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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长江文艺 2005年第06期-第3章

小说: 长江文艺 2005年第06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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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大鹏来的时候手里抱着个不大不小的纸箱子,里面装了八瓶四种不同的酒,冰红、冰白、青稞酒、五粮液保健酒。苏艺打开箱子一看,觉得非常意外,心里甜丝丝的有些受用。大嫂说:“大鹏你真是的,这么破费做什么呢,又不是外人。”王大鹏说:“没有破费,是卖酒的朋友送的,我老丈人过生日他不孝敬孝敬怎么做生意?”王大鹏是酒店的厨房老大,供应商自然要抢着来巴结他。
  苏艺的脸却红了。苏艺容易脸红,三十几岁的人了,脸皮还是薄得很。就算在网上,门说几句挑逗性的话,苏艺就要求他别再讲下去,因为她的脸都红了。门对苏艺说她容易脸红是因为年纪还小,又还未结婚;结了婚的女人,就算是见到光屁股的男人,也一样能心平气和甚至希望多看人家几眼。
  一顿像模像样的饭做起来千辛万苦,但吃起来却是风卷残云。所有的客人都离开了,包括王大鹏。苏艺知道,王大鹏一会还是要来的。他其实不愿意这样做,但苏艺让他这样,他就只能这样在众人面前掩耳盗铃,他到底还是有点怕苏艺。
  临走前,父亲表示这个生日过得很愉快,他说今年的中秋一家老小还是要到苏艺这里来团圆。老人意味深长地看了王大鹏一眼说:“到时候还是你来做大厨。”王大鹏咧着嘴笑,像个纯情少年一样说:“只要苏校长您喜欢,我王大鹏上刀山下油锅也在所不辞。”大嫂说:“哪个舍得你上刀山下油锅了?你这个人真是的。”大家都笑了起来。在大家的笑声中,苏艺若有所思,一种复杂的滋味涌上心头。苏艺的手搭在众人后面的王大鹏的后背上,大概是想找点依靠吧,对方却是气宇轩昂地向前走。王大鹏一个粗粗鲁鲁的男人,哪里知道女儿家深深埋藏的复杂心思呢。苏艺要怪也只能怪自己的父亲,千不该万不该,偏偏要提今年的中秋节。
  冰箱里塞满了没有吃完的食物,有些只是洗干净了没有进锅就又用保鲜袋装起来放了进去。食物大都是王大鹏提前带过来的,有些是他在市场里买的,更多的是从酒店顺手牵羊拿过来的。王大鹏对苏艺总是有求必应,百依百顺地爱着苏艺,娇小玲珑的苏艺在他面前不像一个恋人,更像是他不谙世事的女儿。
  累。苏艺觉得自己很累了。房子虽然不大,但搞一次卫生也是挺累人的。吃进肚子的美食还没有开始消化。空气原本就很潮湿,地板被清洁之后,留在上面的水渍让空气变得更加潮湿。湿漉漉的空气里还夹杂着没完没了的灰尘的味道。小区里还有不少房子在装修,苏艺搬进新家的这几个月,天天都能听得到电动切割机那种撕裂一切的噪声和能感觉到永不停歇的灰尘的味道。
  新洗过的头发在手中滑过。洗发水的气味像毒品一样让苏艺迷恋不已。
  窗户关上了,窗帘拉上了,房门也关上了,空调发出若有若无的“咝咝”的声音。木质梳子从头顶滑落。
  美人迟暮。
  多年前的爱情在内心若隐若现。丝质睡袍在雪白的灯光下反射出金属般的光泽。布料很薄,颜色很厚。美人的另一只手滑过孤独的脸庞和倔强的脖子,最后跌落于三十四岁的乳房上……苏艺知道应该上网的,她知道不能让自己的这种感觉保持太久,而网络可以让她畅所欲言,可以让她变成放荡的时代女性而暂时忘记她其实只是一名落伍的女流。她知道自己应该上网玩的,哪怕找寻不到她的网友门也应该到那上面去走一走的。门把苏艺叫做“苏苏”,心情好的时候则叫“我的苏苏”。苏艺问门是什么门。门有时候说是地狱之门,入此门者,一切皆抛下;有时候又说由此门进,亦由此门出。但苏艺没有上网。该死的王大鹏可能是回家哄孩子了,去了这么久还不见往回转。他一个男人,既当爹又当娘也是不容易。但他应该像往常那样打个电话过来说一声的。手中的梳子,还是那个节奏,一下一下地从高处滑至低处,然后重新开始,由高处滑至低处……一梳梳到底,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堂……古老的唱喏反复回响在“咝咝”作响的气流声中,像一把温柔的匕首撕裂了柔弱的外表和坚强的内心……镜中的女子在恍惚中化作一丛翠绿的竹子,而在烟雾迷惘的青绿丛中走过来一个男人。谁?苏艺问。赵本杰。男人说。苏艺的身体无力抗拒这种沉痛的敲击……再望的时候,眼前的男人却已经换成大了一号的王大鹏,他正在笑,牙齿是男人中少有的白。灯被苏艺关了,泪水在黑暗的镜子面前潸然而下。
  


