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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芳草·网络2009.2-第21章

小说: 芳草·网络2009.2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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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着凹凸不平的山路走,分区《解放报》的小邓挎着相机迎面而来,她就客气地打了个招呼。“给你照张相吧?还剩几张胶卷呢!”小邓很热情地说。慕云笑笑,婉言谢绝了。对这种讨好不领情,小邓觉得脸上挂不住。要知道,胶卷是有限的,是主要供各类战斗和首长用的。人家要照,小邓还不愿意呢。慕云比几年前消瘦了一些,灰布衣灰军帽穿戴起来,英姿娑爽。她也是女兵中个头高挑且最漂亮的一个。小邓瞅着她窈窕的背影猜想:是她相中了哪位首长?还是哪位首长相中了她? 
   谁也没相中。慕澜牺牲前,他是父亲和兄长的双重角色,她没有感到寂寞。慕澜牺牲后,她想到的是要报仇。但潜意识里,慕云仍在思念那个斯文的少爷。她不是不愿照相,她是不愿睹物思情:小邓的个头和少爷一般高,背影也像,手持的相机也是洋货,好像都叫“莱卡”什么的。 
   慕云有一个藤条编织的小箱子。很普通的,山民们经常在老街上挑着叫卖的。小箱子上加了一柄铜锁。封存了慕云漫长的一生中一小段美好而伤感的印记:一张画有并蒂莲的油画,一只钱袋,一只连心锁,自己的几张发黄的照片及那一百块银元。女人是有私密的,没人询问过藤箱内盛有何物。包括慕澜。 
   那天送走晓栋后,慕云爬上用泥巴和蒿草糊起的屋子的屋顶,在几处漏雨的窟窿上铺上一层茭草,再用草绳固定好后,才钻进低矮的屋子生火做饭。昨日捞了些鱼虾,和着点小米熬成了粥,久病未愈的母亲吃得很香。但慕云却没胃口,只在脑海默记着少爷的相貌:圆圆的脸,高挺的鼻梁,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天黑了,菜籽油很金贵,母亲舍不得用,早早的睡下。不停的咳嗽和喘息声也让慕云她无法安眠。待暴雨停歇后,慕云赤脚出了门。择一块石头坐下了,只瞅着清水岛上的灯火,呆呆地想着没有头绪的心思。 
   湖面上依稀见到了一艘小船,不是直线,却是扭扭捏捏过来的。好不容易抵近了,那人却上不了岸。慕云定睛一瞧,不是晓栋又是谁?她三步两步上前,固定了绳缆。牵着他的手,将他拽上岸。双眸照亮了彼此。慕云一把将他搂柱,脸贴在他的被汗水和雨水浇湿的前胸,听着他“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两行幸福的热泪“吧嗒、吧嗒”滴落下来。 
   少爷,你咋来了?慕云半晌才问。少爷从裤兜里摸了摸,摸出枚黄金打制的连心锁说: “我奶奶留下的,送给你做个纪念吧。”慕云不敢接受,说:“……这么金贵的东西,你留着吧……”晓栋掰开她的手指,将金锁放进她的掌心后,又用自己的双手将其合上说: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你总是要嫁人的。我今生今世说不定就见不着你的面了。里面有我的一张小照片,看到它,你就记着我的……说罢,又返身上船拿出包裹了几层的画儿,说,那次在岛上画的荷花图,也送给你! 
