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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长江文艺 2009年第07期-第5章

小说: 长江文艺 2009年第07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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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俺不咒人死;”三闺女说;“俺也不做什么司令夫人。俺一个山野之中的庄户女人;还是寻一个正正经经的庄户人过日子才是正道。” 
  石蛋正是懵懵懂懂的年龄;对他的游击队的双枪司令亲爹说不清是爱还是恨;睁着一双酷似王司令的大眼睛望望母亲又望望干爹许福祥;后来他猛然想起一件事;挣开母亲的手臂在自己的裤腰间翻腾一阵;摸出一个小包交给母亲:“娘;这是车干事给的;说是俺亲爹让他转交你的。” 
  三闺女打开小包;是一沓钱。她看了看;又把钱重新包住;交给石蛋:“这钱俺不要。” 
  石蛋说:“车干事告诉俺;说是俺亲爹说了;等俺长到上中学的年龄;他就接俺进省城;住省城最好的中学念书。” 
  三闺女没接儿子的话茬儿;脸上平平静静。 
  张婶子劝道:“石蛋妈;事到如今你也不必难过;保重自己的身子要紧。” 
  三闺女说:“俺不难过;事情说明白了;俺心里反倒是一块石头落了地。其实说到底俺一个山野女子也配不上他王司令。她婶子;有合适的人家替俺打问着;俺托靠你了;只要人好俺就嫁了。” 
  许福祥一听就急了;大声喊:“三闺女;你不能嫁!” 
  石蛋妈不再搭茬儿;起身说:“时候不早了;他干爹;你就在这儿吃饭吧。” 
  许福祥说:“俺没心思;俺回了。” 
  出了门许福祥又折回来将石蛋招出去;在一僻静处压低声音如此这般地安顿了一番。言罢又叮咛:“你记住了?” 
  石蛋点头道:“记住了;只要一有动静俺就去告诉干爹。” 
   
