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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当代-2005年第6期-第26章

小说: 当代-2005年第6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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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萨说:“可能我跟他注定是没缘分。就像有支歌里唱的,你知道那首歌吗?” 
  “不知你说的是哪首?” 
  萨先是说:“千万里我追寻着你,可是你却并不在意。我已经变得不再是我,可是你却依然是你。”接着便轻声地哼唱:“time and time again,I ask me,问自己,到底爱不爱你……” 
  我听出来了,这就是那天她在厨房里独自哼唱的歌。 
  萨说:“电影嘛,演演罢了,可我真的是这样啊!哪止是time and time again呀,至少是几百几千次了我问我自己,我到底是不是真的爱他?” 
  丁一说:“你了解他吗?我是说全面地,你全面地了解他吗?” 
  不料萨却怒了:“你呢?你全面了解他吗?你们所有的人,都全面了解他吗?我告诉你们吧:他男人女人都爱!他丑的美的都爱!他爱所有的人。他说爱,就得是爱所有的人,否则就不是爱,否则就仅仅是性。告诉你们吧:谁是圣徒?他就是!你们注意到他家里了吗,除了些书、录像带和影碟之外,还有什么?你注意了吗?你一定以为我买了那么多吃的东西是为了这个那个,那个这个,告诉你吧,不是,全不是!仅仅是因为他没有,他只有冻饺子和方便面!” 
  丁一和我有如面面相觑。我说:是呀是呀我说过:万古行魂在秦汉那儿更是经历得艰难,游走得辽阔,现在还要加上美丽。/美丽的,丁一说:还有萨。 
  “你们最不理解他的,”萨说:“你知道是什么吗?” 
  “是什么?” 
  “是好些人都以为他是同性恋,连娥都这样以为!” 
  “他不是吗?” 
  “当然不是!” 
  “那他,为什么……” 
  “为什么为!他只是不想跟你们解释。他只是不像好些人那样歧视同性恋。他说歧视同性恋的人,实在是因为不懂得爱!他说其实,同性恋,倒可能更要纯粹些,高贵些。” 
  那丁说:喂喂,你注意到没有,娥也是这么说的。/嘘——我说:你洗耳恭听吧! 
  “秦汉说:爱,并不是因为性别,并不是因为性别这世界上才有了爱的。仅仅因为性别的,他说那不叫爱那充其量叫吸引,说不好听的,那连畜牲都会,连植物都会,甚至连矿物都是阴阳相吸。 
  “秦汉说:为了种群的繁衍,性吸引是必要的,但如果仅仅是性吸引,那还奢谈什么爱情? 
  “还有,不是秦汉说的是我这样想:为什么,有时候,连性也不能吸引了呢?” 
  我告诉她詹的那句名言:“男人学着爱上吸引他的女人,而女人是越来越被所爱的人吸引。” 
  萨想了一会儿,惊叫着问:“喔!这话谁说的?” 
  “一部电影里。” 
  “什么名字?我得去告诉秦汉。” 
  “我就是在他那儿看的。” 
  “哦,是吗?”萨愣一下。“不过,男人女人的这么分,我估计秦汉他不见得会喜欢,他从来就不认为那是性别问题。” 
  “但是,性,确实是一种语言呀?”丁一说。 
  “语言?” 
  “一种极端的表达,和……和独具的话语。” 
  好极了,丁哥们儿你说得真是恰到好处!但是萨没理会,萨也许是还不能听懂。 
  萨单单是对“独具”二字表示了疑问:“从古至今,所有的人都在赞美爱情,对吧?爱情,是人间最最美好的一种情感,这不会有人反对吧?所以秦汉问过我,既是这样,那又是为什么,这一种最最美好的情感却要被限制在最最狭小的范围里?” 