   深夜了,风又刮得紧了一些,平静的湖面上涌起了浪花,“哗哗”地击打堤岸。在湖上漂泊了多年的慕云知道,马上又会有阵雨。母亲的咳嗽一阵紧着一阵。这痨病是见不得风寒的,但在晓栋耳里听起来,分明是催促出发的声声号角。慕云返身回屋取出斗笠和蓑衣,给他戴上穿好。解开绳缆时,晓栋怯生生地说:“你能不能……把那蚕丝绣的并蒂莲送我呢……”“好吧。只是还差一点没绣好……”慕云点头应承了。 
   见他别别扭扭地划离岸,慕云压低声音叮嘱说,快点划,回去喝点姜汤啊。晓栋挥挥手去了。两岛不过三四里水路,慕云直勾勾看着对面那岛的灯火出神。 
   风刮着更紧,慕云站立不稳。刺眼的几道闪电过后,头顶上突然炸雷暴响,紧接着尺高的浪头打在脚下。 
   黄豆大的雨点噼噼啪啪砸了下来,雨幕顿时混淆了天地。狂风将屋顶撕开了几个口子,雨水似瓢泼倾下。母亲摸索着搂住了慕云脖子,连连喘气,费力地问:“他会水么?”母亲追问。“不会呀。”慕云说。“完了,完了……凶多吉少;祸事到了。”一道闪电,定格了母亲惨白惊恐的面容,她不停地捶着床板,声嘶力竭地说道。 
   携些细软,母女俩仓皇上了小船。这船儿顶风搏浪,融入苍茫的夜色中。 
   
  七 
   这是一幅《风雨牧归图》,系仿宋代国画家李迪的一幅绢本浅着色的作品。虽是膺品,亦足以乱真。它是描绘风雨将作之时,两牧童急匆匆赶牛回家的情景。为烘托气氛,功力深厚的画家将画面中的树叶及倒伏在地上的小草都描绘得栩栩如生。邵爷每年来,都要临摹这幅画。只不过他删减掉了图幅中的一名牧童,剩下了那名蜷缩在牛背上,戴斗笠、穿蓑衣的童子。这分明就是爱子晓栋,不是他又是谁呢!绘完景和物,再用狼毫一笔笔勾勒那蓑衣时,邵爷不禁掷笔于地,痛哭流涕。年复一年,这幅画画了又画,但终究没有画完整过。 
   “邵爷,出去走走吧!”看着邵爷瞧着墙上的这幅画愣神,王妈说。邵爷随王妈出了宅院。蓦地,他发觉王妈臂弯挽着一只竹篮,竹篮里盛满了一枚枚硕大的荔枝。“是老街的下人送来的么。”“是的,老爷。”王妈剥开一枚,喂进邵爷的嘴里。邵爷放眼望望远处的苇林和点点白帆,收回目光,叹了口长气。王妈尾随着邵爷慢慢地走,她想转换个话题,让老爷开开心,便说:“刚才城里的管家送水果来时说,前些天,城里怡春园的老板、一个姓黄的女人被人掐死了……精赤条条地就躺在……”邵爷不待讲完,便追问道:“人呢?”“谁?”“管家呀!”“走了,走了一个多时辰了。” 
   邵爷背着王妈立住了步,瞅着湖面好一会才说:“回吧。”不待王妈应声,邵爷就大步进了宅院,唤几个身强体壮的佣户在正屋前候着,匆匆地进了书房。王妈一脸疑云地迈着小碎步跟随其后。好几枚荔枝滚落在石阶上。 
   把你的东西,还有晓栋的东西拾掇好,随我进城里……明天一大早就走。邵爷在书房里来回踱着步,吩咐王妈道。 
   起初,邵爷还以为春艳是被戚爷做掉的。几年前,这个老色鬼为得到春艳,曾与驻茅埠城关的日伪团长争风吃醋。被其借助日本人的力量,以私通新四军的罪名关进大牢,打断了一只胳膊……破尽钱财出狱后,戚某人不得已逃匿到汉口,在洪帮兄弟的门下栖身……直至日本人滚蛋后才敢回到老街大摇大摆地走动。但刚想到这,邵爷又自我否定了。为何春艳的死讯今天才迟迟得到……这么大的事,幼安怎么不传信过来。他人呢……还有小珏呢? 