割稻
■  阙迪伟
  1
  
  到下半夜时,龙儿公和龙儿婆起身去割稻。
  地气没上半夜那样燠热折磨人了,像个没脾气的老人。龙儿公肩挑谷箩走在前头。谷箩的一头,是小半铅桶薄粥、三副碗筷和一摞菜干饼。另一头是水,满满一石头壶,还撂了三把镰刀。龙儿公边走,边将手电照前照后,怕跟在后头的龙儿婆有个闪失。龙儿婆年轻时脚骨让疯牛踩裂了,成了跛子,老来时常隐隐作疼,可她硬要跟来帮衬割稻,龙儿公心里觉着有点儿不是滋味哩。
  他们都老了,做不动粗重活了。可季节要赶,割稻、插秧,加上日头又毒,真要他们命呢。村里赶早的,刚耘过头回田,禾苗挺挺的已经返青。人家劳力好,要么雇人,此时在家里摸摸脚膊毛消夏,清闲啰。而他们呢,没那个福分,只好心里干着急。早早年他们的儿子死了,媳妇要嫁人,龙儿被他们拦下,米升样捧到大,那份辛苦和功劳,村里人都知道。三年前,龙儿去广东打工,回家少了。他们也没觉着不好,有钞票总活络点,不然空口白话哪个姑娘肯过门做孙媳妇?现在,他们还拼老命做,就是想减轻点龙儿负担。上个月,龙儿来信说要回家割稻插秧,顺便歇些日子。他们就有了盼头,可是呢,盼到现在龙儿还是没有回家。季节不等人,也就不等了。不过,龙儿这孩子,说不准会突然乘中巴回家呢,所以今天割稻,他们还是备了三副碗筷。
  他们高一脚低一脚摸索到稻田时,天仍是一片漆黑。原想趁天凉割稻,现在只好等天光了。手电照过去,头日傍晚搬运到田头的打稻桶,像怪物样蹲着。这个庞然大物龙儿公年轻时一肩就扛了,可昨日折腾得他气喘吁吁,还是村长看不过,说他老都老了不该逞勇,叫了个后生替他扛到稻田。
  默默坐下后,龙儿公想起吸筒旱烟,摁亮打火机时,火苗舔了他那老树桩般粗糙的赤裸胸壳,也将龙儿婆蟹壳样瘦胸呈现了。走出微汗,龙儿婆正脱下斜径粗布衫拭汗,两袋干瘪的奶挂在瘦胸上,像两片熏腊肉。年轻夫妻老来伴,龙儿公忽然觉得十分地温馨和眷恋,他
  说花……却没说下去。
  龙儿婆问,老骨头你说什么?
  龙儿公笑了,转话题说花,你猜龙儿今天会回家么?
  龙儿婆说他呵,哪阵子讲话算数过。
  龙儿公说,我敢打赌,六点半头班车龙儿会到。
  龙儿婆笑了,她也盼着龙儿回家割稻呢。这季节,没个人手帮忙他们觉着手脚无措,心里焦虑啊。
  说着话时,天色麻麻亮了。龙儿公从谷箩捡了镰刀走进稻田,他说花,你再歇会。龙儿婆没作答,拿起镰刀跟在后头。龙儿公也就算了。他们默不作声,弯下腰时,稻秆便在镰刀下发出了钝缓的单调撕断声音:嚓、嚓、嚓——。
  待他们再直起身子时,身后已码了七个稻堆,天也白亮了。这时,公路上过来一辆中巴,清亮的喇叭声远远传来,令他们眼睛霎时炯亮了。
  龙儿公笑道,龙儿来了。
  龙儿婆欢喜道,我去把粥戽碗里,喝碗粥再吃两个菜干饼,让龙儿先填填肚皮。
  说着,上了田坎朝乌桕树走去。谷箩歇在路边乌桕树下。
  可是呢,中巴停了,吐出三个人又走了,却没见龙儿。他们的目光顿时黯淡下来,相互望了望,竟呆呆的。龙儿公丧气地说,不等龙儿了,先吃。吃得没滋没味,明知这刻儿不会再有中巴,老眼却时不时巴巴地望着公路那头。待再去割稻时,龙儿婆忽然感到非常乏力,于是她改变姿势,圪蹴下来割稻。
  时光像被谁抻拉得相当漫长,日头终于爬上了山岗,蹬地一跃,然后慢慢攀高,变得灼热难熬起来。
  当汽车声再次隐隐约约传来时,他们都直起腰,顾不得拭去额头如水的汗流,焦急地翘首望去。自然,他们再一次失望了。明知不可能,他们还是念想龙儿,念想着龙儿回家割稻。他们真的需要一个帮手啊。望着远去的中巴,他们的脸苦了,突然想哭,却克制着没哭出来。
  龙儿公叹了口气,说慢慢割,割多少算多少。
  