  丁一和我都是一愣。 
  萨说:“先是限制在异性之间,后又要限制在一对一的关系中,再又是提倡最少的人次。秦汉说,这哪儿像是对待美好事物?简直倒像是对待罪行了。” 
  这个嘛,丁一倒是不以为然,丁一暗暗地笑。但我已敏觉到:这是一个非同寻常的问题,这是一个极其智慧的提问!而且,这很可能将改变丁一的未来,即关系到我的丁一之旅的继续。 
  萨说丁一你先别笑。萨说:“开始我也笑他,觉得这不值一驳。但他说:从种族繁衍的质量看这也许合理,从财产继承的角度讲也说得过去,可那你们就别嚷嚷爱了呀?只说性呀性呀性呀吧!只说交配和繁殖就行了,只说劳动力和存栏数就够了。可是有一条,他说:当你们只有婚姻没有爱情的时候你们也就甭抱怨了,当你们儿孙满堂却从未享受过爱情的时候,你们也就甭这权主义、那权主义地不平衡了。” 
  说完了? 
  萨好像是说完了。 
  丁一暂时错过了一个重要的思路,即(由萨所转述的)秦汉的那句关键之问:“爱情,既然是人间最最美好的一种情感,却又为什么要限制在最最狭小的范围内?”——不过我想,凭这厮的风流才智,他不会就这么与此问失之交臂的。 
  远处的云正在变成雨。近处的树正在召唤着风。 
  飞翔的鸟儿忽然都想起了家。 
  丁一和萨却好像并没有注意到天气的变化,连坐着的姿势都还跟刚才一样。 
  萨从衣兜摸出条丝绸发带,捏着,让它在风里飘。 
  丁一和我便都想起了那条四寸宽的袖章。但现在的丁一要坚强得多了,他说:“萨,能问你个问题吗?” 
  “问!”萨好像已经知道丁一要问什么了。 
  “我觉得,嗯……觉得你,并不是很……很快乐。” 
  “错!我就知道你会问这个。” 
  “这么说你很快乐?” 
  “当然。” 
  “那你怎么知道,我会问你为什么不是很快乐呢?为什么你不猜我要问你的是,你怎么总是这么快乐呢?” 
  萨的脸腾地红了,恼羞成怒:“因为,因为你们这些愚蠢的人都是那样问的!” 
  丁一的应对已近炉火纯青:“那,现在,你该承认我是个聪明人了吧?” 
  萨无言以对。 
  “所以,也就可以告诉我了,为什么,你总是……”那厮故意停顿一下,目光移向远处的风起云涌,“总是这么的,不、很、快、乐?” 
  萨都快气死了。她忍而再忍,还是恨恨地搡了丁一一把——在我的印象里,这是丁一和萨的头一回身体接触。那丁当然不气不恼,这一个生来的情种甚至颇觉惬意,这一个天才的“花匠”甚至如获殊荣。哈,现在我已经敢于断言了:此丁必将把萨引入怀中,早晚的事了。 
  萨扭过身去。 
  生就的情种并不去管她。 
  萨悄悄抹泪。 
  天才的“花匠”知道应该由着她去。 
  萨站起身来,往回家的路上走。 
  这风流班头好生精明!你看他:落后几步,默默地一路陪同。 
  雨来了。风把雨往横里洒,把树叶都翻转过来,把鸟儿追赶得统统不见了踪影,把全世界都淹没在暴雨的轰鸣之中。 
  “到哪儿去避一会儿吧!”萨说。 
  ——瞧见没有?得让她先说!但在丁一,这倒不是计谋也不是手段——我说过这小子诚实,但我也说过这厮天赋花心难自弃。这不是本事,这是本能,是骨子里滋出来的能耐!(我不禁又想起那个可怕的孩子,其弄权造势的本事,大半也是从基因里头跳出来的吧?) 
  跑上山坡,跑进一个小亭子,全湿透了。咋办?千万可别像言情小说里写的那样:男人正人君子似的背过身去,正好还正人君子似的带着几件干衣裳,于是乎自己冻得*&*&地抖,却怜花惜玉般或心怀叵测地一定要让女人换上……此丁经我开导多年已深明此理:千万千万可别那样,俗! 