  12 
   
  两个月后;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走进了许家夭村。此人身高五尺;神情稳重;头罩一块干干净净的白羊肚手巾;身着青布短褂;脚蹬白底黑面布鞋;全都是簇新簇新。他左手提一包用红纸包的点心;右手提了一个小包袱;进了村;见人就打听寡妇三闺女家的住处。他沿着一条山坡小道弯弯绕绕地走;最后终于找到三闺女的院子门口;那人刚要迈步进门;猛地听到身后一声断喝:“站住。” 
  就见院墙角上的山坡上站着一个男人;高大的身架松松垮垮;面色青黄却是满脸的严峻;正望着他。 
  “好啊;……你是?”陌生男子点头哈腰满脸堆笑地致意。 
  “你可是苍龙县来的木匠?” 
  “是哩;是哩……” 
  “你今天来是要和三闺女相亲是不是?” 
  “是哩……”陌生人忸怩着;说:“敢问这位大哥姓名?” 
  “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告诉你;俺就是许福祥。” 
  “啊呀呀呀;”小木匠一听慌作一团;“俺正要拜见你呢;真是想不到。” 
  小木匠见许福祥的面色不见缓和;而且目光之中透出了凶狠;就更是胆怯。他听见许福祥说:“俺今天告诉你;你若是识相;就掉头回你的苍龙县去;今后再也不要来搅扰三闺女;不然俺许福祥就不客气了。” 
  “这是为甚?”小木匠说;“俺是来与三闺女相亲见面的;又没搅扰谁。” 
  “你好大的胆子;三闺女是王司令的人你难道不知道?” 
  “俺当然知道;三闺女还和王司令生了一个儿子。不过那可是过去的事;人家王司令进城另娶了女人;再说当初他们就没结婚手续。如今三闺女和俺;一个单身女人一个光棍男人;俺俩的事情合理合法……” 
  “合你妈的屁理;合你妈的屁法。王司令娶了女人是不假;可那妖精在后;三闺女在前;要做夫人三闺女也是大夫人。迟早一天王司令接三闺女和石蛋进省城去……” 
  许福祥的身后闪出一个小人石蛋。隔壁张婶子做媒给三闺女介绍苍龙县的小木匠和小木匠今日前来相亲的消息正是石蛋报告给许福祥的。小石蛋双手掐腰怒冲冲地对小木匠说:“小木匠你听着;俺的亲爹是王司令;俺爹在省城里做大官;你想做俺的爹连门儿也没有!” 
  “小孩子家不懂大人们的事;你到一边玩去。” 
  隔壁的张婶子把石蛋往后拉了拉。张婶子正是这桩婚事的介绍人;她正在屋子里陪着三闺女等候小木匠的到来;听见吵闹声她赶忙出来了。 
  “俺不走!”石蛋拗着性子;“俺不要这个木匠的爹;俺要俺的亲爹!” 
  “哎呀;真是小孩子不懂事!你呀石蛋;你这是害你妈哩嘛。”张婶子拍着大腿只叹气。 
  石蛋又说:“俺就不;俺还有干爹呢。” 
  这时许福祥已经一步步来到万木匠面前;羊腿骨烟袋晃来晃去不离开万木匠的脑袋:“你听着;话呢俺已经给你说清楚了;你若是懂事理现在就向后转;哪来哪去。” 
  隔着许福祥的肩膀;万木匠看见石蛋妈正站在院门洞里;两眼噙满了泪水在望着他。小木匠强硬起来;争辩说:“俺不回去;俺名正言顺是来相亲的;男婚女嫁自由恋爱;是新婚姻法里规定的……” 
  “规定你妈……”许福祥没等万木匠说下去;手起烟袋落;打在万木匠的脑袋上;立刻小木匠的头上就肿起一个红红的包。 
  在许福祥面前;小木匠虽然胆怯;却没料到他真会动了手。这突然而至的一烟袋锅打得他脑袋生疼眼冒金星;急急拿手指护着脑袋往后退;没顾上手中的点心包掉了下来;各色点心滚了一地。许福祥仍不放过;步步紧逼;烟袋挥着还要打;小木匠光顾着招架许福祥的烟袋;没料到侧面又遭袭击;一块鸡蛋大的石头砸在他的膝盖上;小木匠疼得跳了起来;扭脸一看;袭击者正是石蛋。小木匠一边骂一边退;退到弯路的拐角处转身跑起来;真正成了落荒而逃。 
  许福祥还在后边骂:“小木匠;竖起你的狗耳朵听着:三闺女活着是王司令的人;死了是王司令家的鬼。你癞蛤蟆休想吃天鹅肉;胆敢再踏上许家夭的地俺叫人打断你的狗腿……” 
  骂完了;许福祥谁也不看;冲石蛋挥了一下手;说:“石蛋——走!咱们收兵回营。” 
  许福祥摇摇晃晃地回家去;身后传来三闺女悲切的哭泣声。 
  从此后再没人敢给三闺女提亲;更没哪个男子敢上门来搅扰三闺女。 
   
