纪的人,都给身边干活耍滑不卖力的人指着看——这才是庄户人的把式。 
  

   很快那些牢牢抓在地里的玉米根就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还带出了一大坨土块。地上是一行行的大坑,黑黝黝的,将土地深处的秘密掀露出来。王汉强拄着镢,汗滋滋地往外流,他大口喘着气,那时天色已经擦黑了,大多数人已经收拾妥当回家了。突然他听到背后有人说:“王汉强,我找你有事。”他回头,是刘铁栓的女人。说完这一句,她就拿脚轻轻走了。 
   
  六 
   他扛着镢头,不由自主地跟着她。 
   他不知道这个邪气的女人要跟她说什么。好奇心却像一头牛一样越来越结实地牵着他,天色更暗了,女人轻飘飘地,像一个鬼影子,隔着有二十几步的距离,影影绰绰的,他没来由地有些怕。 
   在那片老烟屋前,女人停下来了。他走得近了,却没有靠前。 
   女人说:“你不是要报仇吗?我知道我公公在哪里。” 
   他一步走上前:“在哪?”虽然天黑,女人已经看到他眼里嗞嗞冒着的火花。 
   女人顿了顿,用手抿了抿鬓角的头发:“我可以告诉你,但有一个条件。” 
   他在黑暗中盯着女人的眼睛,像一条鱼的鳞闪闪烁烁,他不知道这娘们到底想干什么,但是只要让他找到刘昌,他什么不能答应?“你说。”他的声音不像是从嘴里发出来的,倒像是从地底下钻出来。闷闷地轰响。 
   “我要怀上你的儿子。”女人声音虽低,但那话分明是理直气壮,非要那么着不可的。 
   西天似乎还打了一个模棱两可的闪,他立在那里,仿佛吃了一肚子蚂蚁。心里毛绒绒的。 
   “你要是答应了,明天夜里我在这里等你。”女人又像一条细瘦的黑鱼一样游进了无边的黑暗里。走时还拍了拍他的胳膊,拿黑眼睛意味深长地盯他。这宗买卖她料定他不能不做。 
   她莫不是和他男人做好了套要让他往里钻吧?不像,如果她要和他硬,那天她早喊起来了。真那样,他也不怕。正好可以和刘铁栓拼个你死我活。他有儿子。他怕啥。这娘们要是想跟他胡来,他一个男人也不折本,睡了他儿媳妇,再让刘家给他养儿子,这仇不报也报了。 
   东柳寨和西柳寨原来是一个大队,共用一排烘烟的大窑屋。这窑屋是老青砖和土砖块盖的,单干后,烟叶渐渐少有人种了,年久失修,有一半倒塌在那里。原来西柳寨有个光棍汉在里面住着,后来光棍死了,就等于一片废屋了。远远望去就像一道山粱,也是个避风遮雨偷人的好所在。 
   王汉强吃罢晚饭,在屋子里来来回回地走了几个圈,青秀搂着儿子睡了。他去了烘烟屋,照样在腰里别了一把短刀。 
   他从来不知道女人可以是那个样子。 
   在老婆青秀之前,他是没有接触过女人的,他的娘早就“死”了,他跟着奶奶大娘,她们都是核桃脸布袋奶,和老了的牛没什么两样。后来他长胡子了,不只是胡子长,还有许多见不得人的想法也在夜里长,可他不知道实实在在的女人是什么样子。当然他也见过那些生养了的女人撩起前襟,若无其事地给怀抱里的孩子喂奶,那样白花花的一片白,他用眼梢子扫一眼,就觉得人家看见了,慌得低下头。那也是个秋天,他在外面游逛,除了游逛他找不到更有意思的事情,他一边游逛,一边打听刘昌的下落。他没有人管,没有事干,说不上媳妇,全要怪刘昌,刘昌这老东西,要是让他遇上就一刀子让他见了阎王。电视上那些报仇的人都是这么干的。所以他的眼神老是贼溜溜的,因为他老是幻想,在某个见不得人的角落里,他会遇到刘昌,正在行见不得人之事,因为众所周知,刘昌是个流氓嘛。突然他就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玉米被齐根折断的声音,女人哆哆嗦嗦的声音,和他平日听到那些经了事的汉子说的那些下流事一个动静。他的心擂鼓一样地跳,血往头发梢上冲,放慢了脚步,想要把自己藏起来,然后看个清楚。却听到女人嗯嗯声中冒出一声尖锐的“臭流氓”,他头更大了,猫腰循声看过去,两个男人正按着一个女人,那女人披散着头发,嘴巴被手捂住了,却还极力摇头挣扎,她的上衣已经被掀了上去,露出一片耀眼的白。青秆的玉米有好几棵已经被蹬倒,他跳过去一脚踢在一个人的后脑勺上,从腰里摸出那把短刀,朝着那仍在那里搞流氓的兔崽子一刀子下去,“我操你娘的,王八蛋,耍流氓……”他也不知道连踢带捅地来了多少下子,跑到老远他还起劲地追,一个人的肠子都淌到地上了。他不知道哪里来的狠力气。就想捅死两个臭流氓。 
   后来那个肠子流到地上的人,送到医院里没有抢救过来。血滴答滴答地淌了一路。他到了牢里,只恨杀掉的那个人不是刘昌。他不后悔。他出狱后,他是想上黑道上走的,那个被他看到花花一片白的女人,一直等着他,执意跟了他。他以为女人都是青秀这个样子,羞答答地,恨不得要将自己的脸蒙起来,有了儿子后,她又怀孕过一回的,正是收麦的节气,流掉后她躺了几天就下地割麦子了,从那得了腰疼病。不想那个了。熄了灯,他的手要摸到她身上去,她一边拍着儿子,一边打落他的手“老没正经的”。他从牢里出来已经35岁了,现在是有些老了。可是刘铁栓的女人怎么就这么疯呢。她抱着他的头,像个老猎人一样把他驯成了一匹听话的野马。老辈人劝年轻人找老婆不要只看相貌,“长得俊中吃还是中喝?拉了灯还不一个样?”哪里就一样了呢,怎么叫一样呢。说刘铁栓的女人和青秀一个样,不知情的以为是抬举了刘铁栓的女人,她长得瘦,长得黑,一瘦一黑,就是跌了姿色了,可是她哪里能跟青秀一样呢,打死青秀,青秀也学不来她的样儿啊。青秀是一块白面,在案板上任你揉成什么样子都成,而她是一块黑煤,要烧着你,烫着你,也让你烧起来,烧成一场大火,死了也心甘情愿啊。 
   后来,他就理直气壮地把战场搬到了刘铁栓的床上。 
   