  于是不俗之事才可能发生。不俗之事,才必然会到来。 
  泪水和雨水搅在一起,这样好,这样萨也就没啥不好意思了。 
  她说:“我不快乐,只不过是因为我没有那么高的境界。” 
  她说:“对什么人都是一样地抱着爱的心情,说真的我做不到。” 
  她说:“其实也没什么。也没有什么太不快乐的。” 
  她说:“跟秦汉在一起,还是很开心。” 
  她说:“都怨我自己。是我自己的问题,跟秦汉什么没关系。” 
  丁一就问:“那,要是没有他呢?”这句话好像伺机已久。 
  萨立刻接上:“真是还不如没有他呢!”这句话看来埋藏也久。 
  我想,这时候只要问她一句为什么,保证切中要害。但丁一示意我别急:别这么咄咄逼人,话说到这份上她还能再收回去吗?欲速则不达。/哎哟哎哟,我说:丁一,你他妈别太过分了吧,照这样下去你都快能当政治家啦! 
  果然,不用谁问,萨自己就开始说了。总结起来有三点:第一她崇拜秦汉,信此汉即是圣徒。因此她会永远爱他,设若有一天她不得不离开他,她相信她也依然是爱他的。第二,萨的痛苦并不在于秦汉想不想跟她结婚,也不在于秦汉还爱着谁和谁,而是因为自己还达不到他那样的境界。何以见得呢?比如说吧,实际上,萨并不是很欢迎、甚至是很不欢迎秦汉的那些所谓朋友(原话是“他那些奇奇怪怪的朋友”),她希望他们最好都走开,离秦汉远点,别那么不人不鬼地老都来折磨他!她相信,秦汉只有跟她吕萨一起生活才会幸福,才会健康,才能过上人的日子。第三,或许是受了秦汉的影响,萨认为“性,可真是个讨厌的东西”,身体本来就是一副臭皮囊,本来就不干净,性还专门对些最不干净的领域感兴趣。“人,非要那样不可吗?”又脏又丑,又残忍又可笑,不那样就不行?“不那样,只是爱,不行吗?” 
  “你觉得行吗?”我问。 
  “为什么不行?” 
  “你觉得,可能吗?” 
  “也许,等有一天,我们都老了,”萨望着弥天的雾雨,沉入遐想:“那时候,我们,也许就能了,就能不再受身体的指挥,不再受荷尔蒙的强迫。嘿你说,激素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呀?那么一点点儿东西咋恁奇怪,看它把人给整治的!我真是希望没有它,没有它就好了。人们都想永远年轻,可我真是想自己快点儿老了吧!老了,就不会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了。两个老人,或者像秦汉希望的那样,是一群,一群老人,一群可爱的老人,没有忌妒,没有猜疑,没有你呀我呀他呀的,一切都是发自内心,相互间都是心灵的交流,心灵的需要……那样,那样的话我觉得,秦汉的梦想就会是可能的了。” 
  “可那样,”我说:“就怕又都没有激情了呢?” 
  “会吗?” 
  “人都像木头桩子似的,泥胎石塑似的,呆头呆脑坐满一地球?” 
  “怎么会呢?不会的。难道我们会忘了现在?” 
  我说我不知道,不知道没有欲望人会怎样。丁一接着我说:“其实连树都是有欲望的,一花一草都是有欲望的,万物万灵其实都是有欲望呀。” 
  这话让我想起了生命的开始。有那么一瞬间,我好像又回到了来此丁一之前的状态:如同水在沙中嘶喊,或风自魂中吹拂,虚无缥缈间凝聚起一点欲望……心识不死,轻轻地飘摇,浮游,浪动,轻轻地漫展或玄想……那期间似有个声音在说着什么,扬扬浪浪,若虚若在,听不清楚……抑或不过是一种意念,仿佛向往,又近乎恐惧…… 
  “那,你是说,”萨问:“这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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