   孤灯下,邵爷发出阵阵冷笑。 
   月明如镜,清凛如霜。邵爷依旧去上坟。划着洋火,将冥纸一张张燃着。忽明忽暗的火光印照着他悲凄的面容。他对着墓碑自语:本是七月十五中元节再来的,爹这一走就不定能回来了……说到这,脸上尽是泪水。过了半晌,他缓缓走近墓碑,脸贴近它,轻声说:时局不妙。国民党要完蛋了,共产党要来了。你瞅得见么,县城也就剩这两座小岛和老街了……你哥晓谅他妈也去了台湾,她叫我也去,我是不去的……我是舍不得你呀……他索性放声大哭起来。痛恸一场,一再用衣袖将碑体拭过后,邵爷郁滞的心稍稍好受了一点:我这是最后一次来看你了,从今往后,就再没有邵家的人来了……你说你哥么?他改名换姓了,现如今在新四军里做事……他咋来?他咋敢来……他来了,邵家最后一支人脉不就没了……他只能把你放在心里了…… 
   微风已把纸钱的灰烬打扫得不见了踪迹,圆月滑入了一片浮云,大地因此变得有些阴暗了。临走前,邵爷将这墓碑紧紧搂住,亲了又亲。 
   老街仍旧还是热闹,除怡春园紧闭大门外,茶馆,戏院内宾客满座。大小烟馆门前,还有三三两两穿着泡泡纱旗袍,脚蹬高跟鞋,披着红色纱巾,面涂胭脂花粉的娼妓在揽客。 
  

   戚爷是在一家烟馆瘾足神爽后被佣人请回府的。邵爷来,他是不能也不敢怠慢的。当初若不是邵爷仗义相助,他要断的恐怕不是一条胳膊了。搀扶着邵爷下轿后,戚爷忙不迭地上前带路。邵爷只来过戚府一次。还是戚某人的绸缎庄、渔行被伪团长打砸之后,连夜送来1000块大洋慰问的。 
   邵爷待奉上茶水的丫环躬身退下后,绷着脸说:“戚爷,你知道春艳是谁杀的……”“不知道呀……反正不是我干的……您怀疑我么?”戚爷一头雾水。邵爷也不正眼瞧他,将盛茶水的盖碗轻敲了两下说:“我知道。”“是谁?”戚爷从太师椅上几乎是蹦跳下来的,他凑到跟前追问。邵爷微微一笑说:“是幼安呐。他为了个婊子,居然害死了春艳……盗走了钱财,背叛了主人……”见戚爷只是挠头;邵爷心里骂道:老东西,你这一生就是长了个鸡巴!他掸掸衣袖,还是笑着点拨道:“我问你,我去清水岛这些日子,幼安是不是天天在那泡着……春艳死后,幼安和小珏是不是都踪影皆无了……”戚爷恍然大悟,连连点头称是。“大二三哥犯了条,自己挖坑自己跳;四姐五哥犯了条,三刀六眼自己镖;六八九么犯了条,五十大棍定不饶……”听到邵爷一字不拉地诵出洪帮律条,戚爷趋步上前,正色道:您老放心,明早我选几个精明的兄弟,下海也要把这帮中的败类捞到,听凭您发落。不用了。邵爷轻描淡写地说:做掉就行了,干净点。共产党就要来了,你想让多少人知道你欠下了人命? 
   王妈一直等着邵爷回来。这老街的房子既熟悉又陌生,格局与岛上的相同,只是这书房更宽敞豁亮一些,四壁上尽是些在绢绸和宣纸上绘的画、写的字。除了一张大大的书案,再就是一张罗汉床了。邵爷洗漱毕,王妈说:“老爷您劳顿了一天,早点歇着吧。宅子里的几个女佣已经给我收拾好了床铺。”说完就要出去,被邵爷抬手止住了:“你再倒些清水来。”王妈应声出去,端盆进来。“没洗净么?”她问。邵爷只是指指门栓说,销上吧。他将毛巾拧个半干,给立在床旁的王妈擦拭起脸来。王妈一下子就呆了,跪下身子,抱着邵爷的双腿说:“老爷,使不得,使不得。”邵爷索性蹲下身来,捧着她的面颊说:“好日子不长了……你跟了我这些年,没享过几天福。从今往后就天天和我在一起吧……” 
   这是顶天立地的老爷说的话么?王妈楞了半天,才点点头。 
   
  八 
   白云寺内一块宽敞平整的土地上搭起了戏台,二百多人拥在台下,如醉如痴地昂首听那明目皓齿的女子如泣如诉的唱腔。激情处,掌声雷动,喝彩之声不绝于耳。一整天好戏连台,曲目均取自《水浒传》。先是《山神庙》《三打祝家庄》,接着又是《活捉三郎》。这几出戏是自卫团史团长的母亲点的,这台上的戏子和戏她都喜欢。今天是她七十大寿,曾是压赛夫人的老人家愿意在戏中回味那烽火连天、打家劫舍的悠然岁月。史大渭是令茅埠十余万百姓闻风丧胆的土匪,而他爹亦是赫赫有名的绿林豪杰。县城的要人名绅、黑白两道的人都不得不来送恭贺。并借此小聚,议议时局,盘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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