   13 
   
  这一年苍龙山区大旱;从正月到七月滴雨未下。八百里苍龙山树蔫草枯;远远望去一片灰蒙蒙的没有一点生气。挨到七月下旬灾情已经注定;坡地里庄稼只长了半尺高;与荒草混成一片。靳二保每天愁眉不展;脑袋皱成个酸枣疙瘩。这时的农业社已经变成了人民公社的生产队;靳二保由社长变成苍龙山公社许家夭大队的队长。叫法不同内容没变;就是组织全村人劳动;负责向上级交售公粮;管着许家夭几百老老少少的吃喝拉撒睡。靳二保不分白天黑夜组织社员抗旱;把希望寄托在沿沟的二十多亩水地上。所谓水地是由村子上游的沟里引出河水能灌溉的土地;现在大旱之年沟里的水细得变成了一条线;再也引不出水灌田;于是就在河沟里挖一个大坑用来蓄水;浇地就靠桶担脸盆端。白天把坑里的水淘干了晚上派人守着接着干。抗旱抗了一夏天;这二十几亩的小麦真的绿油油地长出了一番好模样。靳二保掐指算算;这二十几亩的收成摊到社员头上每人能有一百五六十斤的口粮好分;够吃是不够吃;不过掺和些南瓜野菜总还能马马虎虎混过这一年。岂料这一年适逢县里要放一个卫星;交公粮的数字定得比哪一年都高。公社下来通知;要各大队的队长支书去开会;当面锣对面鼓地报出各自交公粮的数字。 
  “你放你的卫星;俺顾俺的肚皮!”靳二保就抱了这么个主意和支书一起去公社参加会。 
  早晨出的山;第二天晌午靳二保一个人回来了;村人见了问他会开得咋样;靳二保唉声叹气拍大腿说:“糟了;事情麻烦了。”也顾不上回家就直接去找许福祥。 
  许福祥正盘着腿坐在炕上喝茶;见靳二保慌慌张张闯进门;问:“咋啦?你慌个甚?后边有狼追呢还是有鬼撵呢?” 
  靳二保扑到炕沿上说:“叔;我的大爷!……坏事了;这会非得你出面不可了。” 
  “出了甚事?还非得俺亲自出面?” 
  “咱支书被扣住了。” 
  “咱支书犯了甚法?谁敢扣他?” 
  “甚法也没犯;就是为了交公粮;公社李书记亲自召集的会;给各大队定数字;答应的回家;不答应的就扣住人;还不给吃饭;多会儿点了头才放人。俺也是找了个借口;说是回村和社员商量商量;这才放俺回来的。” 
  “他李书记给咱们许家夭定的多大的数字?” 
  “十五万斤原粮!” 
  “放他妈的狗屁!咱许家夭总共才打下不到两万斤粮食;到哪儿交他那十五万?” 
  “说的是哩。” 
  “不用搭理他。” 
  “可咱支书还在公社扣着哩。” 
  “俺操他李书记的祖宗。你没问他;他是土匪绑票呢还是共产党催公粮呢?” 
  “俺……哪敢?叔;这回您得走一趟啦;李书记口气硬着哩。俺跟他悄悄说;你也是庄户地出去的人;就放宽俺们一码吧。可他说;正因为他也是庄稼人出身;就更不能讲情面……” 
  “日他;一个小小的公社书记还反了天呢。”许福祥“咚”地将茶缸蹾在炕上;“走;俺跟你去见识见识这个李书记。” 
  靳二保弄了头毛驴;扶许福祥骑上去;自己牵着出了村。 
  公社机关就设在许家夭沟口的水涧沟门村。进了村拐了两个弯;远远看见公社大院的门;靳二保不肯往前走了;对许福祥说:“你一个人进去吧;支书就被扣在公社会议室里。” 
  天已擦黑;公社院内有两处地方亮着灯;一处是食堂;一处就是会议室。许福祥直通通走向会议室;他推开门一眼就看见支书许贤人耷拉着脑袋被绑在椅子上;另外几把椅子上还绑着四个人。 
  许贤人五十来岁的人;一见许福祥进来;眼圈一红;叫了一声便大放悲声:“许福祥……大爷;李书记他这哪里是在逼公粮……他;他;他实在逼人命啊!” 
  “不用尿他!”许福祥给许贤人解开了绳子;“走;跟俺回山去。” 
  许贤人犹犹豫豫不肯走;一边揉着胳膊一边说:“回山又能咋?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另一个被绑在椅子上的也不知道是哪个大队的支书;岁数比许贤人还大;人瘦得黑里巴几的;哭丧着脸说:“许大爷;你替俺们求求情吧;你是老革命;你说话管用;俺们几个都一整天没吃饭了。” 
  许福祥说:“用不着求他;俺给你们解开。” 
  都解开了;许福祥又把门打开;可却没有一个人敢走出去。 
  屋子里的人没人敢走出去;倒有一个人从外边走了进来;那人站在门口的黑影里问:“这是谁呀?胆子也太大了点儿吧?” 
  几个被许福祥解开的支书又都乖乖坐回到椅子上。 
  许福祥一看;来的正是李书记;当年瘦得像单峰骆驼的李书记;如今身体饱满高大连肚子都腆起来了;额头上也很有风景地放着光。李书记刚刚在食堂里吃了饭;拿手绢抹嘴呢。 
  “是俺……许福祥。”许福祥斜瞄着李书记说;“咋?是不是连俺也绑起来?” 
  “哪儿的话。”李书记走到许福祥跟前;上下打量了一遍说;“没你的事;许福祥;你走你的路……要是还没吃;公社食堂有饭呢。” 
  “俺带许贤人回山。”许福祥说。 
  “那不行!”李书记口气十分强硬;“他是支书;是干部。这事跟你没关系;这是工作上的事;党内的事。” 
  “放你妈的狗屁!工作就是往死里逼人?别的地方不知道许家夭你还不清楚?今年大旱;人均口粮连一百五十斤还不到;你让交十五万!去偷去抢?你说!” 
  “这是干部们的事情;你不懂。” 
  “可俺懂得人没粮吃就得饿死。连这一条都不懂;你就连人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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