  2
  
  有两个人路过,在树阴下歇脚看他们割稻,看着看着,其中一个招呼说,割稻啊。
  龙儿公和龙儿婆直起腰,眯着老眼望去。老眼被阳光照得昏花,又叫汗水模糊得有点儿隐隐酸疼,就认不准是谁。都抹了把眼角,才看清是乡长,另一个也是乡干部,姓章,叫什么,却不知道。龙儿公绽脸苦笑笑,算是答应了,又躬腰割起稻来。这稻都割不完呢,龙儿公哪还有闲功夫跟人家搭话。可是呢,乡长接着说道,我们帮你割稻吧。龙儿公又直起腰,望过去,见龙儿婆也跟自己一样,呆呆的,半天反应不过。他们都怀疑听错了。就听见乡长吩咐章姓干部说,同乡里寻两把镰刀两顶笠帽来。章姓干部问值班怎么办。乡长说星期六没卵事的,叫老陈听记电话就是。章姓干部就匆匆走了。
  他们这才缓过神,慌忙说不敢当啊,真不敢当啊乡长,哪能麻烦你乡长呢,割稻牛筋马力不讲,还……。
  乡长笑说没事没事,不就是割稻么。说着就一屁股坐下,脱了皮鞋短袜,卷起裤脚。乡长的脚杆很白,却瘦得扎眼,不像他的肚皮,滚圆滚圆的。
  他们僵立在稻田里,不知说什么好了。
  乡长笑道,到树阴下歇会儿吧。他们听了,才丢了魂样来到乌桕树下,肚里七上八落的,好慌惶哩。龙儿婆倒了碗水,巴结地递给乡长。乡长说谢谢,一口气喝下,接着递一根烟给龙儿公。点火时,龙儿公的手颤得厉害,他是闹不懂乡长干吗要帮他割稻呢。难道乡长是他七拐八绕的亲戚?不是的。难道乡长有求于他?更是天大笑话,他一个乡下农民,都老到黄土埋人了,乡长要求他?他又有什么东西让乡长求的……噢,对了,是他这丘田要征,或是他那破房要拆迁吧,乡长先跟他热络,到时候他就碍面子不好讲话了。可是也不对呀,难道村里就单单征他的田拆他的房?没一点风声呢。龙儿公眉眼不开,肚里只有慌惶,怎么也欢喜不起来了。
  乡长问了些家常。他们都答了。乡长说这么讲,乡干部就更应该帮你们割稻了。
  龙儿婆说乡长,你真会怜悯老人家呢,好人,好人啊。
  乡长说老人家,这话我可不敢当,应该的,应该的。
  龙儿公这才恍然省悟眉眼开了,他想他怎么就没想到怜悯,没想到天底下还有好人呢,而且这好人就是乡长呢。看哪,这么热的天,乡长不在乡里扇电风扇宁肯下苦力帮他割稻呢,村里人会怎样看待他龙儿公?真是给足了他颜面啊。龙儿公大喜过望了,心里一阵颤动,不禁老眼潮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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