  七 
   青秀发现,王汉强脾气越来越好了,不再羊羔疯一样朝着他和儿子使脾气了。往猪栏里添土的时候,打扫院子的时候,有时还哼着歌。上个月去赶集,竟然给她买了一条淡紫色的纱巾。男人就和孩子一样,他起劲闹着的时候,你越是管他越来劲,你把他撂一旁,他还会来接就你。当初她嫁给王汉强是因为他心眼好,为人义气,能拔刀救一个陌生女娃的男人就是坏又能坏到哪里去呢?可是她越过越觉得王汉强有些怪,脾气暴就不用说了,哪个男人能没性子呢。怪在哪里,她又说不准,一门心思反对她嫁给王汉强的姐姐一次偷偷问她,这男人待她怎样。青秀正在绣鞋垫,就拿针蓖了一下黑油油的头发,顿了半天,支吾了一句:还好,就是脾气暴,有时候还怪邪乎的。怎么好呢?青秀举了个例子,王汉强知道青秀爱吃水果,在给人家送碗柜时,顺路从果园里买了一兜苹果,青秀放到盆子里洗的时候,发现有个苹果上面有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斑,就随口说了一句:瞧,这个烂苹果。谁知王汉强一把夺过去,当时青秀有些怕,以为他要发脾气,庄稼人吃水果是奢侈的,除非是自家种的。他要是骂一句“你看你烧包的!要饭还嫌凉来!”也在情理之中。可是王汉强却拿着那个有斑的苹果,稍微端详了一会,就迅速用牙咬了一口,那个指甲大的斑点被新鲜的牙齿咬痕取代了,只听到牙齿切苹果的声音,清脆得不像是从嘴里发出来的,然后那只烂苹果就不见了。青秀甚至怀疑他把果核也吃掉了。要知道平时王汉强吃罢了饭,除了抽烟,所有水果零嘴是一概不碰的。可是竟然为了她吃掉了一只苹果!一只有斑的烂苹果!青秀的姐姐呆了一会,她想不到像王汉强这样一个粗鲁的杀人犯(当初她反对青秀和他的婚事,就一直叫他杀人犯)竟是如此地心细疼人。这大大地出乎她的意料,她甚至没有想到怎么对答。青秀接着说,王汉强脾气暴,打孩子摔东西也是常有的事,但从没动她一根指头。至于怎么个邪乎法,不要说说给别人,连青秀自己都纳闷得紧。忙秋掰玉米的时候,青秀从刺拉拉的玉米棵子钻出来喘口气的工夫,看到王汉强正在地头上拿一块石头下劲地磕一条花花白白的东西,几乎要磕进地里去了,他还在那里咬着牙棱下狠劲地磕。青秀凑前一看,是一条指头粗的白绫子蛇。如果不仔细看已经看不出是蛇样子了,王汉强眼珠子鼓突着,用比他做木匠活还认真的样儿跟那条早已死去的小蛇不共戴天。他的脸上是一种青秀完全陌生的杀气腾腾的神情,这样子,青秀也是见过的。家里养了只黄狗,原来拴着的,来个人叫个不住,担心咬了人,就松了锁链。春苗醒的当儿,这条叫虎子的母狗不肯在家老实呆着,硬关在家里吧,就围着墙打转。开门出去,原来外面有几条大狗在叫唤呢。用庄户人的话说是要配好事。这架势,村人都见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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